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她皱眉看着自己这个侄子,仿佛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总之任克明仅垂眸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缓缓开口: “意思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作废。” “我留在国内 ,不会离开。” 他举起酒杯,抿了口淡黄色的香槟。 在任秀琴还陷在惊异之时,转眸朝不远处挑眉一敬。 敬的是站在任老爷子身边,正紧紧看着他的任庆。 任秀琴目光随着任克明的酒杯投去,和任庆一个对视。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下唇咬得发白。 而在这时,她听见耳畔传来少年锋利的话语—— “二姑,从今晚起,你要选好站在哪一方了。” …… 后来任秀琴才知道,那场车祸后,任克明早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悄然瓦解了几个任庆背后的势力,这也就是那天任庆用那副神情望着他的原因。 选好站在哪一方? 任秀琴内心苦笑,这还用选吗? 也不知道自己是把个什么人物给带回任家了。 不过事虽如此,她却并不后悔。 “我说我和任克明站在同一阵营,不是玩笑。”任秀琴沉声向黎昌道:“毕竟跟着他,我还可能喝喝肉汤。” 而任庆背后的那些势力……真要让他上位了,自己可就连肉渣都见不到了。 黎昌听完她的话,却还是有些不知所谓。 这些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道自己可以左右任家的内斗吗? 任秀琴却又继续道:“你也知道如今任庆回国了,我大哥在谁继承家产这事上,态度暧昧不清。” “所以?”黎昌问。 “所以,”任秀琴说:“我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帮助任克明拿下任氏掌权之位。” 黎昌眸间一滞:“……怎么帮?” “很简单。” 任秀琴从皮包中夹出一张支票,滑到黎昌桌前: “离开他,金额你定。” 支票没有填数额,黎昌垂眸看了一眼,怔愣片刻,笑了。 “二姑,我看起来很缺钱吗?”他歪了歪脑袋,露出困惑的神色:“你们任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啊,以为拿钱什么都能买到。” 不管缺不缺钱的,黎昌即使是重新回到贫穷的十八岁,也不会接受这张支票。 他只卖自己一次。 既然任克明的钱买他留下了,那么没有人可以再买他离开。 任秀琴的手轻轻一顿,轻笑一声:“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她对上黎昌盛着些许惑色的眸。 “八年前,我给你递过一次支票,还记得你当时说什么吗?” “你说,一个人是想离开还是留下,都不是金钱可以左右的。” “我当时不信,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任秀琴收回支票,敛下笑容。 “可是黎昌,这次你必须离开。”她抬起眸,语调沉缓地说:“只要你离开了,即便克明没有子嗣,任临也会把家族交到他的手上。” “任庆的人又开始了,八年前的车祸很快就会重演。” “黎昌,你救过他一次,现在,你要救他最后一次。” …… 窗外已下起连绵微雨,经纪人找到湖畔咖啡厅来的时候,就见黎昌坐在角落,出神望着窗外。 漂亮的脸孔毫无血色,长睫拢翳,光影交错,像从某部文艺电影中抽出的一帧画面。 “……小昌?”她唤了一声。 黎昌回头,看见她时眼眸微动:“姐。” “诶。”经纪人应了一声,不禁发问:“怎么了?” 黎昌没说话,只盯着她看了许久。 眼里似乎有着水珠在打转,蕴在眼眶,迟迟不掉。 经纪人看清后吓一跳,忙上前两步,想继续询问。 却听黎昌忽然开口:“我这样好看吗?” 经纪人愣住:“……啊?” “吓到你了吧?”黎昌粲然一笑,用手背抹抹脸颊上掉下来的泪水:“嘿嘿,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有那味儿。” 经纪人没弄清楚状况:“……什么味儿?” 黎昌理所当然地答:“狗血片文艺男主角的味儿啊。” 他擦干自己的泪水,眼眶还红着呢,但是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 “你要不给我接个这种片子吧,我感觉我特别适合。” 毕竟不都说要亲身经历才能演出精髓吗,黎昌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大历特历了。 比以前当服务员还要有经验。 一觉醒来从十八岁变成二十八,穷屌丝摇身一变新视帝,嫁了个身家上亿的男人,男人家里面还特么动不动搞权斗,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皇位要继承。 并且最狗血的经典桥段也上演了—— 自己一场车祸把人给救了,男人二姑给自己塞支票,只为让自己离开他。 自己居然还不离开。 多离谱啊! 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快进到出国三年然后化身白月光回国了。 老牌偶像剧不都这么演吗。 黎昌擦干眼泪后从咖啡厅里出来,跟着经纪人坐在回东郊宅子的车上,内心无比复杂。 窗外夜色混沌,天空糅杂着皎洁月光与城市灯影,一晃神他就仿佛自己回到了还未穿过来前的日子。 任秀琴今天说的所有,他都很陌生。 对任家陌生,对车祸陌生,甚至对自己陌生…… 只有任克明,他只对任克明不陌生。 黎昌觉得自己虽然不聪明,但算不上傻,难道任秀琴说什么他就要信什么么? 难道自己不知道问任克明吗? 他……真的需要自己离开吗? 任秀琴离开咖啡厅前最后的话语重新浮现在黎昌耳侧——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任克明和你结婚的那年任临就对他说过,只要愿意放弃你,任家立马属于他。” “他拒绝了。” “因为你的存在,任庆重新被任临纳入考虑,这一次无论他们做什么,任临都不会插手。” “车祸都能搞得出来,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你好好考虑吧。” 黎昌耳边回荡着任秀琴的话语,在经纪人的注视下神魂恍惚地下车。 不知道怎么走进宅子,又走上二楼卧室的,总之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躺在床上了。 脑袋如一片理不清楚的乱麻,整个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卧室没开灯,只有窗外月光洒进,照在惨白的墙壁之上,世界仿佛化为黑白。 忽地,他感觉裤兜里的手机发出一阵震动,移眸望去,只见屏幕透着布料发出白光。 他这才猛然坐起,掏出手机。 是电话,来电显示“老公”。 是任克明。 他愣愣地看着屏幕,眼底倒映着屏幕的荧光,竟然一时忘了按下接通。 直到电话挂断,屏幕熄灭,整个房间重新归于黑白。 黎昌的瞳孔也归于黑色。 三两秒后,却又再次亮起—— 电话再次打来了。 黎昌这次终于回神,手指忙按下接通按钮。 “……喂,”他的声音滞在喉间,“老公?” 那边低低嗯了一声:“睡了?” 换往常的黎昌一定会说,睡了怎么会接你电话,我在梦游吗? 可这一次他只轻轻说了一句: “没。” 听起来魂不守舍的。 任克明沉默几息,问:“怎么了?” 黎昌攥着手机的手指立马收紧几分,指节泛白。 可良久之后,他仅仅是张了张唇,什么也没说。 “没怎么。”卸下力,他将一切回诸心口:“你呢?你打电话……是怎么了吗?” “嗯。”那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今晚加班,回来得晚,你早点睡。” 黎昌怔了一瞬:“又加班吗?” 最近这一个月,任克明似乎没几天是没加班的。 即便是和自己去见白妈,他也一天能有七八个小时面对着电脑屏幕。 ……是因为任庆回来了吗? 是因为任庆回来了吧。 如果不用和任庆竞争,他肯定就不会这么累了。 任克明那边却静了一瞬,然后用温柔的语调说:“很正常,别担心。” “倒是你,以后少拍点夜戏。” “晚安,睡觉吧。” 黎昌把手机听筒紧紧贴着耳侧,只觉得自己耳膜在随着这略带些疲惫的声音颤抖。 “……可是我不困。”他说:“你困吗?” 任克明那边闻言,轻轻笑了声:“我不困。” “你困。”黎昌的声线放得软软的,说:“老公……你回来睡觉吧。” 对面笑音敛去,沉默了。 夜色之中,黎昌能听见对方呼吸的起伏。 他无比熟悉任克明的呼吸的拍数,他在无数个深夜里曾伴着这呼吸入睡。 他知道对方累了,他知道他很困。 他一定困了,他一定想抱着自己睡觉。 他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半晌后,对面却微微叹息一声。 “你先睡吧,”低沉的声音就像在哄不听话的小孩,“乖,不用等我。” 电话最后不知是怎样挂断的,黎昌的耳畔就一直萦绕着那句沙哑的“乖”。 明明自己比任克明还要大上两岁,怎么就像自己是小孩一样。 什么时候爱哭鬼也可以做大人了? 黎昌抱着手机无端勾了下唇,仰倒在双人床上,黑暗中他的目光仿若浓墨夜色中闪烁的星点。 闪烁,闪烁。 后来这间屋子里再出现动静,已经是下半夜了。 估摸着凌晨五点左右,卧室门由外打开,双人床的另一个主人回来了。 脚步轻浅,刻意不发出响动。 连洗漱都是在客房完成,最后掀开被角躺进时,却发现床上那人早已睁开了眼睛,一双如鹿般澄澈的眸在曦光之下静静望着自己。 眼角红红的。 任克明搂上他,吻了吻他还潮湿的睫。 “怎么了?”他低声问。 黎昌睁开眼,说:“做了个梦。” “噩梦?” “……不知道。” 我梦见我根本没有遇见你了……这是噩梦吧。 可是没有遇见我的你,好像结婚了,有孩子了,不用和任庆争夺家产了,文也过得很好。 任家的一切都属于你了。 你只不过没有我了而已。 这是噩梦吗? “会让你哭的梦,都是噩梦。”任克明捋了捋他额前的发,拇指轻轻擦了下他的脸颊,柔声说:“都是假的,睡吧。” 黎昌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片刻后,伸手揽住他的腰,把自己往他怀中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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