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将军联系上了,阿奴国牵上线了,陆清珩保护起来了,段昭准备好了,东西…… 顾奚对着烛火看了看那块木牌,想起陆清珩是从什么贴身的地方把它掏出来的,顿时产生了把它直接放在火上烧了的想法。 顾奚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那么多人为它死,值得辞惜这么急迫地要毁掉它。 一块方方正正的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穆”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系统有点恶趣味,纵然几乎什么都帮了,但就是不肯告诉他木牌的秘密,美其名曰金手指也是有尊严的,不能什么都指。 许久后,方才拂晓。 穆迟已经在殿外站了一晚上,也没人敢拦。 半夜的时候他从奉天殿出来,却没有离开皇宫,反而像是个受虐狂一样站在顾奚寝宫外听墙角,搞得陆清珩好不容易商量完覆灭奉天殿的大计后却战战兢兢不敢走,又不敢留在顾奚的床上,硬生生在数九寒天打地铺,第二天一起来就打了个大喷嚏。 穆迟更惨,三更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雪,绮罗来了几趟,最后恨不得直接一棍子打晕了带回去,可穆迟干脆地把自己站成了个望夫石,整个人快冻成冰棍了也不挪一下脚,辞惜又是个在穆迟面前装白莲花小可爱装成习惯了的,一时间也拿不出强硬态度,只好由着他。 系统幸灾乐祸地给他报痛苦值,两个人各涨了百分之五,以至于顾奚在心疼之余感到神清气爽,直想抱着穆迟的脑袋亲一口,好险不险才在陆清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长吁短叹下控制住了自己,把穆扔在殿外一整个晚上。 结果第二天一向爱赖床的顾奚无师自通地起了个大早,比鸡都早,一下床就往外跑,差点踩到地上正打着呼噜的那一坨,一个趔趄后冷静下来,慢慢坐回了床上。 顾奚:【我还在生气,我被强/暴了,我恨不得弄死外面那个,我得端住了,现在出去太崩人设了,对吧系统。】 系统无奈:【想出去就出去呗,没准能给我表演个热泪盈眶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然后就山无棱江水为竭夏雨雪,然后目标就气死了,阿弥陀佛,皆大欢喜。】 顾奚一仰头躺了下去,倒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心乱如麻心急如焚,事实上他这会儿平静的很,只说了一句:【他死不了吧。】 系统轻轻笑了笑:【受点罪罢了。】 第75章 杀死神君的方法(十四) 一直到该上朝的时候,顾奚才踢了踢陆清珩,让他到床上挡好脸,自己等着赵德进来伺候洗漱更衣,慢吞吞一通折腾之后,背着手往外走。 阶梯下,人形冰棍眨了下眼睛,抖落了一些碎冰。 顾奚脚步一顿,走到他面前,从穆迟温润的,闪着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样的眼睛让他想到小白,那个干净纯粹到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人。 然后他别开眼睛,擦着穆迟的肩膀大步走开。 【穆迟痛苦值,百分之八十九。】系统啧啧道,【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就是为了作个死吗?】 穆迟缓慢地再次眨了一下眼睛,好像他全身上下,也就这么一个地方能稍稍活动一下了。 绮罗端着一碗药跟幽魂一样飘过来,恶毒地看了一眼顾奚的背影,冷嘲热讽道:“所以你在这里站一晚上有什么意思?谁领你的情?新娘子独守空闺不说,神君也是一晚上没睡着觉,早早地给你熬了药,赶紧把药喝了再滚回你的丞相府好好睡一觉,别再让她担心。” 穆迟一动不动,也一动也动不了。 奉天殿中的人都生长缓慢,绮罗虽然看上去只是少女,但其实活得比他更久,年幼的时候他也是叫她绮罗姐的。这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幼年时被抄家灭族后无奈逃入奉天殿时那种茫然无依的感觉一下子复苏了。 那时候他被死士抱在怀里一路潜行,密道的尽头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死士满身鲜血,叮嘱他,不要说话,不要发出声音,好好地,好好地藏在这里,然后他就死去了,仿佛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辞惜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时候辞惜看上去比现在更加稚嫩,纯然一个小孩,一双眼睛干净得好像没见过黑暗。 那个拥有着那样一双眼睛的孩子,曾经死在了顾奚的手里。 可是他到底怎么了呢?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该有的,不该存在的,应该抹干净的感情呢? 如果这感情是手是脚,是他身上任何可以砍下来的地方,他一定会砍,然后抱着一颗纯粹的心,好好为曾经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可是,这样的感情就好像原本就一直埋在骨头里的毒,平日无知无觉,可有一天突然就炸开了,从此病入膏肓,药石无用,连等死都是折磨。 昨夜新婚,段逦疯狂的笑好像还在耳边,她又哭又笑,说道:“段子吟啊段子吟,我还以为你真的舍得,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你根本放不下我!又说什么大话呢!” 段逦是个真正被娇宠大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不容于世甚至不容于她那位看似惊世骇俗的兄长的感情,她这一生大概会过成让天下所有人都艳羡的模样。 揭开盖头后这位尊贵的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南平郡主第一次认认真真正眼看了这个将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却愣住了,直接抓了他的手一把脉,抖着嘴唇问:“你在南平是不是中过毒?” 段逦一连串咄咄逼人地说:“你中过毒,那毒叫做‘斯逾’,是南平的古语,意思是‘深爱的亡人’,子吟帮你解了毒,但没解干净,对吧?你身上还有余毒,我说的对不对?” 身上的余毒是穆迟心里的一根刺,已经长进了肉里,随时提醒着他那件糟糕至极的事情。 穆迟沉下脸,又想叫她闭嘴,又想问问清楚那毒到底是怎么回事,段逦却已经诡异地笑起来:“段子吟,所以你把我嫁给他,因为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你分明还是舍不得我!‘深爱的亡人’,若是不能随她去死,就为她守身一辈子,他碰不了我,有一天你会来接我,我们可以一起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不再是兄妹,你只是我在等的那个好儿郎……” 穆迟一下子蒙了,从段逦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话里艰难的提取出了一个叫做“不举”的结论,但是那天顾奚敞着纯白的孝衣满身青紫的模样突然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像是纠缠的藤蔓,刷的勾起了某种心火。 然后穆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奚今夜立后,他的皇后是温将军的独女温韶然,此时,大概正是洞房花烛,被翻红浪。 数九寒天,房中地龙温暖,暖得太过了点,暖出了穆迟满身淋漓大汗。 穆迟想,大概那时候都不算是最疯狂的时候,现在的自己,才是真的疯了。 三个月,他从未有过一天安眠,每天一闭眼就能看见顾奚那双浸了水的怨愤悲伤的眼睛,他几乎都要不记得前世顾奚都做了什么,甚至,他模模糊糊,竟产生了一个绝望的念头。 哪怕前世,顾奚不择手段杀尽了他身边的人,却始终,没有要杀死他啊。 他是真的疯了,丢下新婚的妻子,闯进了皇宫,倒也没人敢拦他。穆丞相朝堂之上一手遮天,在百姓眼里,大概不认皇帝,只认两个人,一是奉天殿神君,二是布衣出身平步青云的丞相穆迟。 可是顾奚不见他。 奉天殿里,辞惜犹豫又担忧地看着他,迟疑半晌,轻轻靠在了他身边,说道:“阿迟,不管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穆迟嘴角隐约抽搐了一下,僵硬地露出一个笑容,他的这些荒唐事,怎么能让辞惜这样一个孩子来担呢? 他知道辞惜担心自己,辞惜心里想的东西全都在脸上,毫不掩饰她的关切,奉天殿是最让他安心的地方,因为辞惜永远是温柔的样子,这里是他永远都可以回来的地方。在他看来,辞惜就是一个神明最应该有的样子,宽容又博大,纯粹又干净。 而顾奚,他是一个皇帝最该有的样子吗? 穆迟不由地想,如果段逦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对顾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而如果段逦所想的是真的,段昭之所以把她嫁给自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毒,那么,前世段逦到底为什么会嫁给顾奚? 顾奚他……为什么,娶妻数年,却未有子嗣? 还有他,为什么会这么瘦,这么苍白? 一个可怕的念头慢慢浮现了出来,而段昭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拥有某种温柔,本王在你身上感受到过,而陛下……他就是那个最温柔的人。” 如果说自己经历的苦难是家破人亡,是重生前的种种,那么顾奚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阴郁的,尊贵的,不肯露出一点脆弱,把挺直脊梁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年轻的皇帝,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 登基的那天晚上,顾奚说,他不想做个皇帝,可是他没得选,那时自己满腔恨意,只觉得顾奚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谎话,可此时再细想回去,却一下子被他的眼神扎痛了心。 自己到底,都错过了,忽略了什么? 但可悲的是,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已经成了顾奚心中的一根刺,狠狠扎在那个最不容侵犯的地方。 穆迟似乎连冷都已经感受不到了,绮罗已经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整个晚上,现在困得只想会房闷头睡上一觉,但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就跟脚上生了根一样,她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穆迟,想到奉天殿里焦躁得恨不得直接闯出来的神君,终于不得不抓狂地明白了一些东西。 例如神君对穆迟那比她原本想得更加深切的情感。 还有,穆迟他必然要辜负神君的深情。 绮罗面无表情:“穆迟,你现在把药喝了滚回去,否则我现在就去朝堂上一刀捅死顾奚。” 她气急了,连装都不想装。 这算什么?绮罗愤愤地想。 “杀了朕?神官好大的口气。” 凉嗖嗖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穆迟眼睛亮了起来,绮罗一颗心却往下沉了。 顾奚拢着手炉,瘦削的脸没有血色,在一片苍茫间似乎要乘风归去一般。他阴沉地看了绮罗一眼,扯扯嘴角:“神官大人,什么时候,朕这一国皇帝也是你可以随意打杀的对象了?” 你不一直是吗? 绮罗磨磨牙,终究顾忌穆迟,没有回嘴,只在心里狠狠骂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种! 顾奚冷冷看向穆迟,冷笑:“穆丞相有什么要紧事,连上早朝都等不及,非得在朕的新婚之夜堵在朕的寝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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