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征没有同我说这些,这都是我偶然听到的。他和一个老头儿总在商议这件事,没有太防着我……可能是故意让我听见吧,”柳桉月讽刺地笑了,“希望我畏惧他,听他的话。” “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这么做?”虞望熙抬头瞪着柳桉月,发丝沾了水,狼狈地贴在她脸颊,“你说那些人是为我身体里的神器死的,有什么证据?”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证据? 证据好像,就在她的身体里。 不是神器,而是另外的。 ——这些年里,她一回皇宫,就一日三餐喝的魔界特产调制奶。 味道又苦又涩,她曾亲眼看见皇帝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用玉勺舀出那些灰暗的调制粉。 如果,那些是骨灰呢? 虞望熙几欲作呕,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牢房里安静了许久,虞望熙抬眸,发觉柳桉月怔愣地看着她,半晌才说:“你不信我。” 可是这些说法都太可怕了。 虞望熙不敢信。 她不敢信一向宠爱她的父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敢信一直真心帮助的百姓全都为了她而死,不敢信柳桉月说的这些话。 太荒唐了。 如果是真的,她的一生,太荒唐了。 “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让我代替你成为容器。” “不行!” 虞望熙实在疼得没什么力气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狠劲儿都没有,虚弱得连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能艰难的抬头,胸口剧烈起伏着,表达自已的不满。 “姐姐,你的修为比我高,受过更好的指导,你是一国公主,你该承担起责任,摆平虞征对百姓的伤害,而不是在这里安静的死去,变成一个容器,给虞征为所欲为!” “我没你有用,但代替你成为容器完全没有问题。” “不行!”虞望熙咬死了不认,“你滚出去!你滚出去!来人,来人把郡主带走!” 柳桉月忽然扇了她一巴掌,直将虞望熙扇偏了头。 吵嚷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用法术布置了结界,外面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你怎么喊都是没用的。”柳桉月悲痛地看着她,“但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逃避呢?” “这明明是最好的方案!最佳的选择,你站在这个位置上,为大局考虑,不是应该的么?” “公主,你该站起来了,而不是迎面倒下,成为那个躲在别人背后的人。” 柳桉月摸了摸她发红的脸颊,在她怔愣的目光中,道:“这是你曾经教我的道理啊。” · [宿主,虞望熙的生命体征正在消失,神器藏在她的体内,即将炼化成功,你必须阻止皇帝拿到神器!]A9道。 贺远斜正在跟着A9的定位找去地下牢房。 闻言,贺远斜十分头大,神器居然在虞望熙身上?亏他这么久都没发现!现在虞望熙有生命危险了,该怎么办…… 宫中不断有侍卫和禁仙卫来阻挠,他原本还和池树一起,但敌人太多,池树便停下掩护他离开,在中途便走失了。 忽然,A9的声音又在脑海响起:[宿主,虞望熙的生命体征正在回调。] 贺远斜心中一喜,又听:[但是因为有人替她承载了神器,替她被炼化。] [应该不会超过十分钟,那个人就会代替虞望熙成为神器的容器。] 贺远斜一顿,脚步未停,拐了个弯终于找到了A9所定位的地下牢房,立即用法术撞破暗门而入。 暗门狭窄,两边站着无数侍卫,见着他便举起剑迎上来,贺远斜三下五除二利落解决干净,赶紧往深处走。 因为太着急,他并未察觉自已身后还有人。 刘晓东一听柳桉月被软禁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了来,就见宫门口尤灵鸢和严骁以及一些禁仙卫打得不可开交,就趁机溜了进来。 结果在皇宫转了大半圈,愣是啥都没找到。 好在他运气不错,一路上没禁仙卫拦着,算是顺利,又在走得累极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白衣束袖满身血污的青年跑进暗门,又听见短暂的打斗声,直到动静消失了,才敢慢慢挪过去。 暗门往前走一段距离就是陡峭的斜梯,很不好走,刘晓东摸着沾血的墙壁,咽了咽口水。 他是很怕这种情况的,不过以往都有柳桉月大声鼓励着他,所以他才敢往前走。 可现在,柳桉月不在。 但是没关系,他一个人也可以,他会像柳桉月那么勇敢。
第65章 自私 贺远斜一路杀戮无数,才抵达地下最深处的牢房,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他忙跑过去,一脚踹开铁门。 他的动静太大,却并没有惊扰互相依偎的两个少女。 虞望熙的两条手臂还无助地挂在墙上,另一个女子背对着贺远斜,歪头靠在虞望熙的肩膀。 水渍浸透两人的衣服,寒气彻骨。 “阿熙!”贺远斜跑过来,一把将柳桉月从虞望熙身上抚到自已不肩头,三人身下的阵法运作得越来越快,贺远斜感到他抱在怀中的少女浑身发烫,像是在高温里煮沸了一样。 她的皮肤开始有了软化的痕迹,嘴唇惨白。 “救救她,大师兄,求求你救救她!”虞望熙毫无尊严地求助着。 贺远斜衣襟上的血渍融化在浑浊的水里,他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说:“我……救不了她。” 神器需要容器,不是你就是我,不是我就是他,这种事情,只有代替没有拯救这一说法。 “大师兄,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去抓一个人,用他的身体做容器!” “神器和皇帝是绑定的,只有皇帝的血亲才可以继承。”贺远斜抿了抿唇,看着她说,“而且,已经来不及了,阿熙。” 虞望熙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无法消化他说的话。 贺远斜伸手一扯虞望熙手腕上的手铐,另一边也跟着打开,虞望熙重获自由的双手无力地垂下,表情空白。 门外又传来了动静,贺远斜警惕地回头,七步莲紧紧握在手中。 紧接着,一颗头探了出来,刘晓东出现在门口,一眼就瞧见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柳桉月,顿时大惊失色,面如土色地奔过来,在贺远斜身旁跪下,“……郡主?” 贺远斜放下了手中的剑,见他一脸痛楚,就直接将怀中濒死的柳桉月放进他怀里,又扶起哭得无声无息的虞望熙,道:“别问七问八的了,先出去。” “柳姑娘脚下的阵法不对劲,你坚持不住了就换我。” 他说罢,蹲下将虞望熙背起来,率先离开。 刘晓东只得麻木地抱着柳桉月在他身后跑,可柳桉月一动,脚下的阵法就跟着动,刘晓东也跟着受累,如同被放在架子上烤火。 但他还是没有放手,努力跟着贺远斜的步伐离开地下牢房。 脚下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怀里的人如滚烫的沸水在慢慢蒸发,刘晓东只觉得冰冷,浑身都像是贴着冰面。 冷得他浑身发抖,眼泪也凝固在眼睛里。 贺远斜背着虞望熙,一眼看到不远处正往暗门来的翩翩少年,惊喜道:“池小树!” “师兄,你在这儿。”池树看见他顿时眼睛都亮了,小跑过来看向虞望熙,“她怎么样了?” 虞望熙正空洞着,看见池树便如见了救命稻草,道,“二师兄,你是魔族人吧,我记得你有一半血统在魔界……二师兄,求求你救救桉月。” 池树抬眸看向刘晓东怀中快要停止呼吸的身体,又看向贺远斜。 他家师兄神色如常,就像是见惯了这种事,已经毫无波澜。 可是他知道,贺远斜是难过的。 贺远斜只是不表现出来,出于各种原因,那灰暗的眼神,直叫池树心痛。 “师妹,我……”池树说话的时候只觉得全身无力,原来无法帮助重要的人,是这样难受的心理。 可是他的师兄一次又一次地挺过来了,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的师兄更坚强了。× “先走吧,我们先出去……” 贺远斜话音未落,只听不远处传来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笑声张扬肆意,一身显眼的黄袍出现在拐角,皇帝现身。 他虽然是在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道:“真没想到,你们摸到了这里来。” 说罢,手一抬,那些听话的走狗修土们又出现在他身边,陆毅一如既往地站在禁仙卫们的最前面。 他稍微抬眼,便看见刘晓东怀中的人。 他再也维持不住冷傲的表情,整个人都愣住了,神色茫然,张嘴无声喊了句什么。 皇帝也看见了柳桉月,只皱了皱眉,道:“桉月这孩子也真是……” 刘晓东发觉皇帝和陆毅的目光都落在自已身上,将柳桉月抱得更紧。 “虞征……你……”虞望熙毫无顾忌地喊出皇帝的名字,挣扎着要从贺远斜背上下来,咬紧后槽牙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了朕,凭你么?” 贺远斜将暴怒地虞望熙塞给池树,在心中向身后两人传音:“你们直接跑,不用管我。” 池树想说些什么,被贺远斜早有预料的打断,“池小树,听话。” 他说着,用手碰了碰池树搭在虞望熙肩上的手。 池树将虞望熙制止住,担忧地看了贺远斜一眼,直接将想要骂人却没有力气的虞望熙抱起来,低声叮嘱了一句:“师兄不要受伤,我会心疼的。” 贺远斜只道:“乖,走。” 池树和刘晓东顿时抱着两个姑娘转身就跑。 禁仙卫立刻行动,贺远斜一甩手,七步莲瞬间悬于半空,贺远斜腾空而起,掐了个诀,无数灵剑悬挂在半空,在刹那间刺向敌人! · 池树身高腿长跑得快,刘晓东一个小胖墩,也只能努力跟上。 可再如何努力,也还是被甩落一大截。 他像是不断颠簸的马车,安静睡在他怀里的柳桉月皱着眉睁开眼,虚弱地唤道:“刘师兄……你怎么来找我了,这里可是皇宫啊。” 她勉强笑了下,“你不怕么?” 刘晓东根本不敢低头去看她的表情,不敢瞧她如今又多么脆弱,光是听声音,他都觉得柳桉月像是一面摇摇欲坠的镜子,脆弱极了。 “怕。”刘晓东说,“我怕。” 他毫无知觉自已已经泪流满面,眼泪直滴落到柳桉月憔悴的脸颊上。 他说完,发觉怀中的重量越来越轻了。 柳桉月就像是他握不住的风,在一点点消散。 “师妹!”他喊,“师妹!!!” 柳桉月却是小声笑了起来,轻声说:“刘师兄,我已经是神器的容器了,贺师兄会很需要我,你一定要,把我送到他们手上,不要交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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