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奚闭上眼睛。 挣扎求饶都是没有用的,蝼蚁的挣扎何曾被高高在上的神明看在眼里过?所以原主哪怕拼上整个国家也一定要背水一战。因为对他来说,要么变成一只真正的狗,要么,推翻奉天殿,杀死所有羞辱过他的人。 绮罗慢条斯理地说:“我今日前来,是替神君传几句话。这一罐子骨灰,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分量,你若是听话……穆宛骨头虽轻,但好歹还是完完整整的。但你要是不听话,按神君的意思,你忤逆一次,你娘就会有一两分量,葬身鱼腹。” 顾奚的嘴唇几乎要出血来,绮罗微微皱眉,一伸手喀喇一声干脆利落地把他的下颔掰脱臼。 她可不希望他露出任何明面上的伤,叫那些文武大臣起疑。 【靠,要不要这么熟练?】顾奚惨叫一声,口水从合不拢的嘴里流出来,狼狈得他自己都不想看。 绮罗却很喜欢他的狼狈样,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对她来说,顾奚越惨她越开心完全就是一种本能,要是能直接弄死他,她估计就死而无憾了。 可惜神君不允许。 她有点遗憾地摇摇头,继而又觉得,让他活着被作践似乎也不错。绮罗拍拍手,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凉飕飕地笑道:“不过我觉得,葬身鱼腹不太符合太后的身份,所以我有个想法。陛下是太后肚子里掉出来的肉,那太后死了进到陛下的肚子里,那算不算落叶归根,因果轮回,母子重聚?怎么样?是不是很善良?” 顾奚的脸顿时扭曲了:【这是个变态吧?她要我吃骨灰?这种东西能吃?】 系统:【骨灰主要成分就是钙、磷、氧、碳,大概……死不了人。】 绮罗看着顾奚窝囊可怜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情大好,正想着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先给他尝尝他母亲的“滋味”,却突然感觉到神君正在召唤自己。 绮罗当下也懒得再跟地上这坨烂泥费什么口舌,于是随手招呼来正阳宫的两个用惯了的小太监,也不必吩咐什么,他们都看出这位才刚登基的陛下不知又哪里招了这位大人的不痛快,大人这是想好好折腾他一番啊。 绮罗冷笑着吩咐:“小心点,可别弄出什么伤,毕竟我们这位陛下,该要开始上朝了。” 两个宫里最卑贱的太监阉人垂眼看着东鸾国尊贵的皇帝陛下,用尖锐刺耳的嗓音说道:“陛下,你可千万别怪奴才们,要怪,就怪您错生在这儿,招了神明的厌弃吧。” 顾奚看到他们手中拿着的刑具,被宫里的重口味惊到了:【系统救命!】 系统慢吞吞地笑:【哎,我还小,看了伤眼,宿主你加油,我先撤了。】 顾奚面容扭曲了一下:【……】 真是好极了! ** 穆迟回到丞相府时已经是深夜,不过好在他喜静,丞相府内的下人都很有分寸,没弄出什么鸡飞狗跳的动静,他挥退小厮,匆匆进入书房。 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翻滚着,穆迟铺开宣纸,将想到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不包含他所思索出的前因后果,也不包含其中各人反应,仅仅只是最客观的事实。 天策元年六月,帝登基,太后薨。半月后,南方地动,灾民北上。 元年十二月,南平王入京,次年四月返回封地。 二年三月,立后,朔北将军之女温氏。 二年十一月,发现恩师被杀,尸身已腐,小潭谷被毁,无一生还。 …… 洋洋洒洒,一直写到最后,天策六年五月,北方阿奴国入侵,南平动乱要求自立,皇帝意图迁都议和,归顺于阿奴国,并献出奉天殿神君。 穆迟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放下笔,将纸上的内容一条一条看过去,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最后痛苦的闭上眼睛。 若不是顾奚勾结外敌,拥有神之子护国的东鸾国,怎么可能不敌阿奴国的那些蛮人? 还有南平王,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另外……师父。 前世他因故回到小潭谷时,原本的世外桃源只剩下了一片荒芜和累累尸骨,他只能大致判断,这些人,大概一年多前就全部都被杀死了。 若他现在赶去阻止,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前世这个时候,顾奚应该已经与南平王勾结,但真正与阿奴国牵上线,却是在他娶了温韶然以后。这一次,他不能再让温家成为他的助力。 现在这个时候,即将发生的,最重要的事情。 穆迟将那张宣纸折起来,放在烛火上点燃,一片灰白的薄烟,快速燃烧的火焰几乎烫伤了他的手。 南方地动,细作入京。 ** 奉天殿。 绮罗赶到神坛,辞惜正站在神坛上,星盘轮转,绮音侍立一旁,手脚不停地偷偷动着,眼珠子滴溜溜的,就跟被剃了毛的猴子一样,怎么都不自在。 辞惜没有回头,说道:“绮罗过来,绮音,你心太浮躁,去静室静坐三天。” 绮音垮了一张脸,但也只好恭恭敬敬应了一声,绮罗刚想走上去,辞惜冷声道:“污秽之物,别带上来。” 绮罗把罐子往绮音手里一塞,皮笑肉不笑地警告她:“好好拿着,我晚点去静室取,别好奇心太重,不然我趁你静坐的时候往静室里放耗子。” 绮音委屈地一撇嘴,不过也早就习惯了绮罗时不时的“欺负”,知道神君还有正事,也懒得和她计较,转身就走。绮罗走上神坛,恭敬地侧立一旁。 “星象有异,南方将有地动,早则半月,迟则二旬,且会波及南平。”辞惜说道,“南平虽然弹丸之地,但是各种阴毒巫法极多,不好控制。南平王跟顾奚之间私下往来已久,正好趁着这次……给他们个勾搭成双的机会。” 绮罗吃了一惊:“神君的意思是……” 辞惜轻笑:“最初的奉天殿,只作为神的象征,行卜测之事,然而后来一代又一代神君皆是天纵之才,一点点掌握了权力。只可惜,本君却是个不够聪明的,又年纪尚小,心思不够,不懂朝堂之事,不通阴诡毒计,自然只能占一占天意,其余,一概不管。不过朝堂有阿迟在,想必出不了什么乱子。” “皇室衰微,只剩了顾奚一个人,若是没有个好理由,哪怕是本君,也不好轻易改立他人为皇啊。况且,按着阿迟对顾奚的在意,若是顾奚不是恶贯满盈,不是罪孽滔天,他,又怎么忍心?”辞惜抬起手,流光在她的指尖窜动,那光芒忽明忽暗,渐渐在空中汇聚成了一张清隽面孔,“只是,本君的阿迟,怎么能屈居那样一个庸人之下呢?” 所以,给顾奚一个机会,让这个阴沉隐忍又极端自尊的人掌握权力。 让他翻云覆雨,让他去抹掉他所有的屈辱,让他去杀死所有羞辱过他的人,自以为雄狮咆哮于天地,实则不过是在驯兽师的控制下带着镣铐舞蹈。 最后,杀戮是他,罪恶是他,天地不容是他,而奉天殿,却如同高岭之雪,白璧无瑕。 顾奚在掌权之后不会允许任何人知道他受尽屈辱的过去,由他来动手抹去这些肮脏罪证,他会做得任何人都干净。 而另外的罪证,关于穆家,关于她自己。 辞惜抬头看着穆迟明明灭灭的脸,指尖一动,让那张脸对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矜持的微笑来。 必须赶紧铲个干净。 第67章 杀死神君的方法(六) 天还没有亮,赵德在正阳宫里点头哈腰地伺候那两个折腾了一晚上准备休息了的太监喝了茶,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堆,直把两个大爷伺候的舒舒服服,他才得到允许进了顾奚的寝殿,看见里面奄奄一息的顾奚,眼圈瞬间就红了。 畜生啊。 顾奚被绑着,除了手和脸这些会露出来的地方之外,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那些阉人手段最是下作。 赵德赶紧轻手轻脚地解开顾奚手上的绳子,顾奚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哼了一声。赵德用龙袍将他裹起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碰那里,好像碰哪里都是破碎皮肉,都是疼的,只好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唤了一声:“陛下?陛下,已经结束了。” 顾奚瑟缩了一下,然后像是终于安心了,彻底昏了过去。 系统:【宿主,还活着吗?】 【你还有脸问。】顾奚一边装昏一边怒火滔天:【我现在才发现,前几个世界的目标有多可爱善良小天使,哪怕宋辞惜也没这么折腾过我。】 系统幸灾乐祸:【各种经历日后回忆起来可都是珍宝啊。】 顾奚:【说这么废话,帮个忙,我都快疼死了。】 系统有点无奈,要说疼,那一番折腾绝对不如机体融合来得疼,可是顾奚这个人,这种时候哭天喊地,真疼的时候,偏偏就不喊了。 让人都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哭笑不得。 【行了,睡吧。】系统温声道,【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顾奚身体上所有的不适一下子缓解了,像被温柔的热水覆盖着,数息之间,他倒是真的昏昏欲睡起来,连系统的声音都模糊了。 【等这个世界结束,与我而言就是真的无路可退。到时候,若你不赢,便是两败俱伤。】系统飘忽地笑了笑,【若是叫我来选,让你止步于此,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所以说,顾奚,你很可怜,但是,你也真的很幸运。】 顾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又快要黑了,赵德一看他醒了,急急忙忙端了一碗药粥进来,说道:“陛下可算醒了,快吃些东西。” 说着舀起一勺子喂过去,却又伤心起来。 那药粥做得粗糙,京城里稍微大户一点的人家都不会用这种烧法,奉天殿送来的伤药倒是好的,只是那一点点分量,根本撑不到陛下痊愈啊。 他看着恹恹的陛下,几乎抓耳挠腮,才终于想到了一件也许会让陛下高兴的事情,忙不迭地说了出来:“陛下,今天早朝后,穆大人来看您了,看上去挺忧心的……” “你说什么?”顾奚突然微微抬高声音打断赵德的话,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说他来看朕……他看到朕了?” “没有没有。”赵德知道他的心思,连忙宽慰道,“奴才没让他进来,只是陛下……您这样……” 他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隐晦地看了看不远处几个侍立的宫女,将那些对奉天殿不敬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说道:“神君得知陛下病了,让陛下安心养几天,不用担心朝政。说起来今日早朝,奉天殿的神官大人传了神谕,南方将有地动,原本命了吴大人去疏散住民准备赈灾,穆大人却说要亲自去,想来这一两日间就要动身了。” 他隐晦地眨了眨眼睛,说道:“穆大人说明日再进宫看望陛下,陛下,您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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