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 唯独这话语依旧一成不变。 初棠眨眨眼,有些许呆滞茫然微微张唇。 张大哥那张脸愈渐褪色,又重新镀上光层,光圈消散,似重塑那般,慢慢拼凑成另一个人的容颜。 二人相隔十步之遥。 程立雪正淡淡然凝视他。 “叫人。” “哥哥。” 初棠盯着那颗糖,不假思索跑过去抱紧人,声音软糯,又殷切焦急。 他极力凑上头嘟囔道:“哥哥,给我。” 急切得眼尾水色弥漫。 语气更是透出半分可怜与央求。 “给我。” 那人搭在他腰后的臂弯收紧,两句身子无声地贴合,十分的亲密无间。 画面越发模糊。 梦中的他终于尝到梦寐以求的糖。 很甜。 就是有点窒息。 ----
第46章 鲜虾豆腐煲vs逆鳞 甜食总叫人欢愉。 初棠迷离睁眼,但大抵醉意朦胧的人,早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双手箍紧眼前人的脖子,如水轻媚的眸,盈盈透亮,昂首静静盯着人。 一动不动的,似看出了神。 “瞧什么?” 初棠觉得心底轻盈,也不知晓作答,只挽起唇角,朝人甜甜一笑:“咯咯~” 眉眼灵动,似顾盼间便能生出坏主意来。 温香软玉在怀。 又对上这比糖还甜的笑,如此纯情娇憨,比任何刻意妩媚惑人的作态都要摄人心魄。 任谁都难以自持。 程立雪抛空思绪,只拿来杯温热茶水,掀开杯盖送到初棠唇边。 “不要。” 初棠别开头,俨然不想喝。 “来喝一口。” “不要不要我不要!” 两人僵持片刻。 程立雪唯有捏着后者的小嘴,纵然那人挣扎推脱,还是被灌进一口。 茶水入嘴,初棠却想吐出。 “吞掉。” 他双指轻碾初棠的唇。 怀中的小哥儿双手推搡他胸膛,唔唔两声皱眉,连发丝都拢出几分抗拒。 好半晌。 方见那人消停,终于有吞咽的动作。 程立雪松手。 “噗。” 呼啦一声。 暖热的茶水喷来脸庞。 水迹顺流而下,滴滴答答,还有两颗水珠挂在清隽的下颌,欲坠未坠。 “哈哈。” 历史重演,程立雪无奈闭目。 任凭怀中顽皮淘气的人,乐得合不拢嘴,露出满口小白牙,为这恶作剧捧腹大笑。 …… 次日清晨。 初棠顶着松软的发,从被窝里钻出,脚踝暖融融的,原来大黄睡在他脚边给他取暖。 整个东宫都不见程立雪人影。 问了程管家几句,方知连日来,那杀手头目都不肯开口,惹得程立雪亲自去审讯。 初棠点点头:“那我去找阿绛。” 程管家恭敬将人送出正门,亲自搬轿凳拭尘:“好嘞,车舆已备好,您请慢。” 这盛京,初棠除了东宫,踏足最多的地方怕就是敬安王府,说来也是叫众人议论纷纷又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两党敌对,可太子最宠爱的太子妃,和摄政王最疼爱的公主,竟然能这般友好和谐。 鲜少谙知内情之人,诸如程管家,望着车舆扬起几片落叶,一度梦回当年。 遥想当年,摄政王还是久负盛名的矜贵世子,是唯一能与太子殿下比肩的同龄公子,亦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至交。 人人都道太子必成明君,而这位世子也将是辅佐其后半生的贤相。 明君贤相。 一时成为不上明面的佳话。 可谁又能料到世事总是戏剧,贤相不甘为相,既叛主也弃友,叫人唏嘘。 到底是被权势冲昏了头。 程管家喟叹声,连连摇头退出回忆。 * 敬安王府门前。 刚下车舆,初棠便望见候在府门朝他招手的阿绛。 两人往里走。 直奔府中戏阁。 初棠远远便瞧见,戏台下搭建着几方长桌,上面摆放着食材烹饪器具。 大抵是供人边做饭边看戏,倒也别致。 初棠被人推着坐在一旁,阿绛又抱来侍女端来的果盘,她瞥见其中的小番茄,不假思索剔走。 这小动作没逃过初棠的眼。 他笑道:“你记得呀?” 阿绛放下果盘:“记得呀,你说你不喜欢。” 她沉吟一声:“你先吃点水果,每次都是你动手,这次换我来给你做道美食呗。” “好呀。” 初棠眉眼轻弯,乖巧点头。 “鲜虾豆腐煲,我特地请教过府中厨娘,管熟,至于其他的话,就——” 阿绛回头扯扯嘴角:“反正咱俩一起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从水中捞出两块豆腐切成小块,如想起昨日之言,问了句:“真的要物色侧妃吗?” 初棠叼着半块甜瓜,酝酿半晌,才边嚼边摇头,又点头,想了想,还是摇头。 “阿午,你这……到底是想怎样?” 阿绛将切好的豆腐块往淀粉里滚两圈,笨手笨脚丢进油锅煎炸。 滋啦一声。 吓得人连忙举起锅盖后退几步。 “我们本来有约法三章,待解决危机后就商议和离的,我想着和离前给他找个对象,时间和陪伴是最好的良药,他也许很快就不记得我咯。” “但他愣是不跟我提和离的事。” 阿绛远远伸出手,小心谨慎给豆腐块翻面:“他肯定不提呀,他那么喜欢你,现在就是看你,你喜欢他吗?” 喜欢吗? 初棠哑口无言趴在桌面,双眸盯着那果盘烦闷不已,五指揉抓发丝。 好半晌才问出句:“怎样算喜欢?” 阿绛咬咬手指沉思:“容我想想。” 鼻尖忽地飘来点焦味。 “哎呀!” 豆腐有点糊锅了。 她皱皱眉,赶紧夹出豆腐,盛到一旁备用,胡乱刷刷锅底才丢进侍女们提前处理好的虾仁。 油水倏地溅起。 又把人惊得顶着锅盖跑开两小步。 阿绛手忙脚乱煎熟虾仁,另起砂锅,放入几把小火菇打底,才铺上煎过的豆腐与虾仁。 又撒进点蒜末、糖、生抽,最后加入半锅提前熬制好的高汤,盖好锅盖,小火慢炖。 她拍拍手来到初棠旁边坐下。 只见那人耸着脑袋,举起手臂,用竹签有一下没一下地扎果盆里的西瓜块。 阿绛:“西瓜都被你扎碎咯。” 宽大的衣袖半褪,恰好露出手臂那抹醒眼的红点,她轻叹声:“还在呢,看来他是爱你。” “啊?” “守宫砂呀。” 阿绛点点他手臂的红色印记:“他是不是在想,万一你真的要走,也是完璧之躯。” “守宫砂?” 初棠懵怔咬牙。 好像确实如此哪怕是在现代也有不少人身负顽固保守的糟粕思想,更何况是贞洁至上的古代。 虽不想承认,但他现今所处时代便是如此,失贞之人,纵使可再嫁,也总会伴随各种流言蜚语。 如此看来,程立雪这家伙还挺有操守。 嘟嘟噌噌几声。 前方戏台陆续绕出几道身影。 好戏开场。 阿绛拿起根签子:“回归正题,你方才问我怎样判断自己的心意,我想到了。” 初棠:“你说。” 阿绛:“你敢与他对视吗?” 初棠迟疑一下:“不太敢。” 阿绛笃定道:“那你就是喜欢他。” 初棠:“……” 初棠蹙眉反问:“那你敢与他对视吗?” 阿绛:“我不敢。” 初棠:“所以你也喜欢他?” 阿绛:“……” 阿绛摆摆手:“下一个!下一个!” 阿绛:“你是否经常与朋友谈论他?” 初棠:“我们现在算吗?” 阿绛:“……” 她噎了噎:“下一个!” 阿绛:“那他和旁的姑娘闲聊,你会吃醋吗?会产生嫉妒之心吗?” 初棠:“他就没正眼看过哪个姑娘。” 阿绛:“……” 阿绛:“你会记得他说过的话吗?” 初棠摇头:“不记得,不过他老说记得我说过的话,我自己都不记得,也不知道他记得什么。” 阿绛简直无言以对:“……” 她气馁又哭笑不得甩掉竹签:“你还是别走了!这么好的夫君!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吗?” “我是想从了他,可他又说不要我委曲求全。” “这个问题就可以回归到这里。” 阿绛轻轻戳戳他的守宫砂:“他尊重你,所以克制自己。” 听闻这话,初棠顿时不知所言,良久,才吐出句:“你觉得爱是什么?” “爱?” 阿绛沉吟半晌道不出答案,倒是台上名伶正巧唱到一句:“哥哥,你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也许,这也算爱罢。” “啊?” 初棠歪头:“这?这在哪?你有说什么吗?” 他似未理解,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阿绛,等待后话,却只等到一个微笑。 “好好珍惜,把握当下。” 阿绛语毕,不想再继续那话题,忽然间露出抹愧疚之态:“其实我一直想和你道歉。” 两人说话间,那厢砂锅飘出阵阵香味,她连忙起身,隔着湿布,把砂锅捧过来。 锅盖一掀,咕咚咕咚的汁水冒出几个泡泡。 她随手夹起两块虾仁,放进初棠的碗,继续道:“我认识你的目的不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 三字落在声声戏腔中,却清晰而掷地有声。 初棠起筷的手微顿,他眸光轻转,只笑说:“你果然对我有所图呀。” 随后只是摆手:“那我们相处的时光总不能是假的,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我还是有这个分辨能力的。” 两人忽地相视而笑。 阿绛拿起酒杯,满上后,轻轻碰了碰他的碗,随后自顾自灌进口腹。 初棠咬了口虾仁:“不过你图什么?” “那段日子,我本是出逃,恰好来到你所在之地,无意在张丞相手中见过你的画像,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那时想,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对不起。” 阿绛又斟满酒杯,自罚似的一饮而尽:“我真的很抱歉,怀揣这样的心思认识你。” “我就喜欢你这样直爽的性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原谅你了。” 台上戏曲仍在继续。 “别唱了。” 戏阁前,忽而迎来不速之客,青年款款走来,他抬手一挥:“把这曲戏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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