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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别哭了

时间:2024-05-08 18:00:03  状态:完结  作者:自然数1004

  他在哭什么?

  任克明停下动作,松开手。

  “不要说这样的话。”他退出来,他去吻他的脸颊,不住地摇头:“你不会死。”

  “我会死。”黎昌说:“每个人都会死,所以我说,你干死我,你现在在床上干死我——”

  “黎昌。”任克明打断他。

  他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这段对话。

  这段半年前的对话,到此结束,与昨天下午东郊里的对话出奇地一致。

  只是在后者中,任克明没有乞求。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解开手铐,为什么会后退,为什么会走。

  为什么会离开东郊,为什么会飞到英国,为什么不敢留下,为什么不敢面对黎昌,为什么逃避,为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

  文抬起头,问眼前的兄长:“为什么,哥,你不想,不想找妈妈?”

  任克明被拉回现实。

  紧皱的眉间倏地松开,他沉默几秒,启唇要回答,却被电视声截住话头——

  “你知道,法语的月亮怎么说吗?”

  电视中在放着华语电影,熟悉的台词,任克明骤然回眸看去。

  “是Lune。”

  “我有一个朋友,他去到了高高的月亮上。”

  “他在月亮的云后,成为天使。”

  《月亮云》。

  文看的电影,是《月亮云》。

  任克明发愣,盯着电影画面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黎昌。或许因为这是结尾了,他不会再出场。

  文看着电影,忽然说:“我知道了。”

  任克明回头看他。

  “你不想找妈妈,”文笑,“因为,因为天使可以带你,去见她。”

  文叫黎昌天使,因为任克明第一次向他介绍黎昌,就是用的《月亮云》。

  那时他们刚相识,结婚不久,这也是任克明看的黎昌的地一部电影。

  “对吗?”文说。

  他的目光里突然带上期待,看着兄长:“哥,天使,也带我去。”

  “不可以。”任克明拒绝。

  他清楚弟弟支离的话语表达的什么意思,直截了当:

  “天使不愿意。”

  文呆了下。

  他似乎没懂,为什么任克明会说黎昌不愿意?

  明明天使都没在这里,他怎么知道天使会不愿意呢?

  但,他只困惑了一下,就又笑了。

  “好,天使不愿意。”文点头说。

  他用他清澈的眼睛看着兄长,乖乖笑开,接着,说出兄长听过的他这辈子最流利的话语:

  “那就不去。”

  “我不会让天使,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第72章

  空气依旧湿冷, 即使有阳光,也隔着一层阴灰色的云层。

  任克明结束和文的相处,走出疗养院。

  他的身形很高大,今天没围围巾, 好像因为这两点, 海风都往他身上吹得要多一些。

  开门上车, 坐进驾驶位。没有带司机, 一个人的行程,他自己开车。

  车门关上, 风啸声被隔绝。

  任克明已经脱下外套,平静地坐着, 肩膀却紧绷。他在回想文的那句话——

  “我不会让天使, 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显然, 文是无心之言,但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一时间,任克明觉得自己内心有千万种声音。

  他缓慢深呼吸, 按开音响,尝试着让外部的干扰清空自己的思绪。

  音响里播放的是某一个电台的散文诗朗读, 任克明常年调到这个频道。今天是纪伯伦的专场。男音缓缓, 吞。吐出起伏的句调——

  「When love beckons to you follow him,

  Though his ways are hard and steep.

  (当爱召唤你,你要跟随他,尽管他的道路艰难而陡峭。)」

  任克明看向挡风玻璃前的两只海鸥,白色的羽毛, 翅膀抖抖。一只飞走,另一只振翅跟随。

  他开始回想, 自己是否和文所说的相反,让天使做了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有吗?

  任克明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画面,是在国内时,某一次他去剧组找黎昌,赶到那个入藏口城市。

  到剧组找黎昌的事情,他没少做,每一次都打着公事路过的名义,“顺路”而去。但实际上,没有一次是顺路的,所有看似的巧合,都是任克明刻意为之。

  除了协调行程的助理外,本应没有任何人知道。

  可那一次,黎昌提前给他发来消息。

  他让他不要去剧组找他。他说,这是高海拔地区,不清楚你能不能适应,又没有提前吃预防高反的药物,一定不要来。

  一定不要来。

  任克明来了。

  他刻意安排到该省省会出差,然后一刻也不停地坐上车,最终于凌晨一点四十七分,敲响黎昌房间的门。

  黎昌开门,对上他眼的那一刻,愣了一下,却没有任克明想象中的那种意外。

  他只滞了一瞬,就侧身让他进。

  高原的高反确实不好受,任克明吻了下黎昌的唇,然后抱着他。

  黎昌抚上他疲惫的眉,说:“我们在四千二百米的地方,你要做,先买份保险。”

  任克明那时笑了,摸摸他的头发,没说话,也没再继续。就那样抱着他睡了一整夜。

  如果说让黎昌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任克明承认这算是一件。

  还有吗?自己还有让黎昌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任克明想不起来,也有些不敢想。

  这些天,北半球步入冬季,天气渐冷,环境与身体都发生着变化。任氏的忙碌告一段落,任克明只用思考黎昌与自己的事情。

  可他只要一稍稍回想过去的半年,就觉得自己实在疯癫过头。

  自己往黎昌身上强加了很多东西。

  就比如这场婚姻、这份协议,他不要他离婚,在关键时刻,却又自己次次退缩;还比如,不要黎昌接戏,不要他去法国,用手铐铐住他的手腕,逼得他说出绝望的话语。

  这也是为何,落地英国后他首先给国内黎昌的经纪人打去电话——

  他在尝试纠正自己的癫狂,他告诫自己,不要再阻拦黎昌的想法。

  这也是,他出国的原因。

  如果看着黎昌的眼睛,如果贴着黎昌的皮肤,他无法放手。

  只有这样,只有千里相隔,他才能稍微放下内心潮涌一般的控制欲。

  音响中的朗诵在继续:

  「Love gives naught but itself and takes naught but from itself.

  (除了自身,爱不给予;除了自爱,爱不索取。)

  Love possesses not nor would it be possessed;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For love is sufficient unto love.

  (因为爱之于爱,便已足够。)」

  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

  任克明想,自己如此的自私,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正如以前的相处,正如黎昌所说,任克明一直清楚自己对黎昌近乎病态的控制欲。但如此自我地束缚他、逼迫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不是自私过分了,任克明。

  你究竟是爱他,还是仅仅想要占有他?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去约束他?

  诗已经下一首,男音一点一点,蚕食着空气——

  「Love one another but make not a bond of love:

  (彼此相爱,但不要让爱成为束缚,)

  Let it rather be a moving sea between the shores of your souls.

  (让爱成为奔流于你们灵魂海岸间的大海。)」

  「And stand together, yet not too near together:

  (应站在一起,但不要靠得太近:)

  For the pillars of the temple stand apart,

  (因为廊柱分立,才能撑起庙宇,)

  And the oak tree and the cypress grow not in each other's shadow.

  (橡树和松柏也不能在彼此的阴影下生长。)」

  ……

  这首诗,名叫On Marriage

  《论婚姻》。

  论婚姻。

  任克明握紧方向盘,锋利的眉眼深深暗下。

  没有错,文说的没有错。

  没有错,不要让天使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任克明,你是如此罪恶可怖的人,不要再拿你恐怖的自卑心去禁锢对方。

  既然是天使,那就不要束缚他的翅膀;既然是月亮,那就让他高悬在天空之上——

  罪恶的人不配碰月亮。

  你本来就不配,你早该料到;

  你不要意外,你放开他。

  握紧方向盘的手陡然发力,手背青筋虬结,三两秒后,又骤然松开。

  任克明再次深呼吸,遥望着远处孤零的海鸥,他垂眸,拿出手机。

  手指在黎昌的电话上空悬停,最终却转移。

  移向另一个电话,拨通。

  –

  黎昌放下手机。

  他注视着眼前的书柜。

  靠右一边,是任克明的书,书脊上纷乱复杂的英文字母,看得他目眩却仍不想移开视线。

  方才和经纪人的电话通完后,他重新点回和任克明的聊天框,垂眸许久,但最终还是一条消息都没发过去。

  任克明在英国……英国现在几点钟?

  是天黑吧。

  他收回打字的手指,视线轻轻地落在聊天背景上。还是那个背景,英国海岸的背景,两手交握的背景。

  他忽然很想把这条项链找出来,再戴一下。

  上次拍完这张背景后,黎昌又戴过一次这条鸡蛋型的项链,后来在书房看剧本时,看累了,趴桌上休息,项链就有些硌脖子,当时取下来,顺手放在了书柜里。

  应该还在。

  他上二楼,进到书房。

  按记忆,应该放在收纳剧本的那层。

  果然。

  椭圆形的坠子就躺在剧本上方,安安静静,像一块等待开启的怀表。

  黎昌伸手,刚想取出,动作却一滞。他的目光落向坠子下方的剧本——

  那本剧本外壳竟然没有标题。

  而且仔细一看,装订方式与黎昌拿到的其他剧本都不一样,但又很是眼熟。

  他想了想,抽出来,翻阅。

  刚翻到第一页,黎昌就愣住了。

  剧本是外文。

  一排又一排的拉丁字母,附近的空白处做满了笔迹的批注,黑色的、红色的。

  九年义务教育结束,黎昌其实能认识字母和简单单词,但这些批注太过流畅,字母连笔在一起,导致他什么都辨认不出。

  只能确定一点,那就是,这绝非自己的字迹。

  那是谁的字迹?

  ……这还不清楚吗?

  黎昌直觉这里面的内容与自己有关,他拿着剧本去找吴妈。

  吴妈看了两眼,说:“喔,这是我收进去的,原来不是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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