馄饨摊子是一对老夫妻开的,位置在菜市口。 两人去的时候,摊位上已经坐了大半人。有些是赶早上街的村民,有的是卖菜卖肉的商贩。 一辆放置着炉子锅碗器具的小推车,几张老旧得掉漆的矮方桌,十几根马扎,就是这摊子的全部了。 陶青鱼裹得严实,随方问黎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后,老夫妻的儿子就招呼过来了。 见是方问黎,他憨厚的脸上笑容更大。 “方夫子,好久不见您来这里吃了。还是老样子?” 方问黎颔首。 陶青鱼下巴蹭了蹭毛毛围脖,偏头看着方问黎。 方夫子在外面的时候真的话少。 方问黎将腿上的手拢进掌心,他低声问:“为夫脸上有东西?” 陶青鱼笑着摇头。 毛领托着一张气色红润的脸,看上去乖软不已。 “多看看美人,能延长寿命。”陶青鱼信誓旦旦道。 方问黎拨弄着哥儿手指:“那夫郎多看看。以后老了,可就看不见了。” “老了我可以看……” 方问黎眼神一沉。 陶青鱼汗毛炸起,立马端正坐直,飞快改口:“老了也是帅老头。” 方问黎眼皮微掀:“夫郎还是莫要有其他想法。” 陶青鱼勾勾他的手心,软了语气:“不敢,我陶青鱼生是方问黎的人,死是方问黎的鬼。看男人只看方问黎,睡男人也只睡……” “咚——” 陶青鱼猛地抬头。 来送馄饨的大汉即便长得黢黑,但也能看得出他脸红了。 他手局促地擦了擦腰上的帕子,急匆匆道:“客、客官……请慢用。” 说完就溜。 陶青鱼怔在凳子上,从脖子到脸,渐渐红了个透。 方问黎慢条斯理地拿了勺子,搅拌搅拌将碗推到陶青鱼跟前。他眼底藏着笑意,道:“夫郎愣着做什么,快吃。” 陶青鱼脸皮发烫,眼睛都红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 方问黎一脸正直:“夫郎正给我表决心,我听得认真,也没注意。” 陶青鱼:“我信你个鬼!” 他脑袋一埋,方问黎只能看见他红透了的耳朵。 方问黎知道将人逗狠了,他低声认错。 陶青鱼瞥见人又来了,飞快拍了一下方问黎大腿:“你正常一点。” “原谅我了?” “原谅了!”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方问黎听了脸上笑意渐大。 汉子放下碗,看了眼方问黎飞快离开。 乖乖!方夫子还真是仙人下凡了。 * 混沌皮薄馅儿大,用骨头汤做汤底,面上傻了一把葱花。 陶青鱼一口一个,吃着吃着就忘了刚刚的事。方问黎递过来老夫妻自家腌的泡菜,他张嘴就接住,还毫不吝啬地给了方问黎一个笑。 方问黎弯唇。 哥儿一副不精明的样子,一看就比以前好骗。 不过看他碗里还剩的馄饨,估摸着哥儿的饭量,方问黎没在这个时候开口。 “方夫子。” 方问黎目光一转,看隔壁桌来了个不怎么熟的人。 他颔首:“张夫子。” 陶青鱼咬着馄饨瞥去一眼,见是个中年发福的男人,立马目光移到方问黎脸上。 方问黎看到哥儿的动作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快吃。” 陶青鱼弯了弯眼,继续解决剩下几个。 方问黎守着自己夫郎,并没有攀谈的意思。 但显然隔壁桌的人闲不住。 他目光扫过陶青鱼,眼里闪过鄙夷。转瞬掩饰好,笑着对方问黎道:“听说方夫子在府学待了两个月才回来。” 方问黎眼神淡漠,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张泰心里一堵,暗自握紧手。 傲什么傲,不还是没有留在府学。 陶青鱼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将手放在桌下,戳了戳方问黎的腰。 “别闹。”方问黎肌肉一瞬绷紧,忙抓住哥儿的手。 陶青鱼压低声音道:“他跟你说话呢。” “我知道。” “你俩有仇?”陶青鱼眼珠一动,巴巴望着方问黎。 “没有,不熟。” 陶青鱼点点头。 混职场的处理好同事关系很重要。 不过他看了一眼稳若泰山的方问黎,心里默默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方问黎的腿。 “我吃好了。” “嗯。”方问黎结了账,牵着哥儿径直离去。 陶青鱼悄悄往后看了一眼,攀着方问黎手臂小声道:“他在瞪你。胡子都吹得翘起……唔。” 方问黎托着哥儿下巴带回来。 “看路。” “这不是有你嘛。” “那看我。”方问黎挠挠哥儿下巴上的软肉。 陶青鱼呜咽一声,往他肩膀上一栽。耳垂悄悄红了。 “大街上呢,你别撩我。” 方问黎笑了声,干脆圈住哥儿后腰带着他走。“要不要抱?” “不用!”陶青鱼立马站直,大步往前走。 方问黎随着他的步调,渐渐带得哥儿慢下来。 “我们是直接回村里?” “先在县里转转,我爹多半在卖鱼。” 方问黎看哥儿一脸兴致,没有阻止。 两人慢慢走回家,套了马车后,两人从进福巷巷尾往菜市场那边走。路过阿修家,陶青鱼顺带跟祁薄荷说了一声之前他问的事儿。 沿着枇杷巷往南走,鱼市就越来越近。 陶青鱼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看了外面一眼。他爹跟小爹爹正被客人围着,卖鱼忙得不可开交。 “不下去?”方问黎握住哥儿的手,看着外面问。 “算了。他们这会儿没空管我。先回村里吧。” 方问黎跟外面赶车的年轻小伙儿说了声,马车又慢慢动起来。 陶青鱼看不到他爹了目光才收回来。 他肩膀抵着方问黎,道:“晚上我们可能要在村里住上一晚。” “好。” “去外婆那边要拿的东西我都带上了,明日起来就直接去方家村?” “夫郎安排就是。” * 宝瓶村。 当马车驶入村里时,村子里的人见了还纳闷了一阵。 这是谁家富贵了的子女回来了? 后瞧着是往陶家走的,皆是恍然。 鱼哥儿带着相公回来了! 这都好久不见了。 村里一日有一日的热闹,两个月过去,村里的话题中心早换了一波。 陶青鱼慢慢下了马车,跟方问黎进屋时脚下一顿。 他仰头看着面前崭新的青砖瓦房,嘀咕道:“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自己屋都不认识了,要你何用!”老头气呼呼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陶青鱼立马扬起笑:“爷,我要不认识我就不上门了。” “小兔崽子,一回来就欠骂!” “老头子,快让哥儿进屋。堵在门口做什么!” 陶青鱼看他奶一发话,他爷黑着脸却乖得跟猫似的。 他嘿嘿一笑,忙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瞧瞧,江阳府带回来的酒。” 老爷子立马就笑了。 黄褐色的老脸上满是褶子,看着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陶青鱼这边送了酒,进屋就被他奶指着额头戳了下。 “平日里都让你爷少喝酒,你还给他送酒。” 陶青鱼抓着邹氏的手讨好道:“就一点点。” 邹氏就着哥儿抬手的动作下看,见他敞开的披风下微微凸起的肚子。邹氏眼皮一跳。 “哥儿你、你这是……” 陶青鱼笑眯眯道:“您有重孙了。” “真的!” “诶诶诶!奶你站稳。” “爷!相公你扶着我爷!” 两个老人激动得脑子晕,陶青鱼看得心惊胆战,忙将他俩扶着坐下。 “你俩可要保重身子,我小爹爹他们现在没空,以后小孩出生了可要你们带。” “带,奶给你带!” 邹氏忙摸了摸哥儿肚子,举着手对着老天爷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陶青鱼粲然一笑。 方问黎也在哥儿身边坐下,手挡在椅子的扶手上。 好一会儿,二老冷静下来,脸上还挂着笑。 邹氏问:“你爹他们可知道这事儿?” 陶青鱼道:“看他们在忙,没说。” 邹氏拍拍哥儿的手背,慈爱笑道:“他们定也高兴。” 陶青鱼见他们回来这么久没见他小三叔,便开口问了。 陶老爷子道:“他带着青芽上县里帮忙去了。我们老俩口在家里作伴。” “铺子里忙?” “快年关了,鱼丸能放,买的人也多了。” “那青嘉青苗呢?” “也带去了。你爹说孩子都大了,死读书没用,让他们也去县里帮忙。” 陶青鱼噗嗤一笑。 “我爹也想得出来。” 陪了老人一会儿,陶青鱼跟着方问黎到灶屋做饭。 邹氏跟去,拉着哥儿就道:“去你屋待着。” “奶……我又不是帮不了忙。” “你瞧瞧你一双手,儿婿在家让你做过什么活儿。” 陶青鱼真就摊开手看了看。 也是,一个茧子都没有。陶青鱼捏了捏,也不知道是不是水肿,软乎乎的都少了些骨感。 方问黎抓着哥儿的手指,习惯性地捏了捏。 “听奶奶的话。” “没想到我有一天还有这样的待遇。”陶青鱼咕哝着,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他听劝,利落地出门继续惹他爷去了。 午饭过后,陶青鱼拦住了他奶奶帮他收拾床,催促他俩去歇着后,自己将卧房收拾好。 往床上一躺,陶青鱼又默默换了几个姿势。 等方问黎躺上来,他挨着人腿往他身上一放,才舒服了。 “还有多久能出来啊……” “要明年二月。”方问黎伸手托着哥儿后腰,嘴角都抿直了,“有一个就不生了。” 陶青鱼睁着圆眼看他:“要是个哥儿呢?” “哥儿又如何?”方问黎捏住陶青鱼的脸,“夫郎生的,我如何不喜。” 陶青鱼弯眼,往他颈窝埋了埋。 “睡觉!” * 晚上,陶家院子前响起了咯吱咯吱的车轮声。 牛拉着板车进了院子,三个小孩从车上跳下来,直奔屋里。 “爷奶!我们回来了!”青芽脆生生喊,手里还抱着鼓鼓囊囊的厚衣服。 家里生活好了,几个小孩养得愈发水灵活泼。 青芽将包袱往邹氏手上一塞。 “奶,热乎的白糕,我们帮你带的,快尝尝!” 老太太摸了摸小孩脑袋,笑着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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