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具身体却是实在脆弱,就这么磕了一下,就疼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他只能一动不动地捂着脑袋,他才刚缓过来一点,那棺材就又晃了一下,这不过这次不同,他没有往后滚,而是朝着纪景行那边滚了过去。 这还不如让他脑袋再撞几次来得痛快呢! 沈篾在整个人都贴到纪景行身上时,生无可恋这么想着。 棺材似乎是被人抬了起来,摇晃着移动起来,可就苦了棺材里的两个人,跟着棺材的摇晃随波逐流起来。 为了防止沈篾再在棺材里撞来撞去的,纪景行干脆在沈篾身上拍下一道符咒,这下两个人终于不用再在棺材里晃来晃去了。 沈篾如蒙大赦,赶忙翻了个身从之前那个光圈往外看。 但这个光圈看到的范围很有限,这么看过去他也只能看到几个披麻戴孝的人围在棺材边,像是有什么多动症一般跳动着跟随棺材前进而前进。 除此之外,就只能看到远处那如墨般泼洒开来的夜色,裹挟着墨绿色的山峰,起起伏伏地消失在边缘。 只见光圈看不到的那个方向传来另外一阵声响,锣鼓喧天,和这边的声音不一样,另外一边的声音反而充满了喜气。 但原本喜气的声音夹杂在这样的哀乐声中,怎么样都是喜悦不起来了,反而交织出一种诡异的音乐,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外面披麻戴孝的人并不是正常人的模样,和之前那些怪物长得一模一样,细长的四肢不和谐地从衣服中插了出来,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沈篾很想看看那喜气的锣鼓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但奈何面前这光圈能看到的范围实在有限,他的脑袋也无法从面前这个光圈里伸出去,就算是再怎么转动脑袋去瞧,也是看不到那个死角的。 他把自己的额头抵在木板上,就算是把自己额角都抵红了,也看不到那个死角,只能小声地嘟囔道:“这也看不到啊……” 但他忘了,纪景行是一个五感远超常人的老妖怪,老妖怪一字不落地将自己说的话听到了,开口解释道:“这是红白撞煞。” 红白撞煞,指的是迎亲和送葬队伍相遇,两队相遇形成煞气,若是这两个队伍中的都是冤魂,那么就会煞气冲天,诡异至极。 听到纪景行的话,沈篾下意识问:“你怎么看到的?” 纪景行似乎全然没想到沈篾会问出这个问题,他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空白,自从相遇至今,面前这个人总是会问出一个又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不是用眼睛看的,闭眼。” 闻言,沈篾抬头看了纪景行一眼,然后才闭上眼睛。 纪景行看了眼面前老老实实闭着眼睛的沈篾,这个人鲜少有如此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待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样子倒是让人有些不习惯。 他视线控制不住地在那张有些陌生的脸上寻梭着,若抛开那无比熟悉的眼神和为人处世,面前这个皮囊和那个人全然无半点相似之处,他心中很清楚,这个人不管是换进哪样的皮囊中,他也能第一眼将人认出来。 纪景行收回繁杂的思绪,将自己的手搭在沈篾的脸上 。 虽然沈篾依旧是闭着眼,但外面的景观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就像是他的灵魂飘在半空中,正在俯视下方的景观一般。 这是一条山路,道路两旁各是两支队伍,全然不同的两支队伍。 一支队伍抬着口漆黑的棺材,一个个都披麻戴孝,高高举起的灵幡在空中翻滚着,像是一只只长牙五爪的手。 另外一支队伍则是鲜红的,抬着一顶红彤彤的轿子,围着敲锣打鼓的红衣服,仔细看时,每一个红衣服都涂着厚厚的脂粉,将那张原本就不怎么雅观的脸涂得更加惨淡。 两支队伍各自从道路的两边往中间走,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 沈篾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除了眼睛之外,有灵力的人还可以靠灵识辨物,这东西他上辈子是会的,只不过重生之后,灵力什么的都成了泡影,他就把这件事完全忘记了。 然后就是猛烈的一阵摇晃,纪景行原本盖在自己眼前的手收了回去,转而护在了自己脑袋上,灵力一断,灵识共享自然就断开了,沈篾的视线重新变回之前的模样。 他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纪景行看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沈篾了然,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他头顶的棺材盖上方传来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其中一人语气颇为不耐烦:“喂!你坐过去一点,压我衣服了!” 另外一个声音带着抱歉:“抱歉抱歉,这地方太窄了,我不是故意的!” 这声音格外耳熟,沈篾略微想了一下,这不就是叙鸣玉和祁然的声音吗? 虽然声音一样,但沈篾并不能确认头顶这两个人就是叙鸣玉和祁然,毕竟这地方奇奇怪怪的,难保不是什么怪物在外面模仿叙鸣玉和祁然的声音,诱惑他们出去。 因此,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他转头看了眼纪景行,想确认目前的情况。 两人视线一触即离,纪景行明白了他的意思,并未回话,而是一把将面前的棺盖掀开。 之前那个轿子直接重叠在了棺材上面,纪景行这么突然拉开,将上面的两个人都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祁然吓得往叙鸣玉身后躲去:“我去!这次又冒出个什么怪物!” 叙鸣玉在发现脚下踩着的东西在动之后,催动灵力使身体悬空,然后一只手揪着被吓得两只眼睛都紧紧闭上的祁然,让他不至于掉到被打开的东西里面去,另一只手掌聚起灵光,不由分说就朝下面一掌拍过去。 见叙鸣玉出手,纪景行衣袖一挥,灵光炸开,直接将他们所在的棺材和轿子都打了个稀碎。 沈篾怕这灵光波及到自己,连滚带爬地想往旁边跑,却被纪景行拎着衣领拽了回来,紧接着他就觉得自己身下一空,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脚下已然踩上了实地。 叙鸣玉没想到下面的人竟然会是他们俩:“你们俩在下面怎么也不吱一声??” “你们俩?” 祁然听到叙鸣玉的话,还是不敢睁眼,只得迫切地拉着人的衣服:“谁俩?是同泽兄和纪将军吗?” 听到祁然还在问是谁,叙鸣玉转头一看,见他还没敢睁眼,狠狠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孬种!不然还能是谁??” 叙鸣玉那一巴掌着实不留情,拍得祁然往前踉跄了几下,好悬没摔个狗吃屎。 他这才敢睁开眼睛,一看到沈篾就像是看到什么天降神兵一般,毫不犹豫地抛开叙鸣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奔向沈篾。 “同泽兄!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祁然哭得殷切,声声泪下地控诉叙鸣玉这一路上的罪行:“同泽兄,你是不知道啊!这个恶欲鬼有多么恶劣,一路上全是那些可怖的怪物,他还总想三番五次地抛下我独自跑路!若不是我修行多年,有点灵力傍身,只怕是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啊!!!” 按照叙鸣玉的性子,若是真想抛下哪个人独自跑路,那是一定不会再让他找到自己的,可见他也不是真的想抛下祁然,多半是被祁然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和唐僧在世般的碎嘴子烦的不行了,才会用威胁要抛下他的方式让人闭嘴。
第25章 但看祁然这被吓破胆的模样,也知道这人生平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这么些长相怪异的东西就能把他吓得不敢睁眼了。 当时第一眼看到王姐时,沈篾就知道这王姐不是活人。 沈篾当了那么多年的灵师,对于世间什么精精怪怪的东西颇有些门道,这种直觉感受并没有随着他肉身的消失而泯灭,反而是继承到了如今这个壳子上。 当时那王姐浑身上下全是煞气,一看经历就不简单,是以,沈篾本着一颗锻炼小年轻的好心同意了祁然想要送人下山的请求,顺便还能看点热闹,当然,看热闹是主要目的。 祁然那死命拽着沈篾衣袖的架势,活像是把他当成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不过好在祁然虽是被那些东西吓破了胆,骨子里文人那点意识还支撑着他,维持着最后一丝所谓的体面,不至于哭得太狼狈。 只是沈篾没想到这热闹越看越大,不仅牵扯到了当年姜宁的死,看这架势还颇有引火上身的意思。 之前那两支队伍里的怪物混在了一起,在看到中间的棺材和轿子都一并炸了之后,脸上纷纷露出惊恐,本以为这怪物会撕咬着扑上来,但现实却是恰恰相反。 那些怪物见棺材和轿子炸了之后,惊慌地往一个方向逃窜,也顾不上那些散落了一地的东西,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咋子后面追着他们的屁股咬一般。 这样的情况倒是沈篾他们未预料到的。 叙鸣玉捡起地上掉落的唢呐,翻看了一圈,然后将上面刻着的一个字展露在众人面前:“果然是他的东西。” “他的东西?” 听到叙鸣玉的话,沈篾试图将自己的手从祁然手中抽出来,但奈何祁然抱得实在是太紧,抽了两下见抽不出来了,干脆艰难地拖着他凑到那支唢呐面前。 低头一看,唢呐上刻着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秋字,字已经有些磨损了,不知道刻上去有多久了。 纪景行垂眸看着那个字,皱眉道:“是他。” 沈篾好奇:“谁啊?” 纪景行又从地上捡起了一只铜锣,果不其然,上面也刻着一个秋字。 他开口解释道:“大约十年前,一位名叫秋客思的游士将虚无城作恶多端的一只魔兽斩灭于剑下,也因此一战成名,同年,宫里那位曾大宴天下名士,秋客思也在其中。” “宴席上,秋客思一首题诗赢得赞赏,吾与他曾有一面之缘,看笔锋走势,这些字应是出于秋客思之手。” 祁然此时已从惊弓之鸟的状态缓过来了,他似乎是对刚才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一面用袖口擦拭脸上残存的泪痕,一面带着疑惑开口:“我听说过这位名士,可自从那一宴之后,这位名士就再无踪迹了,难道这里的事是他的手笔?” 纪景行摇了摇头:“不见得,这些字,像,又不太像,不一定真是出自秋客思之手。” 叙鸣玉随手将那唢呐一扔:“你们口中的说那个谁,秋客思是吧?宴会上题诗的事都是十年前了,这么多年了人写字有些改变不也是很正常吗?再者,你怎么能确定是不是你自己记错了?” 纪景行没有丝毫犹豫:“吾不可能记错。” 这点倒是毋庸置疑,纪景行记性很好,非常好,特别是记仇的时候,这点沈篾在上辈子就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他也常常在想,纪景行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对什么事都记得那么清楚,他的脑子不会不够用吗?
61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