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呈突然开口,“初时,我感觉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人总是会变得嘛,等过几年工作了,估计变得更多。” 谢初时故作随意,抽了张上的纸巾,给自己和对方递过去。 廖呈抿抿唇,还是开了口,“其实我之前一直想问你,秦穆去国外的事,当时你知不知情?” 谢初时表情微滞。 四年里。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都会在他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可无论是什么时候听见,心里头还是会被刺一下。 那根刺很小,可能也就针尖那么大,却能再片刻间杀人于无形。 见他这样,廖呈快速改口,“抱歉,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 拖了叠鸡尖到人跟前,“来,咱们吃菜。” 谢初时后来都没怎么说话,本来俩人说好只喝饮料,但他主动点了酒,上来就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喝到后面。 廖呈都有些后悔了。 对于刚才他提到的,这俩人的关系。 他不说百分之百,也算是百分之九十确定,尤其是那天,谢初时发了那条有些暧昧的朋友圈后。 “你们——”廖呈刚想开口。 对面人忽然道:“之前老王也问过我这个问题,问我知不知道他要去国外。” 廖呈停了几秒,问他,“你怎么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谢初时一只手撑着下巴,“因为我也不清楚自己算不算知道。” 如果知道。 他可能根本舍不得放人走。 如果知道。 怎么连一个正式的道别都不肯给他。 谢初时几千次忆起那天的场景,要不是自己主动打出去的那通电话,可能真要等到王岩告诉他,他才能知道。 这些年。 谢初时心里是怪过秦穆的,怪他不辞而别,怪他半点音讯都没有,怪他轻易撇下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怪着怪着,就麻木了。 因为好像也没什么用。 谢初时又有些醉了,但吸取以前的教训,没有完全喝断片,最基本的意识还勉强都在。 廖呈一直没喝酒。 他先把单买了,扶着人从位置上起来,往车的方向去。 谢初时躺在后座上。 他自己刚把安全带系好,后面好像有盏汽车大灯晃了他一下。 廖呈奇怪。 往后视镜看了眼,也没再见着什么光亮。 想到后排还躺着个半醉不醒的,廖呈也没多想,先把车开出去。 路过熟悉的街道。 汽车最后停在江大门口。 “送你回宿舍?”廖呈往后看他。 谢初时没吭声。 研究生宿舍原有两个人,谢初时的室友不在,他就可以独享一个二人间。 平常他都住宿舍。 但是今天—— “送我到旁边那个小区吧。”谢初时说这话时已经迷迷瞪瞪了,“你开进去,我给你指路。” “你确定么?大晚上的,你这样也能看的清楚?”廖呈不信。 “看得清。” 谢初时道。 那个地方,就算他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但进去的路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的。 没多久。 汽车再次停下。 廖呈想上来扶他,谢初时闭着眼睛,用力摇了下头,“你赶紧回去吧,我自己能上去。” “你一个人行么?” “行的。” 见人这么说,廖呈也不再坚持,只道:“那好吧,你回去,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恩。”谢初时应了声。 等人走后。 谢初时扶着楼梯,慢慢往楼上走。 钥匙插进锁眼的一瞬间。 陌生的熟悉扑面而来。 这个房子,自从秦穆没有回消息的第一个月起,谢初时就再也没回来过。 桌上和床铺积了一层灰黑,柔软的地毯被风刮得卷起大半。 谢初时四处看了眼。 把鞋随便一蹬,借着酒劲,直接倒在中间这个沙发上。 曾经的回忆扑面而来,他如同候鸟归巢,尽力摁下内里的酸涩,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只是没多久。 外面再度传来开门声。 进来一个身着大衣的男人,裹挟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凉气。 他眉宇锋利,如同刀刃一般,五官深邃迷人,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像是经历了半辈子,却丝毫不见沧桑。 他贪婪地盯人看了许久。 半晌,才把皮手套摘下,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毛毯,给他盖上。 指尖触碰人肩膀的那刻。 身体里沉睡已久的欲望肆起,连带出了数不清的眷恋和思念。 果然。 只有在这个人身边,他才能像个人。 男子蹲在谢初时身边,用一种近乎自虐的眼神看他: “我回来了。” - 次日一早。 谢初时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 看到身上的毛毯愣了下,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可一想到今天还要跟导师见面,就暂时把这个抛诸脑后。 闻见身上的酒气。 谢初时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回宿舍换了套衣服,才匆匆赶往实验室去。 原本谢初时是没打算读研的,但周围老师同学都劝他,说他有科研天赋,硕博连读以后还能申请留校。 后来谢初时也觉得,以自己的性格,要是能留在学校,也确实比在社会上混搭的好。 只是这个念头在他第一次和导师见面就后悔了。 实验室里。 谢初时盯着旁边的人,又一次开口问他,“你不是学物理的么,干嘛非要报我们专业的导师? ” “大物机电不分家。”刘义丞盯着设备,“再说,跟你报一个导师不好么,还能互相照顾。” 谢初时:“......” 自从秦穆走了,刘义丞出现在他身边的频率变得更多。 对方嘴里说是已经对他没了兴趣,但俩人就是会莫名奇妙地在社团、图书馆,各种活动上碰到。 甚至每节公选课都“碰巧”地选在一起。 谢初时明着暗着跟他说了无数遍。 但久而久之,他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刘义丞。 面前的扫描电镜发出“滴滴”声。 谢初时呼出口气,记下一个数字。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有人喊,是他们这一批的师姐。 “义丞,你和初时把这收拾一下,导师马上来了,投资人要来看咱们的实验室!” 校企合作在大学里很正常,越有名气的学校,就越能获得这样的投资。 “哦,好。” “知道了。” 两人都应了声。 不敢耽误,打扫起了实验室,把设备都调整到待机状态。 没多久,其他几个同门也都过来。 几人从门口站成一排,跟迎宾似的,都在低声讨论: “紧张么。” “为什么要紧张?” “据说这人挺有钱的,一下就给咱们学校捐了七千万。” “他有钱就有钱呗,反正又不是我的钱。” ...... 没多久。 楼下传来声音。 大伙都好奇,纷纷往那边看。 谢初时也顺着所有人目光看去。 姜导、校长和学校其他领导,把一个男人簇拥在中间,一块走上来。 和想象中的中年地中海不同。 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很年轻,一身灰色西装外套,步履从容坚韧,偶尔和身边人低头说一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抬头的瞬间。 谢初时忽觉轻微的耳鸣。 这声耳鸣,和几年前,在电话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要不是对方脖子上那条蓝灰围巾太过熟悉,他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第七十章 (重逢二更) “这里是咱们的实验室, 刚被评选为国家重点。” “这样的规模我们一共有五个” “这几位是今年姜教授新带的学生,成绩都相当优秀。” 校长一边介绍,一边朝旁边看去。 男人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只是顺着对方的介绍, 抬眸,毫无遮掩地睨向人群。 谢初时全程低着头,默默走在几个师兄师姐后面, 身边站着刘义丞。 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这几年,谢初时曾幻想过好多次和这人再次见面的场景。 甚至觉得, 要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冲过去,把对方胖揍一顿。 然后拽着他衣服领子,问他这几年都干嘛去了, 怎么一个电话都舍不得给他打。 但现在真正看到了。 谢初时却发现他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暂时不愿跟这个人有太多接触。 不知过了多久。 “看傻啦?”刘义丞忽然在他身边道。 “什么?”谢初时瞬间回魂。 才发现校长他们已经走了好一会, 实验室里就只剩下他们几个。 刘义丞从刚才起目光就没从他脸上挪开。 故作轻松道:“你弟弟看起来变化挺大的,我刚都差点没认出来。” “变化大么?”谢初时反问。 他想了想刚才见到的人。 好像是成熟了些, 个头甚至都蹿高了几厘米。 但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有那爱花钱的老毛病也是, 七千万说捐就捐, 都不知道给自己多留点。 反正他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谢初时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到旁边, 把XRD恢复到启动状态。 刘义丞沉默地走过来, 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当初他不要你, 现在他回来了,你是不是又要跟他好?” 平日里的笑意多了几分挣扎。 两人站在一台大型设备后面。 谢初时快速把手抽回来, “刘义丞,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之间只能做朋友。” “要是你以后还说这种话,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你清楚么?” 他语气远比以前要重,少了几年前的温和,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 刘义丞定定看了他好一会。 忽地深吸口气,走到门口,脱下防尘服和口罩。 和一个师兄打了声招呼就提前走了。 谢初时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来没有真的讨厌过刘义丞,正相反,对方每一次对他的帮助,他都记在心里。 但一码归一码。 感情这种东西,不是用来当做报答的谢礼。 到了中午。 谢初时手里的数据记录的差不多了。 简单收拾一下,就准备离开。 因为磁场问题,手机平常不让带进实验室,都放在外面的办公桌上。 谢初时这回却比每一次都要快的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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