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摸个底朝天? 安之总觉得居狼这话听着奇怪,脸颊便不自觉地红了。 在简风子听来,居狼的话却似雾里看花,听得不明不白。他插嘴说:“坏人?……是缠住我的那只女鬼?还是那晚被我一刀杀死的那只?” 怒不及局外人,安之冷静下来,随口说道:“没什么。” 简风子笑笑,说:“魂魄死后化为烟雾,消散天地,如果没有那就不得了了。人死成魂,魂死成神,说明他有资格去挑战鬼域之主,如果赢了,他便是鬼域新主。那只魂魄我们看得明明白白,它已经被我杀死,化为一团烟雾。安之你放心,居狼绝不是那只恶灵。” 说着对居狼翻个白眼,“不过他无缘无故对我大打出手。我看他肯定没表面看上去凌然,肚子不知道憋着多少坏呢!哼!” 安之所说与简风子理解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心知肚明,却不方便说明,便回了简风子一句:“小风,你真的很可爱。” “那是。我可是昂琉出名的美少年。”简风子被夸,毫不自谦,高兴到叉腰。 简风子的表现可爱到了安之,他忍不住笑了笑。 简风子又继续说:“原本人鬼各不相干,魂魄本来在鬼域待得好好的,如今人间这般混沌不堪,人鬼不分,都怪那沈渊。” 笑容僵在脸上,安之微微折眉,问:“他又……怎么了?” 简风子缓缓开口:“他们说,沈渊死后典山念及手足情深,没舍得将他的尸首埋进暗不见天日的地下,保存在尚池城望思台的净潭之下,年年祭祀。 “此后二十三年无事发生,在第二十四年九离季春祭典之上,听说沈渊恶灵入世,控制汪徊鹤引雷自罚而死,并让当时的恒耀之主何梦访将他的肉身救出净潭,不过奇怪的是,他重回人间后没有向典山实施报复,反倒沉寂好久,直到那年临近除夕,突然有人入皇都,向典山报告发现他的踪迹。” 说到此处,简风子停住口,嗤笑一声,道:“还好那之后典山及时捉住他又安置进净潭里!他真是滥杀无辜,害人不浅,灵玩不灵!死到临头还告诉鬼域那帮恶鬼,羽渊之上便是人间,这不明摆着告诉他们逃出鬼域的方法嘛!” “所以现在的人间有很多像那晚那样的恶鬼,没事儿就晚上出来游荡人间。”简风子叹口气,“典山不该对沈渊心存侥幸,还为他修个什么望思台。望思归来之台。九离之主豁达仁慈,望思台祭祀持续千年,直到现在都没停住呢——” 安之听得出简风子字里行间对沈渊的鄙视,对典山的敬仰。 只是净潭里不是他的尸身,典山没有善待过他,那些厉鬼会逃出羽渊也不是他告诉的。 安之苦笑两声,“不以私欲乱闻言。死者是开不了口的,有苦衷也解释不了。” 简风子讥讽地说:“呵呵呵,他能有什么苦衷?” 居狼抢过话头,“正因为有了沈渊,你简家才有今天的一切,别人可以冷嘲热讽他,独独简家不能!” “放屁!”简风子不允许外人贬低简家,破口大骂:“简直是放臭屁!我简家怎能与魔神相提并论!要说,也是他沈渊托了简家的福,怎么能说简家是依托他才到今天的地位!只有我们简家之人才能为他驱散煞气!!” 居狼幽幽地冷笑两声,“呵呵,千年已过,简家将他的煞气全部发散了吗?” 简风子理屈,低下声说:“我又看不出来,怎么知道有没有?净潭祭祀还未停歇,那就是没有……” 居狼愠怒,“连看都看不出,谈何驱除!” “你什么意思!?”简风子怒了,“几次三番为魔神辩解,你难道……” “吵吵什么吵吵!”安之听简风子语气不对,恐让他看出自己身份,便跳起来喊道:“死者已以,你俩活人为一死人吵架有什么意义?” “无咎……” “别叫我!”安之打断居狼说话。 听完简风子所言,他难免心里不会难受,却不方便表现出来,一团气堵在嗓子,哽得痛得很。 他揉了揉喉咙才道:“没想到你居狼平常说话少,现在还能跟人吵架呢……世人皆道他十恶不赦,你一人言微,改变不了……你很喜欢跟人唱反调吗?真是个反骨仔……” 简风子听见安之批评教训居狼,便“对对对”地叠声附和。 “小风,你也别对对对。”安之一个也不放过,把话锋转到简风子身上,说:“常说忠言逆耳利于行……” 今晚又是一个十五圆月夜,说着他眼前一黑,踉跄几步,跌坐在沙发上。 居狼见状正想提步上前,安之却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他双眼湿润,一对黑瞳像刚从水中捞出的漆黑鹅卵石,润泽莹洁。 “怎么了?”居狼出声问道。 安之睁着眼呆怔半天,忽然紧紧地扼住居狼的手腕,“当年你明明就知道一切,为什么不能稍微提醒我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居狼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我……” 他刚要开口,安之松开了他的手腕,呵呵自嘲,“你提醒过了,是我不信……” 话音刚落,他双眸中情绪忽地转变,透出一股坚明之气,“我还不想死!我要回家!” 他陡然站起身,眨眼之势迈步至窗边,头也没回,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
第45章 045 矜贵 三 安之在海面上点水而过,眼神坚定而不迷茫,目的明确,就是往蓬莱岛去。 回想刚才,他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画面: 自己的呼吸声缓慢而沉重。 他置身宇文明船上那间满是红绸的房间,入目皆是一片鲜红。 他刚从季渊时手上脱身,累得要死,眼皮抬不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床塌上走去,躺在床上,呼呼睡去。 睡着,周遭人语忽响起人语声不停,他太累了,思绪混沌,只觉自己在水里听声,翁声翁气,听不太清楚在说些什么。 一会儿后,忽地双眼眼皮传来一丝凉意,再之后喉间施加来一股力量。 他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猩红——一片红色丝绸系在他的眼前,阻止他看清那人是谁。 他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活,求生意志驱动手脚挣扎,摆脱那股力。 可,根本无用。 那人很强大,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颈,越来越用力。 已经到了死亡边缘,所有的血液被那双扼在脖颈上的手截断,不得上下,拥堵在脑袋,很胀。 在那之后,安之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 沈渊害怕登船只有一个原因,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永恒的存在,不会死。 他是九离的皇子,英勇善战,又是神,就算要飞升,也当是羽化成神,万众瞩目。 可自从沉岛一事后,他被封了法力,在船上被季渊时打得还不了手。 不仅如此,他自以为的永恒也是个笑话,他被汪徊鹤以压倒性优势生生掐死,以这种强制性的十分屈辱的方式尸解成神。 此后西轩门一事,连同船上的事一起浮现,原来他以为的一切都是假。敬爱的人都算好了他的死期,他的得意,傲然,都是他们的谈资,茶余饭后的消遣。 那晚,沈渊的耳鸣声落幕,那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而现在的安之第一次知道手无寸铁的可怕,他想活。 他不想像沈渊一样成为别人圈养的鱼肉,直到杀他那天才惊醒过来,但早已上了砧板,任人宰割。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不应该期待谁能救他,他需要能自卫的东西,或者说他要变强,只有那样才能回到现实生活中去。 那里这么美好,春来有桃,夏沐晚风,秋有烫手香甜的糖炒栗子,冬有雪落肩头。 每天下班回家能看见家中小比熊咬自己尾巴玩儿,再顺手拍下来发给最好的朋友温言,说:“快看,又犯傻了。” 虽比不上游戏里生活的波澜壮阔,却不用担心一觉醒来还能不能看到太阳,可他安之就是位普通人啊,生活平淡而生动。 离开了简家的游轮,安之不知去哪儿找件武器,漫无目的地在东海海面快速前行。他如蜻蜓点水一般,脚尖快速点过海面,向前飞掠而去,留下一路涟漪,慢慢扩散。 他高声喊道:“温言!温言!!” 只喊了几声,温言便出现在安之身旁,“这么久了,你终于舍得叫我了。” 方才画面里被掐脖子的感觉似乎还有残留,安之摸了把脖颈,沉下声音,无比坚定地说道:“我要一把武器!” 温言伸手,拦住正在往前奔去的安之。 奇迹的是,他们并没有掉下海面,而是稳稳地立在水上。 温言道:“那把握命不是现成的嘛。” 头顶皓月当空,发丝在眼前卷动,耳边是呼呼风声,脚下是映在水面被踏碎的月光。 “不用了。”安之断然拒绝,“我要一把杀戮之器。”他根本就没想找回握命。 温言劝道:“可你现在用着沈渊的一切,那用他的握命扇也无可厚非。” “你什么意思?”听闻自己用得是沈渊的一切,安之气愤。 温言倒吸一口凉气,才道:“哎呀,典山现在就在蓬山神岛。你被他杀死事小,就怕抓起来,要死死不成,生不如死才事大。” 随即,温言话锋一转,“你可以学沈渊在若木华庭用尽办法自我了断,可不是人人都有这魄力与狠心。正因为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我笃定,你没有那样做的勇气。” 温言的这番说明,加之安之自己的盘算,他停下脚步。 在若木华庭,沈渊有让付游去找典山来,了断自己的决心,而他却没有。他太想活着。也承受不了彷如沈渊受到的折磨。 从小妈妈就说他太敏感,怕疼,每次打针都不乖,要闹腾。 银月当空,指引着他找到简家游轮的方向。 “我只想快些回家……”说着,安之调转方向,望着月亮,原路返回。 温言跟着他调转方向,问道:“还要不要握命了?” 犹豫一会儿,安之道:“有总比没有的好。”说着,又长叹一句:“好像想回家啊——” 闻言,温言笑嘻嘻地说:“那我勉为其难地跟在你身旁,帮你加快通关进度好了。” 安之的杏眸一下子光亮起来,“好好好!”他叠声应答,好似怕温言立马出尔反尔,所以先答应下来。 “不过……”温言话锋一转。 安之道:“你可不能反复无常!”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言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快速通关的办法它……它非常人能忍受,十分痛苦,如千刀万剐。” “管他呢!”安之满脸不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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