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锁链从他腰间绕过,再缠到另外一只手,如此往返几圈,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绑在了石柱上。 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去寻觅纪景行的身影。 就是在看清纪景行所处情况的一瞬间,他瞳孔骤然一缩:“纪景行!!!” 那锁链就像是和那些石壁浑然一体的一样,从那石壁中延伸出来,看不出任何打造过的痕迹,足足有一臂粗细,光是肉眼看上去就能知其沉重。 而那样的锁链直接从纪景行两侧肩胛骨中穿了过去,再蔓延进另外一角的石壁中。 鲜血从他的伤口中喷涌出来,眨眼间就蔓延了他大半身子,将身上那件衣服都全然染成了红色。 纪景行脸上的血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去,惨白如纸。 他正在忍受着极度的痛苦,那样就算是被火灼烧肌肤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却皱紧了眉头,冷汗涔涔,顺着额角往下淌,又和身上浸出来的鲜血融为一体。 光是那两条沉重的锁链还不足以让他这般痛苦,一条又一条细密的伤口顺着他肩胛骨处被洞穿的伤口向四面八方蔓延,就好像他这个人都变成了易碎的瓷器,下一瞬间就会四分五裂。 沈篾看着这样的场面,整个人都在颤抖着,恨不得被洞穿肩胛骨遭受极刑的人是自己。 连纪景行都忍不住痛呼出来的伤,那得是何种程度? 沈篾想不到,沈篾也有些不敢去想。 他只能转头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放了他。”
第79章 小殿下 之前的那个铃铛已经被青宣偷了过去。沈篾痛恨于自己刚刚那般掉以轻心,因为卫子榛那句话没有撒谎就一时间松懈了对青宣的防备,才会让人偷袭得手! 沈篾很努力压制着自己,想要自己看上去冷静一点,但就算是他分外克制了,声音还是在发着抖:“你放了他,换我,效果也一样。” 纪景行已经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肩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淌血,身下很快就积起了一圈血泊。 刚刚还狼狈地受制于人的卫子榛此刻又重新掌握了主动权,青宣恭恭敬敬地将从沈篾那里偷过来的铃铛双手奉上。 卫子榛扫了扫自己肩上的细尘,一缕黑烟从他之间溢出,那烟围着他绕了几圈,随即他散乱的发丝和衣裳就都归整完毕,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皇帝。 他用两根手指将青宣奉上的那只铃铛捻了起来,在手中把玩着,但那只铃铛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卫子榛恶狠狠地盯着手里的铃铛,就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事情,泄愤一般将手中的铃铛碾作齑粉:“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破玩意儿!” 作为铃铛主人的沈篾当然知道卫子榛在指桑骂槐说谁,但他就像是全然没听到这句话,他用尽全力想从石柱上支起身体,但那锁链将他捆得结结实实,半点缝隙都没有。 “你放了他,换做是我,效果只会更好。” “放了他换你?” 卫子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不紧不慢走到沈篾面前,垂眸看着眼前的沈篾:“我为何要放了他换你?若是让夫子受这般重的伤,孤可是会心痛的。” 沈篾两只手都被身上那条锁链缠了好几圈,完全半点能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胸口剧烈又急促地起伏着,视线却很难从纪景行身上离开。 他看上去似乎更痛苦了,几乎连支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着,却将肩头的伤口扯得更大,血又留得更多了一些。 沈篾看着这样的纪景行,心中的慌乱焦急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都要吞噬进去了,烧得他连基本的理智都快维持不了,脑子里唯一还在思考的事情就只剩下了怎样可以救出纪景行。 若是没了办法,他就只好用那个方法了,就算是他自己出事也不能让纪景行出事,若不是因为他,纪景行也不会被圈进这些事情当中。 洞穴地面,灵力流动以几乎不可查的痕迹往沈篾汇拢,除了纪景行和沈篾,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这点细微的变化。 纪景行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沈篾,以几乎微不可查的弧度向他摇了摇头。 显然纪景行察觉到了他想干什么。 沈篾身上的皮肤在以一种缓慢的弧度由下而上变红,但这样的变化尚且隐匿在布料掩盖之下,卫子榛完全没有看出半点异常。 他微微俯下身看着沈篾,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头顶,那只手在扫过沈篾的耳朵时,以一种下意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举动用小拇指点了点他的耳垂。 那样熟悉的动作将沈篾记忆深处的一段不堪重新勾了出来,再抬头看向卫子榛的时候,他的瞳孔都因为错愕在颤抖着。 “你不是卫子榛?” 他说出口的虽然是个问句,但最后一个咬字却是往下走的,是个肯定的意思。 眼前的卫子榛突然笑了一下,歪了歪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就算是在你的灵体上动了点不入流的手脚,竟还是被你看穿了身份。” 被沈篾识破之后,他也懒得再维持卫子榛那幅面具,将自己原本的模样彻底暴露了出来,他的整张脸都埋在一片阴翳之中,将那双眼睛衬得更加幽暗。 “小殿下,你总是能给孤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啊……” 沈篾原以为几百年过去,他早就将过往种种看淡放下了,但当那双晦暗的眼睛再度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久违的恨意再度汹涌,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从未遗忘过这件事情。 也是到了此刻,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之前安歇总是稍纵即逝的念头是什么了。 自沈篾成为灵师以来,已经有几百年光景,这几百年实在是过于漫长,漫长到沈篾已经快忘记自己原本也是个衣食无忧受尽众人宠爱的小殿下。 沈篾当时出生在古褚国,是一片沙漠中依伴绿洲而建立起来的边陲小国,虽不是很强大,但胜在民风淳朴,家家户户生活也算是富足。 当初诸国尚且在割据战乱之中,但古褚国四周皆是漫天黄沙,将其包裹其中,倒是成了一片难得的世外桃源。 原本一切都很美好,可若不是因为自己一时心软,也不会让面前这个人有可乘之机。 是自己亲手将古褚国上上下下数万命中推进了水深火热之中…… 视线再度回到眼前这个人面前,沈篾的视线顿时暗了下去,双眸中尽是翻涌的恨意:“当时杀了你一次,我自然也不介意再将你杀上第二次。” 而石壁之中,灵力流动的速度又快上了许多,纪景行被那两条锁链制衡着无法移动半点,只能将视线投向沈篾,想开口劝阻,却因为失血过多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期盼着沈篾能读懂自己的目光,然后停下此刻正在做的疯狂举动。 但很可惜,沈篾就算是明白他的目光中是何含义,却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他又怎么可能继续被困在什么都不做? 卫子榛倒是笑得肆意,他拨弄着沈篾垂下来的发丝:“小殿下,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明明孤最不愿意看到你受伤的。” 沈篾冷笑一声,垂下了头,不想再看面前这个人一眼:“满口谎言,虚伪至极。” “小殿下怎么能说孤满口谎言呢?”卫子榛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跟自己对视:“毕竟当初孤和你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沈篾突然笑了一下,鲜艳的红色开始从他交叠的衣襟间钻了出来,红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凝聚流窜,就像是闪电一般劈啪作响。 他开口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下去跟阎王说吧。”
第80章 化龙 眼前的“卫子榛”看到沈篾手中凝聚起来的光芒时,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错愕:“你竟然……” 看见这个光芒的瞬间,他就调动身形疯狂后退。 但就算是他已经使出了全身力气在撤离了,依旧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那炸开的红光包裹了进去。 沈篾手间的灵光并没有完全成型,另外一股更为耀眼的金光亮起,眨眼之间就将沈篾的红光完全包裹了进去,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被压制。 一声龙啸在这个逼仄空间中荡开,恍如洪钟大吕,震耳发聩,高亢而激越,光是从这声音中也能感受到其磅礴的力量。 转头看去,一条身形庞大的巨龙恍若一座大山一般盘旋着,从头到尾都覆盖着金色的领片,就像是披了一层黄金那般耀眼。 但那双眼睛却是泛着红的,鳞片覆盖下,那两处被洞穿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丝丝血迹从细密交叠的鳞片之下渗出来。 眼前这条金光闪闪的巨龙遒劲有力的腰肢一摆,那条线条流畅的尾巴就直接将闪躲不及的“卫子榛”和青宣都裹了进去。 龙焰自口中喷出,灼热的高温就算是隔着一定距离的沈篾都能感知到,滚烫的温度烤着脸颊,就好像连自己都要一并起火了,龙尾中的两个人更是直接被烧成了黑炭,再被龙尾一卷,顿时碎成几段风一吹就散了的残渣。 与此同时,一声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异镜无法承载龙身,竟是要直接炸开了。 见此情形,纪景行抽出一只爪子将动弹不得的沈篾裹了进去,又是一声龙鸣冲破天际,天空中顿时雷声轰鸣,一道道闪电交叠在一起在天空中蔓延成千百道,就像是盘根错杂的树枝一般。 金色的龙盘旋在天空之中,裹挟着雷电一起翻涌,但就算是闪电也无法将龙身的光芒掩盖过去,甚至龙身还更为耀眼。 沈篾此刻就这么被龙爪捏着飞翔在万丈高空之上,真是要了老命了,就算是平日里御空飞行,他也从未到过这般高度! 而且还有个更要命的一点,纪景行此刻的状态尤为不对劲,越来越多黏腻的血液顺着鳞甲淌了下来,纪景行爪子就快要抓不住他了,沈篾觉得自己随时能从这万丈高空上掉下去!! 纪景行身上的封印并没有完全破除,很可能他现在是为了破除这般逆境而强行化形,若真如沈篾猜测版那样,这种堪称疯狂的举动只会让他身上的伤势恶化得更为严重! 沈篾揩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艰难地转过头看向纪景行那颗庞大的脑袋,在呼啸的风声中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纪景行,你还能撑得住吗?” 那只眼睛转动了一下看向沈篾,随即立刻调转方向,奔着东面而去,而那个方向是一片汪洋。 沈篾顿时懂了他的意思,纪景行强撑着化的形并不能收放自如,为了避免他就这么以庞大如山的身体直接砸在地上,他要尽快到那片海洋去,这样对沈篾的风险也是最小的。 从这里到那片海洋的距离并不近,就算是以龙身借助雷电之势迅速腾飞,纪景行的身形也已经开始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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