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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小姐。”迦南带着犹豫的声音打断她的回想，她看过去，觉得这大概是这位久居高位的神殿贵客第一次正眼看她，迦南问道，“你们人间……亲吻嘴唇，是什么意思？” 千夜不知道为什么，要放在往常她绝对不敢，可就是看了刚才的场景，她的心里突然溢出了一点尖锐的心疼，她缓缓开口：“大人，在神殿，这是什么意思？” 迦南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神殿没有任何仪式需要亲吻嘴唇，最重的承诺是亲吻眉心，代表永远忠诚，可是我觉得……” 他说到这里，又有些说不下去了，一双眼睛慢慢变得茫然，他放轻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觉得有些奇怪。” 千夜看着迦南，心头涌起一阵阵的难过，她甚至想要告诉对方，亲吻嘴唇就是讨厌你的意思，顾奚恨死你们这些神殿来的人了！ 可是不能这样。 千夜吐出一口气，说：“大人，在人间，亲吻嘴唇，是在向对方求爱。” 迦南僵住了。 千夜眼圈泛红，她天真地想，顾奚是个流放者，是这个被神殿主导的世界上活得最艰难的人，如果有一个在神殿位高权重的人愿意庇护他，他是不是……即使摆脱了昭明，也能活得更好一点？ 于是她说：“大人，我看得出来，顾奚他喜欢您。” 迦南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吐出几个字：“你说的喜欢……” “就是想要跟您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互相抛弃，无论发生什么，都把您看成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千夜眼睁睁地看着迦南的脸先是红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白了下来。迦南蠕动着嘴唇，底气不足地问：“这种承诺，是……婚姻，吗？” 千夜有点崩溃地张了张嘴。 她算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了，但还是被迦南的纯情吓了一跳，她几乎是自暴自弃地点点头，咬牙说：“对，亲吻，就是想要跟您结成姻缘。” 刚才迦南的一系列表情千夜虽然没有完全看懂，但她属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位大人心里并不想要拒绝顾奚。 也是，顾奚那么好，谁会不喜欢他？ 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昭明大小姐骄傲又心酸地想。 ** 顾奚提着一串鱼回到山洞里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空气里弥漫的古怪气氛，他抬抬眉毛，把鱼用树枝穿好插在火堆边慢慢烤着，自己蹭到迦南身边问道：“你跟千夜说什么了？” 迦南抬眼看了顾奚，没说话，只是在顾奚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的目光下，用仅剩的一只手撑着地，艰难地往远处挪了挪。 顾奚：“……”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大概只有这种时候顾奚会无比想念系统。 接下来的几天顾奚明显感觉到迦南开始躲着自己，甚至不肯跟自己对视，交流水平降低到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程度，顾奚恨不得去掐着千夜的脖子逼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鬼的事情。 难得适合交流感情就这么被白白浪费了，顾奚躺在洞外的草地上咬着草茎望着夜空，满心郁卒。 迦南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只断掉的手他决定等回到神殿再治疗，能看着他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啃着烤焦的鱼的日子估计也快要到头了。 之前明明觉得他已经软化了，那副红着脸的生嫩样子几乎要让顾奚狼血发作直接扑上去给他办了，可谁知不过一转眼，什么时候男人也这么喜怒无常了？ 顾奚越想越恼火，干脆直接一吐草茎回到山洞里，迦南抬头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顾奚，又马上转开脸盯着眼前噼里啪啦的火堆，好像能盯出一朵花来。 千夜坐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她这几天已经快被这俩祖宗间越来越可怕的气氛逼疯了。 她觉得这应该是从她跟迦南说了那些话开始的，但她怎么也想不通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这两个人分明有点两情相悦的意思。顾奚暂且说不清他的想法，但迦南必然是有点动心的，听了她的话不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不成是迦南厌弃顾奚的身份，觉得他肖想自己让人恶心？ 那自己说的那些话，岂不是让他更看不起顾奚了？ 顾奚朝千夜使了个眼色，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主动跑了出去，打死也不想继续杵在两个人中间。这几天两个人除了应声之外说什么都要通过她的嘴，这种小学生都不爱做的事情，谁能想到居然会由这两个都已经活了上百年的人做出来？ 迦南还在盯着烛火，老僧入定一般。 顾奚气势汹汹地就要直接在他面前坐下了，差点被火烧了裤子，迦南脸色一变，赶紧拉着他的胳膊往旁边扯了一下。 他们俩还是没有穿上衣，一开始迦南别扭得恨不得立时死过去，时间久了居然也就习惯了，光着上身走来走去都不带脸红的。 但现在迦南深切体会到了衣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刚才那一把直接抓到了顾奚的皮肉，手下的触感让他几乎要把顾奚甩出去，建设了几天的心防轻易地哐啷碎掉一半。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在没人说出来之前好像一切都是正常的，但一旦有人告诉你，那个人喜欢你。 大脑就自动地，一帧一帧地回放起了过去的一点一滴，好像连每一个漫不经心的表情都成了他喜欢你的证据。 但偏偏又绝对不能在一起。 于是再看那个人，就觉得自己甚至抬不起头来。 这种情况，俗称自我攻略。 第123章 杀死神明的方法（八） 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感情，在几天的辗转反侧里把自己攻略了大半的神殿祭司此时就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直视顾奚，然而那样的心思配着他那张天生冷漠的脸，轻易地形成了一个高高在上不屑看你的表情。 “哟，还会担心我啊。”顾奚高高挑起眉毛，火气腾腾地往上冲，他皮笑肉不笑地狞笑一声，“我还以为大人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这肮脏的东西老死不相往来了。” 抬不起头来的迦南甚至没听清顾奚在说什么，只顺着这几天的交流方式短促地嗯了一声。 顾奚：我刀呢？ 顾奚艰难地忍住了火气，笑眯眯地说：“我说大人，我没招惹您吧？或者说我到底哪里惹您不快了您倒是告诉我啊，我改不成吗？” 迦南这下总算是听出来顾奚话里的意思了，顿时觉得嘴里有些苦涩。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喜欢错了人。迦南有些无奈地想。 顾奚：“大人，您要知道，我们大概很快就能出去了，外面的情况肯定不会有多好，昭明正想着要再制作一个更加完美的，能够彻底骗过人间锁的源，在人间彻底取代神殿的地位。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不希望我们内部之间还要出什么问题，所以您到底在想些什么，干脆点说出来不行吗？” 迦南安静地垂着眼睛，顾奚直接上手捧起了迦南的脸，在对方有点惊愕的眼神里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或者，你是想让我亲一亲再说实话？” 迦南脸色有点不好地说：“你这成何体统？” 顾奚挑眉：“总算学会说话了？大人，你知不知道人间的小孩几岁就能说完整的话了？” 迦南听出他在嘲讽自己，抿着嘴低下头。 顾奚快被折腾得没脾气了，叹了口气，软下语气说：“你再这样，我真亲你咯。” 迦南还是没有说话，但在顾奚俯身的时候，也没有躲开。顾奚如愿以偿地尝到了迦南柔软冰凉的唇瓣，他想着，这个看上去冷硬得很的人，嘴唇却真的很软。 顾奚不再满足于嘴唇的贴合，直接探进了舌尖。 迦南浑身颤抖了一下，但却也没躲开，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欠了顾奚的债。 顾奚是他数百年如高岭之雪纯白无瑕的生命中唯一的一桩问心有愧。 他其实，不太知道到底该怎么面对他。 顾奚离开了他的嘴唇，轻柔地问道：“您可以回答我了吗？” 迦南愣愣地看着他，只是低声问：“顾奚，在你眼里，这种亲吻是什么意思？” 如果顾奚说出任何一种不同于黎千夜的回答，哪怕是怨恨的，他都会接受。 可是顾奚偏偏笑了起来，说：“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顾奚抓了抓迦南的手，缱绻地放到嘴边亲了亲，说：“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想跟你相守一生，大人，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地方吗？” 迦南有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顾奚觉得自己大概触碰到了问题的中心，越发轻柔地问：“您是讨厌我，所以不想这样吗？” 迦南摇摇头，声音发飘：“我以为你知道。” 他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你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顾奚问：“知道什么？” 迦南朝洞口看了一眼，千夜远远地在河边拨弄着水，绝对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迦南深吸一口气：“我的身份，我以为你知道。” 顾奚有点不好的预感，他掩饰性地笑笑说：“我知道啊，不就是神殿的大人物……怎么，你是想说我配不上你吗？” “不是。”迦南矢口否认，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我的，身份，是一出生就决定好的。” 他避开了顾奚灼灼的目光：“我是神殿的祭司，执掌神殿规则，规范端正神殿之王的言行。” 顾奚干笑两声：“什么意思？难不成神殿规则要求禁欲？祭司不能恋爱吗？” 迦南有些难堪地吞吐道：“不是这样，只是……” 顾奚有点急了：“只是？” “只是祭司还有另一个职责。”迦南看他一眼，又迅速看向火堆，“我必须是，下一任王的父亲，也必须是这一任王的，伴侣。” 天雷滚滚。 顾奚呆住了，脑子里轰隆隆滚过一句话。 包办婚姻是可耻的！ 迦南说完这句话，像是被抽到了全身的精气，脸色惨白地说：“我没有可以回应你的，自由的姻缘，所以，不要再……” 不要再亲近我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迦南战战兢兢地盯着火堆，就像审判台上的罪人等待十二圣贤者降下最终的裁决一样，或许比那还可怕。 十二圣审判，最惨烈不过是被剃除掉灵放逐人间，迦南突然极其大逆不道地回忆了一下在神殿的规章里怎样的罪责会被判放逐的极刑，然后绝望地发现只有一条是确切的。 背叛并伤害神殿之王。 火堆噼里啪啦，顾奚拿木棍拨了拨火，从里面拨出两个细长的小番薯，吹着气剥开一点，递到迦南嘴边。 迦南伸手接了过来。 顾奚问：“你和她亲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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