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管家捧着盆花,带人推门而进。 烛光碎金流淌在那厢的二人。 正君倚着墙,慵懒趴在桌子小憩,公子则抬眸,静静望向窗侧。 这幕,莫名有些恬静美好。 程管家立马噤声,生怕惊扰二人。 公子身上背负太多,若非那么多烂摊子接踵而至,他真想就这么看着两人如此岁月静好下去。 他顺着公子视线瞧出窗外。 是湖边的云锦焰火开始了。 此处正对湖边,观景角度极佳,五光十色的焰火流霞般降落,烂漫绽放。 这出焰火盛宴,是公子命人准备的,正君却睡着了,竟然没看到。 这不平白浪费心意吗? 他捧着花走过去,压低声询问:“公子,焰火表演需要使人喊话暂停吗?” “罢了。” 程立雪抬手折下一截花:“这枝花,压台。” …… 不知多久后,初棠脚下一阵悬空,猝不及防的倾斜感叫他猛然扎起身子。 “地震了?” 左右打量四周后,心有余悸舒气。 程立雪静静端坐在窗侧。 桌面玉佩泛出流光。 “这玉佩刚刚做好的吗?”初棠指尖挠挠鼻头,“那我们走吧。” “嗯。” 两人穿梭过夜市。 路上尽是各式小摊贩,其中小吃最为吸引初棠眼球。 酥山、酪樱桃、龙须糖、菊花茶、唐菓子、鸳鸯芝麻糊、糯米糍、烙饼、汤圆、酸梅汤等应有尽有。 初棠流连其中不亦乐乎。 他手捏着颗小麻花,咔嘣嚼一口,右手握着烤红薯,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又被其他小吃勾走魂儿。 怀中的东西实在抱不下,他转头一笑,将之倾数塞给程立雪。 “拜托你拿一下。” 初棠小跑来到个摊贩跟前,旁边是对年轻男女。 “相公,我想吃这个糖画。” “好,只要娘子喜欢。” “二位客人,转哪个画哪个。” 所谓糖画,即是以勺为笔,以糖为墨,行云流水,勾勒图案,亦糖亦画,可观可食。 年轻女子接过那个镂空花盆糖画,老板这才对初棠道:“这位小公子也要糖画?” “对对对。” 初棠点头如捣蒜。 摊位前是个小型转盘。 木质圆盘上画着好些图案,初棠一眼便相中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 “转到哪个画哪个是吗?” “是的。” 老板蹲下从推车底下翻出勺糖。 初棠手指捏上转轴,轻轻一旋,转轴倏地动起来,箭头最终停在灯笼图案。 “……” 他失意咬牙。 初棠悄悄咪咪搭起眼皮瞄去,老板正在专心致志煮糖浆,并未留意这边情况。 想了想,他鬼鬼祟祟伸出另一只手,自己手动把箭头摆到小螃蟹图案。 随后刷地收手:“老板,我转到小螃蟹啦。” “螃蟹?好嘞。” 老板头也不抬地继续熬糖浆。 初棠心满意足偷笑。 这一转头,却瞧见程立雪也恰好望来,那人不咸不淡朝摊位放下枚银子。 夜市灯芒似被剪碎,和着月色浮动,流转过那张漠然的脸,将清冷的眉眼晕得柔和两分。 嘶……干坏事被抓个正着。 这家伙不会去老板那揭穿他吧? 如是思索再三,他挽出个略带讨好意味的笑,朝程立雪做出个“嘘”的噤声手势。 程立雪眉梢轻抬,视线意味不明描摹而来。 大抵是这个家伙模样太过坦然自若,反倒叫初棠读出了丝威胁。 想要我保密? 看你表现。 嘶……这家伙,果然很欠揍。 初棠也懒得理会这家伙,他瞟瞟那边的老板,白糖加水被熬出大泡,大泡变小泡,小泡微微发黄,又开始发红,直至糖浆浓稠。 初棠闻到清甜的糖香。 “好啦。” 老板轻笑拿起糖勺,来到光滑的案板边,给案板抹上点油,方便起糖。 浓稠的糖浆从勺上如丝般滴落,随着老板娴熟的动作,一笔连画,勾勒出一个图案。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栩栩如生的小螃蟹也跃然于案面。 初棠目光灼灼盯着小螃蟹。 老板拿出根木签,压在糖面,再用糖画刀起糖,这个小螃蟹糖画便成。 老板刚拿起小螃蟹糖画,却匆匆跑过位手舞足蹈的孩子,那孩子似看不见就撞过来。 啪一声。 糖被撞掉。 “你这死孩子,快给人家道歉。” “我不!略略略。” “抱歉。”女子摸出几块铜钱塞给老板,马不停蹄追上去,“老娘今晚不打断你的腿跟你姓!” 初棠垂头,地上的糖画已经碎成一块块,还被脚碾过,有些难以入眼。 小螃蟹没了…… 老板也一脸无奈:“这些个熊孩子,唉,这位小郎君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本摊最后一份。” “老板您明天还来吗?” “看心情吧,我向来是看心情出摊的,也许十天半个月不出一次,说不好。” “好吧。” 初棠抿抿唇,意兴阑珊转身。 * 初棠失意跟着程立雪离开。 原以为这人会带他回程府,不知不觉间跟着人走进个奢华的会场。 待他回神时,方知这里不是程府。 高台上有“拍卖”两个字眼。 原来是拍卖会。 他们此时坐在大堂正中央前排。 程立雪在他右手侧,而他左手边隔了座红木摆件的位置,竟然坐着张大哥。 “阿午,你想什么这般出神?” “小螃蟹。” “嗯?” “我是说张婶还好吧?” “多亏你机敏聪慧,阿娘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初棠点点头,没再接话。 拍卖会场大堂富丽堂皇,陆陆续续落座不少人,座无虚席,更有甚者拥挤在边上凑热闹。 毕竟是个拍卖会,总有各式宝物,估计都是来见世面的吧。 他倒也好奇,程立雪来这里买什么。 拍卖很快开始。 司仪姑娘有条不紊说着开场白。 会场躁动,初棠歪着头,若有所思盯着台上一件件被高价拍走的物件。 他总觉有人在哄抬价格。 奸商! 万恶的资.本家! 几轮下来,拍卖进入尾声,人群却热情高涨,毕竟方才压轴的宝物他们已是闻所未闻,不知这压台的又将是如何珍稀呢。 “最后一件,我们的压台宝物,一株海棠花。” 司仪姑娘话音刚落,会场内骤然间人声鼎沸:“不是,这一株花也能拿出来拍卖?” “当咱们人傻钱多呢?” “咋滴,它这花还能媲美天山雪莲不成?” “诸位稍安勿躁。”司仪姑娘温婉浅笑,“这株海棠花,无甚功效,贵在有心人赏识。” “我还不信真有傻子愿意买。” “难说,我瞧着这花倒难得的娇艳似锦,我若是有钱,买回去养着又何妨?” 这些窃窃私语落入初棠耳中。他思绪杂乱盯着那株海棠花,不解蹙眉,有钱也不能这般瞎造吧。 程立雪倾身凑低头,耳语:“喜欢吗?” 初棠:“……” 他话都没说出口。 耳畔回荡起句清冷嗓音:“五百两。” “?” 场内本是哗然,忽而静得落针可闻,人群呆若木鸡望来,慢慢骚动沸腾。 “真有傻子哦?” “你懂什么!这叫千金难买心头好。” “况且人家这是哄心上人呢。” 初棠目瞪口呆望着那株花,俨然还未从程立雪的“五百两”中回神,另一边又响起道更为骇人的声音。 “一千两。” 初棠诧异循声瞄去左边的张大哥,身后适时传来点陌生的嗓音“噢,两傻子”。 这位说话的大兄弟无疑是他的嘴替。 傻子竟在他身边。 还是俩。 程立雪面无表情看去张折枝:“一千五百两。” 张折枝温润微笑:“实在抱歉,这花格外合我心意,咱们各凭实力吧。” 语毕,他又道:“两千两。” 被夹在中间的初棠欲言又止。 那花能长生不老还是能补肾固阳? 你俩较劲儿得多少有点毛病! 程立雪:“两千五百两。” 张折枝:“三千两。” 程立雪散漫端起茶杯,轻飘飘瞥过去。 “三千两,可还有叫价的?三千两第一次!”司仪姑娘敲下个小锤,碰的一声。 “三千两第二次。” “五千两。” “程公子出五千两,五千两第一次。” “八千两。”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屏息凝神,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错过这场精彩对决。 张折枝眼梢轻扬望来:“程公子还要叫价吗?” 程立雪淡定抿茶:“既然张公子势必要拿下这株海棠,我又何必夺人所爱。” 张折枝:“程公子,果然君子坦荡荡。” 两人不约而同收回视线,台上的锤子也落下最后一捶:“八千两第三次,成交。” “这株海棠花由张公子以八千两拍下。” “阿午,你觉得这花值得吗?” 初棠无言以对:“……” 八千两买一株平平无奇的花?有这钱,去挂个好一点的脑科不好吗? 小厮端着托盘走来。 张折枝取下那株海棠花,转手递给他:“送你。” 初棠:“……” 八千两的花,他拿着瘆得慌。 “我见你方才一直盯着这花看,想来是喜欢的。” 初棠:“……” 他就不该盯着那花看的,这可如何是好哟! “我……” 初棠实在不知该如何婉拒,他求救似的,瞟向另一旁的程立雪。 这人却若无其事搁下茶杯。 语气闲散道:“既是张公子的心意,收着也无妨。” 初棠:“……?” 程立雪什么时候有给自己戴绿帽的喜好?可真是宽以待人,严以“绿”己。 他扫了眼四周,心道,大抵是众目睽睽,程立雪也不好发作吧。 两个大男人当街扯头花,估计有失身份。 初棠最终还是带走这株烫手似的花,他前脚刚回到程府,程立雪后脚就离开。 他瞟瞟那个背影,最后耸耸肩进府。 * 还未走远的人,转角便碰见满头是汗的十一。 “走这般急做什么?” 十一打开折扇扇凉:“这不是急着给你报喜么?今晚拍卖会挣的银子都送往别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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