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快死了。”姐姐冷冰冰地说,“你要是真好心,偷偷弄去埋了吧,我帮你瞒着,保证不让老板知道你偷懒了。” 姐姐说完就走了,留下妹妹一个人蹲在原地。 姐姐每天的工作很多,妹妹短暂的离开,让她更加忙碌。她今年也才十二岁,代替了妹妹的活后,再酒楼里跑上跑下,一身工作服沾满了客人的酒味和后厨房的油烟味,客人们纷纷让她离远些,她忍着怒火安分工作一下午,却还是不见妹妹回来。 小七这是偷懒偷过头了啊?姐姐在心里想着,愤愤不平地跑去酒楼后门找人,没找到又跑去他们平时睡的小木屋。 奶婴儿的哭啼声震耳欲聋,姐姐瞪大眼,推开门就吼:“小七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姐姐抱着脏兮兮的奶孩子,委屈地抿嘴唇道:“姐姐,我当真……当真是舍不得。我们偷偷的照顾他吧……” 姐姐翻了个白眼。她这妹妹当真是菩萨心肠。 但尽管如此,姐妹俩还是瞒着酒楼的老板把孩子拉扯大了。 可纸包不住火,孩子刚满五岁,酒楼老板便知道了这孩子的存在,破口大骂,说要把这三个孩子都打死在后院。 这事儿妹妹自然没有要躲的道理,让姐姐带着孩子先走。 姐姐说不过她,只好约定了汇合地点,慌忙逃窜。 “小九,”姐姐心急如焚地找着那个贪玩的孩子,然后将他独自带走。 然而,姐姐在汇合的地点等到天黑也未能等来妹妹。她含泪将小九抱去一个贫民窟,这里有一栋破破烂烂的小楼,街坊邻居都是穷苦之人,大家互帮互助,一直生活到现在,见到了她,也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她和她带来的孩子。 “我叫小五。”姐姐说着自已在酒楼的编号名,指了指正茫然的小孩:“他叫小九。” 于是,小五和小九,就这样住下来了。 楼里有个略会算命的老婆婆,大家都叫她英姨,小五和小九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被领去英姨那里,说要给他们取个好名字。 生辰八字什么的,早记不得了,英姨便指着院里勉强活着的兰花,给小五取了个名字,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随她姓——姓闻名芷兰。 “那这孩子呢?”闻芷兰问。 “这孩子的面相,有点保家卫国的意思,将来大概很有前途,说不定能去朝廷做事呢,就姓陆吧,这四洲大陆,不都得靠朝廷维护着。”英姨揶揄地用手指沾了一点水渍,抹在小九的眉心,又说:“单字一个毅,坚毅、坚强。这孩子,将来会出大风头的。” 年幼的陆毅不知道什么时出风头,他只知道自已有一个姐姐不在了,大姐姐因此每日以泪洗面。 他开始愧疚了,害怕了,同时,心中又有了什么东西,如同春日的新芽,破土而出。 · 如英姨所言,陆毅十四岁,就被选中去当了兵,四洲为四国,皇帝野心大,想统一四洲,誓要将边境外的岭南攻打下来,他便随军出征。 因为年纪小,他总是被欺负,出征前的好几次做任务,包括出征后的危急关头,同伴们都选择了放弃了他。 也不知这是被抛弃的第几次,陆毅撑不下去了,浑身都是血,刺客死在脚下,流出的血水仿佛一场冲破所有围墙奔腾而来的大水,要将他淹没。 回不去了吧?陆毅心想,他大概是回不去了。 小七姐姐到现在也没能回来,也不知过得如何。 而芷兰姐姐,她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听英姨说,她前些日子同一个男人认识了。 她大概要成亲了。 可是好嫉妒,他嫉妒那个男人,可以和芷兰姐姐走得那样近,而他只是个小屁孩,没有办法给芷兰姐姐可以依靠的臂膀。 他比不过那个男人。 陆毅心中颓废,他的爱意,埋藏在深不见底的面具下,他对养他长大的姐姐动了心,以为当了兵,就能快点长大,就能快点找到小七,和闻芷兰表述心意。 他早前甚至还想过,闻芷兰若是知道了这事儿,会如何生气,如何厌恶他……但现在,没机会了。 陆毅看着满天昏暗的暮色,他的视线里,沉冷的夏夜,天边如同烧了火一般的红,皎洁的月色被感染成血红色,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大脑。 陆毅想,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和这些不知是敌是友的尸骸同眠。 可是没有,老天开了眼,朝廷的人又回来了,他被找到、带回临时军营疗伤的,才听说是皇帝亲自大驾边疆,还带着一位新娶的贵妃,贵妃名叫淑婷,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陆毅对此毫无想法,安静地给自已包扎了伤口,然后看见,那位挺着孕肚,穿着水蓝色华丽长裙的贵妃慢慢走来,她身后跟着几名丫鬟。 丫鬟们在做什么,陆毅完全没细看,他的目光落在淑婷贵妃姣好的面容,目光几乎空洞。 不知不觉,淑婷贵妃微笑着来到这个直勾勾看着她、十分很不礼貌的小少年面前,亲自递来一碗鸡汤,说:“小弟弟,喝些鸡汤……” 话音未落,陆毅开口打断了她。 少年嗓音沙哑,带着不可置信的试探:“小五……姐姐。” 淑婷被娶入宫中时,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 不出三个月,边疆战事胜利,陆毅脑海中始终回忆着他叫出“小五”时,淑婷贵妃瞪圆的眼睛,那张漂亮的脸蛋,在一瞬间的苍白后,恢复如常,只小心地用唇形喊了一声:“小九?” 陆毅微红眼眶,“嗯。” 陆毅自已都没料到,淑婷真的就是小五。 毕竟他才五岁时,就与小五分离,他明明已经记不得那十四岁少女的面容,可在看到淑婷的瞬间,又全都记了起来。 那张脸的主人和闻芷兰是如何温柔地哄年幼的他入睡,偷牛奶喂他,用何其柔软的目光看着他成长。 对于陆毅来说,相比年龄更大的闻芷兰,小五反而更像是他的母亲,温柔得令人难以忘怀,人怎么会轻易忘记自已的“母亲”呢。 只是没想到,他的“母亲”死了。 死在边疆战胜的那一天。 诞下一名字为桉月的小公主,死在皇帝冷漠的命令下,长眠边疆的深土。 · “总之,我对这孩子的了解,也就芷兰曾经说过他们在酒楼的一些事,以及后来这孩子参了军的事。”老人叹了口气,道,“他参军后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假回家来一趟,后来还随军去打仗了。” “十几年前,岭洲就不是皇帝的,那时候还叫岭南。他率兵打了下来,才有现在的岭洲。不过当初在攻打岭洲时,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儿,陆毅这孩子守完边疆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好几天,除了芷兰谁也不见。” “后来皇帝将他弄去修了仙,成为了那什劳子禁仙卫。起这个名儿,听说还是因为皇帝自已修不了仙,嫉妒修土有机会飞升成神,所以叫做禁仙卫。”老人呵呵笑了起来,“不过,真真假假的,老婆子我就不知道咯。” 贺远斜皱了皱眉老人说的这些,要么无关紧要,要么大事都略过了,说明她确实不清楚。 “婆婆,那闻芷兰呢?”贺远斜问,“她去哪儿了?” “你们知道淑婷么?”老人忽然道,“也不知道这淑婷和芷兰有什么关系,总之,陆毅成为禁仙卫后,皇帝派人来寻过芷兰,带进宫里,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 “……包括陆毅。” 老人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他们能过得好吧。” · 玄殷没听多少就自已偷偷摸出去了。 他掐了个诀,一击打在巷子对面的房顶上。 黑衣少年无奈冒出了头,腰间的金属令牌显而易见。 那令牌并非来自哪里的东西,似乎只是一个人装饰,但这玩意儿,他上次在前往鬼界救玄师,和贺远斜他们遇上时,那个来自朝廷的黑衣少年身上看见过,这令牌,这人似乎格外喜欢。 被发现了,黑衣少年转身就想跑,他凭空摸出一张黄符,就听玄殷在身后用笃定的声音道:“阿棋,是你?” 黑衣少年的动作一顿。 “阿棋,难道这些年里,你一直……在帮朝廷做事?”
第62章 秘密 “凭什么不让本郡主出门?”柳桉月抱着手臂不满地说,“昨天皇帝舅舅把我的师兄请走了,今日又不准我喊师兄来,可是我要练剑呀!” “哎,郡主啊,陛下有吩咐,您前些日子丢了魂,身体没养好,那刘晓东又是个男子,怎好一直同您同处一室呢。”小太监抹了把汗,道。 柳桉月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宫殿大门:“我明明都跟皇帝舅舅说了,我保证不会再出事了的……那我回王府总该行了吧,我要见父王母妃!” 小太监哭笑不得,苦哈哈地道:“您就别为难我们了,郡主。” 柳桉月整个人都暴躁起来,说:“那我去找皇帝舅舅!” 她说罢,大力推开小太监,一个人毫无形象地往养心殿闷头冲,一直到养心殿门口,却发现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本该守着的太监也不在。 “怎么回事,这么不称职。唔,不过我就算直接推开门,皇帝舅舅也不会拿我如何的,他那么疼我。”柳桉月说着,手指刚碰上金属大门,却发现门没关紧,门内传来低沉的对话。 她下意识将脸凑近,顺着缝隙悄悄往里面看。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舅舅一身黄袍加身,坐姿端正,笑容和蔼,而阶梯下站着同皇帝对话的人,则是一个身穿白衣的老人,背对着她,她便分辨不出这是谁。 难不成是朝中的大臣?可是谁家大臣穿白衣啊? “呵,神器么……朕藏得很好,不必挂心。”皇帝的声音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地传来,“只是,贺仙长那具身体,当真是很好的。” “无碍,陛下想修仙,其实也没那么苛刻。”那老者笑道,“陛下可以不用换身体,只需换去经脉和根骨,只要选好人,由我来操作,不然不会出错。” “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属意的了?” “有了。”皇帝轻笑,“只是,朕还是舍不得的。一个两个的,怎么说,也都是我的心头肉。” “陛下后宫嫔妃这么多,再要一个也不难。” “说的也是,哈哈。” 皇帝大笑起来,笑声堪称疯狂,他从未这么笑过,听得人冷汗直冒,头皮发麻,柳桉月一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冷得四肢都冻僵了。 无数的冷风吹来,那是来自殿内两人明晃晃的恶意。 “桉月。”皇帝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直从殿门的缝隙传入柳桉月的耳朵里,皇帝笑容依旧,嗓音温和,“进来吧,站在门外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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