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周末留在国内,周内不时飞往英国, 常有上午飞去,下午回国的情况发生。 就这样持续了十个月, 竟然提前修完了所有学分,甚至后来还登上了优秀毕业生名单。 要知道这名单一届仅有三人。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任老爷子的这两点他都圆满完成,不,应该说是超标完成,惹得任老爷子喜不胜收,在家族聚会上盛赞: “有克明在,我可以放心老了。” 全任家上下闻言低语纷纷,看来家业注定属于这个半路杀出的长子了。 唯有任克明仅垂眸抿了口手中的红酒,没有说话。 因为任老爷子提出的三个要求中,还有一个第三点。 他无法做到的第三点—— 两年之内,繁衍子息。 从回国那年起,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异样,但素来没这方面的需求,他也就没多在意。 直到任老爷子提出第三点的第二天早上。 他平平淡淡醒来,朝床脚的地方望了眼—— 毫无动静。 他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这样平平淡淡醒来很多天了。 于是立即预约治疗。 一开始为了避开国内虎视眈眈的家族其他势力,他选择以继续学业的理由飞往国外治疗,然而数月以来并无成效。 这时小安为他联系上了国内某位知名专家。 而八年前那场车祸,就发生在与专家见面的路上。 彼时任克明坐在后排右窗,驾驶座不是专任司机,而是尚担任其助理的小安。 只因此事私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下午四点,车行驶了一半路程,忽然一阵颠簸。 小安说:“任先生,轮胎好像出了点问题,劳您下车。” 任克明眉间微动,定定看了小安几秒后,开门下车。 车停在路边,是左边车胎出了问题。 小安当即联系新车继续任克明的行程,任克明则站在车后,目光晦暗地盯着出问题的车胎。 小安通话结束后走到他面前:“任先生,已经为您联系了新车……” 任克明却打断他的话:“任秀琴指使的?” 小安神色一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任克明转眸看他,一双眸凛冽如霜:“你是任秀琴的人。”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喻示着他早已知道这个既定的事实。 小安眼神微动。 他确实是任秀琴安插到任克明身边的眼线,目的是为监督任克明的一举一动。 起初,他见识过这个少年初露锋芒,还担心自己是否会被识破。 却不曾想两年过去,对方竟然一直将自己留在身边,并且未曾流露一丝怀疑与回避。 小安还当对方已经完全信任自己,现在回头看来,原来他是早已知道自己身份。 不怀疑,不是因为没察觉,只是因为早已知悉。 此刻的任克明眉眼尚存少年稚气,但却透着无法令人忽视的威严。 “我允许任秀琴知道我的动作,但不代表允许她在我身上玩这种把戏。”他语气冷漠:“说出停在这的目的。” 小安摇头:“任先生,这只是意外。” “意外?”任克明垂眸看他,鸦睫下的一双眼冰凉如夜:“你自己信吗?” 小安视线落在地上,噤如寒蝉。 这确实不像意外。五年前,任家老爷子的父亲车祸离世,就因车辆行驶过程中出现了类似于眼下的“意外”,自那以后,任家的车每三天就会进行定期维护。 而今天任克明所乘坐的这辆车上午才从专人手中接回,像此刻这样的“意外”,属实不应该。 四下无人的郊外路边,任克明盯了小安许久,接着拿起手机,不知发送了什么。 片刻后他终于再次开口。 “替我转告任秀琴,我对权斗没有兴趣,”他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沉静无波,“她承诺的事只要做到,下一秒我就会离开任家,不必多虑。” 小安闻言猛然抬首。 “任先生……您要离开?” 任克明看着他,眯了眯眼。 “她没告诉你?”他停顿一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些微缓和:“问问那边派的车走到哪了。” 小安却还陷在其中:“……您不能离开,您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呢?” 任克明眉心微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小安仍未停下:“您接管任氏指日可待,您是最合适的人选,您怎么能,您——” 话说一半,陡然顿住。 看向任克明的目光忽然偏离,神情由迷茫变得惊恐。 任克明随着他僵直的视线看向身后,瞳孔睖睁—— 他的身后,一辆黑车偏离道路,正朝他们疾驰而来! 车辆驶出风鸣的声音,巨大的震惊令小安脚底灌铅,站在原地想跑却无法行动。 这是人的生理本能,就连任克明也不例外。 可那车距离之近,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几秒之内,二人必被撞击! 忽地,一个身影飞奔而至,任克明和小安还未看清,便同时感觉到一股力气将自己狠狠推开,一阵翻滚。 “砰——” 倒地瞬间,巨大的铁鸣传来,如同惊雷之击。 任克明滚落在地,顷刻间只觉耳鸣,回头看去,原来那是两辆车相撞的声音。 他紧紧看着那交杂在一团的两辆汽车,如同两张毫无用处的铁皮,在阴沉的日光之下变形到无法辨认。 一贯端静的神色竟覆上片刻茫然。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从高处笼罩下来,闯入任克明的视线。 他滞然抬眸,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向自己,顺着手往上看去,是一张沾着些许血迹的脸孔。 背光而立,足以代替日光。 “你没事吧?”那人问。 声音清脆如玉击。 任克明的视线停留在日光之上,恍然间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神迹。 他紧紧看着,一刻也未移开视线。 那日光也就同他对视,分毫未退。 一双眼眸晶莹澄澈,长睫垂下,如同羽翼般轻扫在任克明的喉间、心头。 半晌后,任克明喉间微紧,看着那白皙皮肤上刺眼的鲜红,终于艰涩出声: “你……流血了。” 日光闻声一愣,却没有当即抬手去摸自己的脸颊,而是垂首朝下望去。 似乎并不意外地,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腿,轻轻嗯了一声。 任克明停在他脸孔之上的视线下移,顺着手指方向投去,顿然瞳孔缩紧。 浅蓝色的牛仔裤上方蕴出大片红渍,是鲜血。从左脚脚踝处外溢,流淌,滴落。 “我的脚受伤了。”日光轻轻出声:“很疼。” 他重新看向任克明。 一双如水的眸眼睫微垂: “你……能送我去医院么?” …… 任秀琴缓缓讲完这个故事。 “如你所知,小安是我的人。”她说:“但我不是主使。” 黎昌怔在原地,洁白的指逐渐攥紧手中的杯把。 许久后,他嘶哑开口:“你的意思是……我救了十八岁的任克明?” 自己和任克明的第一次见面,是这场车祸。 自己在车祸的时候救了十八岁的任克明。 然后十八岁的任克明就和自己结婚了。 ……是吗? 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结婚了? “是,你救了他。”任秀琴颔首:“一周后克明把你带回了任家家宴,我大哥,也就是他父亲,问你是谁。他没回答,而是……” 她停顿了一秒,缓缓拿起手中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在黎昌急切的目光下,她说: “而是拿出了你们的结婚证明。” 黎昌:……?! “一周后?”他睁大眼睛。 所以连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就短短几天,自己就和任克明从认识到领证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草率的! 黎昌惊诧一瞬后,垂下眼睑,开始细细思忖任秀琴的话语。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很不对劲。 片刻后,他抬眸对上任秀琴的眼睛。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他眉间轻蹙:“你想要得到什么?” 任秀琴看着他紧蹙的眉间,微微勾唇。 “你别着急,我还没说完。” 她垂首,指尖在杯壁上摩挲了一阵,忽然抬头。 “你知道吗,其实克明当时根本没打算留在任家。” 黎昌当然不知道。他没说话,只等着任秀琴继续。 “当时我们谈好,他替我牵制任庆背后的势力,直到我哥对任庆彻底失望。”任秀琴说:“事成之后,我会给他一笔钱,然后,他把任家交给我。” 黎昌错愕一瞬。 任秀琴继续道:“他当时似乎……很需要钱。” 她不明白这样一个未成年的小孩怎么会对金钱有如此大的需求,直到调查了他在国外的经历。 原来,任克明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存在。 “你知道原因的吧?”任秀琴说:“他那个弟弟。” 黎昌没有回应她,但任秀琴已经默认他知道了。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她说:“毕竟他在任家想要拿钱……呵,说实话,很困难。” 任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任老爷子任临真就是个一毛不拔的性格。 特别是对孩子,他不溺爱半分。 认祖归宗的两个儿子,一个任克明,一个任庆,成年之前吃穿用度都在任家名下,每个月发放不超过十万的生活费。 这个数量也许在寻常人眼中已经不少,但对任克明而言,也就刚够填补文那边的医疗费用。 哪怕是断一个月,都会出错。 “我给他开的条件,他下半辈子即便是供十个这样的弟弟,都绰绰有余。”任秀琴说:“原本一切很顺利,直到你的出现。” 那场车祸之后,任克明得有一周没有再与任秀琴进行过任何联系。 直到那场家宴,就是他第一次带黎昌回任家的那场家宴。 任秀琴终于逮着机会堵住自己这位侄子。 “你带个男人回家做什么?男人能给你生孩子?”她压低声音说:“趁现在还早,立马跟那戏子断了。” 任秀琴才不管任克明对黎昌是什么感情,她不在乎男的女的,只在乎能不能如任临的愿。 而任克明却转过头,黑漆漆的一双眸落在她头顶,声音平静: “二姑,我不需要孩子。” 任秀琴一愣:“你说什么呢?没有孩子,任临现在能答应把任氏交给你?” “现在不给,总有一天会给的。”任克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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