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臻像是一个孤独的游魂,独自行走在雨夜之中。 走过恩施街,穿过绿化带,便到了秋溪路的地带。 孤寂一下子被通明灯火驱散,像是要将人从无人之地强行拽回烟火人间。哪怕是下着小雨,还是有不少人手挽着手逛街,势要将所有的景点和网红店铺都打一遍卡。 付臻随意走到一家店铺的屋檐下躲雨,看着人从他眼前走过来,又走过来,熙熙攘攘,神色匆匆,不知道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他的心出现一瞬间的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他已然分不清。 “你在想什么?” 出神的付臻被这一声叫回了神,他循着声音源头看去,就见同样在屋檐下躲雨的祁无庸正微笑看着他。 哪怕知道这个笑容是伪装,但付臻还是有一瞬间的欲。望将最近两天的遭遇全部倾诉于他。 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道:“在想什么时候雨能停,能不能打到车回学校。” “雨总会停的。” 祁无庸笑了一声,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下,“打车就别想了,这个地点和时间段,很难打到车。” 已经入秋的雨很凉,落在人的身上,身体会止不住起鸡皮疙瘩。 但偏偏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的祁无庸无知无觉,像是感觉不到温度般,神色轻松地伸手去接顺着屋檐滑落的雨滴。 秋叶的雨,昏黄的灯光,伴着坐在台阶处的白衣少年,倒是有几分诗意。 付臻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十点了。 学校关门是十一点,必须在这之前赶回去。 就算打不到车,走回去也只用半小时,时间足够了。 他刚准备动身,就听见蹲地上的人说道:“你就准备这样抛下我?” 付臻没管他,平静地走进雨夜。 还坐在地上的祁无庸表情阴郁一瞬,看着对方毫不留情远去的背影,他又轻笑一声,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赶路,脚步匆匆,与其他过路行人一同融入夜雨之中。 雨渐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付臻耳边隐隐听到身旁的人轻咳一声,是拼尽全力压制,却又因实在难以忍受不小心泄露出的一声轻咳声。 他不自觉加快脚步,感受到原本并肩而行的人渐渐落后。 他回头,就见祁无庸脚步慢了下来,身体有些歪斜,像是被抽取支架的纸皮灯笼,在风中飘摇,稍微一碰就会碎掉。 付臻拧眉,犹豫着是直接走还是等一等对方时,就见摇摇欲坠的祁无庸,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祁无庸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设施简单,总体呈现一种简洁风。 置物柜旁摆放着老旧款的台灯,还在默默无言散发昏黄的灯光。 今天骤然降温,房间里的空调嗡嗡释放暖气,祁无庸的脸染上一层胭脂红,看着气色好像还不错。 当然,也仅仅是好像。 他支起双臂,略显艰难地将身体撑起来,将素白的枕头折起来堆高了一些。 枕头一高,好像连带着视野也更开阔了,说话更方便自在。 他偏偏头,看向坐在旁边凳子上出神的付臻语气惊讶道:“你带我开房?”
第21章 换药 他这一出声,唤回了走神的付臻。 “换一下说法,”付臻没什么心情地回道,“……是给你开了一间房。” 只是让祁无庸今晚先将就一下,他等会儿还要回学校的。 他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十一点过五分了,学校已经关门了。 但他还是想回去,用尽一切手段回去。 祁无庸选择性地当没听见,“谢谢,你人真好。” 付臻没有纠结于这个,只道:“你在发高烧。” “这样么?”祁无庸微笑,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难怪赶紧今天头晕乎乎的,原来是发烧了。” 付臻指了指置物台上的东西,“给你买了退烧药。” 祁无庸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一大堆药品。 他唇角的笑意不变,“谢谢,你真体贴。” 付臻皱了皱眉,“不要和我这样说话。” “你好凶。” “……” 付臻眉头皱得更厉害,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祁无庸突然动了动。他将身体撑起来,努力让体态显得更挺拔,减少病气带来的颓废感。 他这才想起祁无庸还是个病人,不应该和病人太过计较。 他起身就要离开,就听见身后人挽留,“你要离开了?” 对待病人总归是要多一些耐心的,平时懒得回答的问题,都要应付一下。 付臻回应道:“显而易见。” 祁无庸想了一下,“那能不能将我带回你家么?” “我住宿舍。” “那我和你一起住宿舍?” 付臻眼神激荡,思路也不自觉被对方带偏,“你觉得你和我住一起,合适么?” 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已,一来就敢说要同居,这心理素质也是可以的。 祁无庸故意曲解他的话,语气带笑:“两个男生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合适的么?” “当然不合……你刚才说什么?”付臻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他有点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两个男生? 在祁无庸的认知中,他是个男生? 对方的话,无疑让付臻内心动荡。 在这个让人疯癫的世界,终于有一个人眼睛没问题,能够正确认到,他不是个女装大佬,更不是个女生,而是个男生了。 他再次想确认对方的话,但祁无庸却没有重复一遍的打算,只是淡淡微笑,带着点微妙的可怜讨好:“我没有地方住了,可以收留我么,我不会很麻烦,也不会占太多位置的。” 付臻下意识顺着他的思路说,“你可以住学生宿舍。” “学生宿舍必须在一学期的开始申请,我已经错过了。” 付臻给他提供了第二个选项,“租房。” 虽然不清楚祁无庸的真实身份,但想到他和林正溪的牵扯,想来和林家有些关系,应该是个有钱的主,租个房子绰绰有余。 祁无庸睁着那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略带可怜道:“银行卡被我父亲冻结了,身上也没有现金。” 祁无庸这句话,彻底堵死了付臻提供的第三条路:回家住。 付臻默了默,还是问了出来:“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很好,”祁无庸微笑,“他们不家暴我的时候,还是很好的。” “……” 付臻没有草率听信他的话,只是问:“他们为什么打你?” 祁无庸没有任何遮掩家丑的意思,直接将豪门秘辛漏给了他:“他们要将我嫁给龙潜,但是我不愿意。” 他没有提及挨鞭子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必要卖惨。 付臻听到这番话,突然想起之前,林正溪说祁无庸是龙潜白月光的事。 如果是白月光式的存在,那想必和龙潜有着很深的牵扯。 他猜祁无庸和龙潜的关系,可能就是经典狗血小说那一套,渣攻与白月光相恋,两人爱得死去活来,却因为身份不匹配,家族棒打鸳鸯,白月光被强制送出国,再相见已物是人非那一套。 见付臻若有所思,祁无庸微笑,“想什么这么入神?” 付臻也毫不避讳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本以为会受到祁无庸的批驳,结果就见对方满意地点头,“猜得真准。” 付臻:“……所以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愿意和龙潜联姻。” “你猜得都对,但是以上故事得基于一个点,”祁无庸唇角微勾,眼神微暗,笑容莫名有些诡谲,“前提是我和龙潜真的是相互喜欢。”而非逢场作戏。 付臻听了,直觉这里面的水很深,或许另有隐情。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的豪门密辛,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和他无关,还是不要牵扯进去最好。 他捏着门把手就要离开,这次祁无庸没有再挽留,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门合上了,房间陷入寂静,只有昏黄的灯光陪伴着祁无庸,孤寂得要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的流逝速度几乎难以清楚感知,或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许是短短一刻钟。 祁无庸躺在床上,还是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在空旷的房间里,他突然勾起唇角轻笑一声,只是这笑声没什么明显的情绪,眼睛更是没有半分笑意:“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结果还是要走,当真是无情。” 他话音刚落,房门又再次被人推开。 付臻握着门把手,另一只手也没空着,还捏着个纸杯,“你在说我坏话?” 祁无庸没想到对方会回来。 毕竟离开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留下才是少数的异类。 付臻留下明明只是很小的概率,但当这件事发生,祁无庸还是不可避免感到惊喜。 他笑了笑,眼睛故意露出一抹幽怨,“在说你的坏话,说你抛下我,不管我。” 付臻不知道怎么回应,刚准备将刚接的热水放在桌上,就听见床上的人说:“不过你回来了,就已经很好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藏着不易让人察觉的淡淡喜悦。 付臻眸光微动,没有说话。 他没有乐于助人的品质,也不想和人牵扯上这么多瓜葛,太麻烦了。 但他走出房门时,眼前突兀地闪过病房里的许白。 当想起许白的时候,付臻就已经残酷地发现:像以前一样袖手旁观,将人丢下的事情,已经做不到了。 终究还是变了。 付臻将之前买的药袋子拆开,漫不经心问道:“你受伤了吧。” 祁无庸看了他一眼,“你从哪里知道的。” 他没有否认的企图,毕竟事实就摆在那里,否认也没有用。 “有血腥味,还有一股药味。” 而且在他晕倒抱着人到宾馆开房的这段路,他摸了一手的血,不仅害得他洗了很久的手,还让宾馆前台误以为发生了凶杀案,差点当场报警。 明明付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祁无庸莫名就是感觉到对方的嫌弃和诡异的愤然。 “被你发现了,真是狼狈啊,”祁无庸故意苦笑一声,“刚从医院跑出来……药味很难闻吧,不要因为这个讨厌我好吗?” 付臻给出两字评价:“神经。” 身上受了伤,还只穿一件衣服在大雨天跑,将自己搞成了高烧,估计伤口也感染化脓了。 这么喜欢折腾自己的身体,当真是神经病一个。 付臻取出纱布,皱眉道:“脱衣服。” 祁无庸顿时瞪大眼睛,“这么突然?” “别扭捏,”付臻一手拿着药店买的纱布,一手拿着找宾馆要的剪刀,语气冰冷,“你想活不过今晚么?”
49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