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绫又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就是你现在这样。” 墨寻不光听不懂方绫话里的嘲讽,还十分好奇宝宝:“我怎么了?” 方绫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无奈地看着墨寻:“你还问你怎么了?你变成傻子了。” 墨寻却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嘿嘿笑出声来。 方绫拧着眉头:“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可真傻,竟然连我不是傻子都看不出。” 方绫:“……” 被墨寻当成“傻子”,方绫只觉得一阵无语。 张口想要再刺他两句,但对上墨寻那双呆滞的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一股令人憋屈至极的感觉涌入方绫的胸腔。 他意识到再和墨寻说话,自己只会越来越生气。 索性冷哼一声,转头便走。 却听身后一阵叮叮当当的玉石碰撞声。 竟然是墨寻追了上来。 “等等,你要去哪里?” 墨寻挨着方绫的肩膀,和他一起走,问:“对了,你多大了?七岁?八岁?” 方绫额头青筋乱跳了一下:“我哪里像七八岁?我十七!” “你叫什么来着?方……方……” 方绫黑脸:“方绫。你能别跟着我了吗?” 墨寻却嘿嘿一笑:“不能。” 墨寻记得书中说过,在原主死的时候,备受折磨。 是方绫一刀穿心,将原主痛快地送走了。 但方绫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一月后,边关动荡。 方绫带军前去讨伐,却被顾随之暗算,落得了一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墨寻是真的觉得挺可惜的。 本着刷一下方绫好感+不想那么早回宴席+加深一下自己是傻子的刻板印象, 就算被方绫冷脸相待,墨寻还是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方绫身后,喋喋不休着。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叫墨寻,你也可以叫我long life。” 顾随之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老皇帝彻底醉了。 抓住一名舞姬,将其按在臣子桌上。 推翻了满桌佳肴,又撕破了那舞姬的衣物。 就要当众强迫。 他凉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舞姬们瑟瑟发抖着,满脸泪痕,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妃嫔们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忍再看,扭过头去的。 百官们都低着头,神情却是不一。 有面露不忍的,也有压抑着兴奋的。 大皇子墨澄镜眼眶通红,死死攥着拳头。 二皇子墨鹤妙则懒洋洋地靠在席上,目光晦暗地低低笑着。 再一抬眸,竟在殿外瞧见了一个红色的人影。 但下一秒,那红色的人影就被另一人捂着嘴巴拖远。 虽只出现了一瞬,但顾随之还是认出来,那是墨寻。 思绪渐渐飘远,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刚刚墨寻埋着头大吃大喝的模样。 心中的烦躁微妙地减少了一分,却又被舞姬全然沙哑的哭声唤回。 目光凉凉地扫过老皇帝,顾随之走到老皇帝身边。 “陛下。” 老皇帝醉醺醺地一抬头,见到是顾随之,满脸的不耐顿时化作笑意。 他握着顾随之的手腕,把他往舞姬那边扯:“随之,你要来试试?来……” 顾随之反手握住老皇帝的手腕。 他正想用力把老皇帝拽起身,却听门口发出“咔啦”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 所有人一齐回头,只见墨寻站在门口。 手伸长着,保持着推倒什么的姿势。 满地都是从碎瓷片。 而摆放在宫门口的那个足有半人高的前朝留下的青花瓷瓶已然碎了一地。 老皇帝被吓得一激灵。 却见下一秒墨寻蹚过满地的碎瓷片,来到了自己面前。 “阿寻,你……” 墨寻跪坐在老皇帝面前,双手揪住老皇帝的衣领。 故技重施,以一种不顾老皇帝死活的力度摇晃起来。 “阿寻?!”老皇帝被晃得晕头转向的,有点恼了:“……快放手!” 墨寻倒真的停下了动作。 下一秒,他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左右打滚,双脚乱瞪。 “爹爹怎么只宠她,不宠我了!” “我不是你最爱的爹了!”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话音砸下, 老皇帝傻眼了。 百官也傻眼了。 就连被老皇帝按在怀里,衣衫半褪的舞姬也傻眼了。 其实说出这样的台词,墨寻自己也不太舒服。 这波啊,这波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阿寻,你乱说什么?!” 老皇帝又怒又羞,舞姬也顾不得搂了,晃悠悠地站起身去扯墨寻。 墨寻倒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口中嚷个不停。 什么“我是不是你最亲爱的人”, 什么“霸道老父亲爱上我”, 什么“咱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老皇帝的脸色都快变成七彩的了。 百官们大多数死死垂着头,一副恨不得把耳朵削下来的模样。 但也有看热闹的。 墨寻用余光瞧见墨鹤妙四仰八叉地后仰着靠在座位上,一副看戏的表情。 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不忘往嘴里喂一口酒。 分个神的功夫,听到老皇帝咬牙切齿的声音:“阿寻,你给朕起来!” 墨寻仍扒着老皇帝的袖子不肯松手,嘻嘻哈哈地往他背上爬。 “墨寻!” 紧接着老皇帝的怒吼响起来的是一道带笑的男声。 “陛下醉了,送陛下回宫。” 顾随之这一声比什么都管用。 太监婢女们立刻冲上前,架住老皇帝。 就连老皇帝都安分下来,乖乖任由宫人将自己搀了下去。 墨寻倒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老皇帝离去的身影。 又骨碌一下爬起身:“等等我,你们去哪?” 一只手却拦腰截住了墨寻。 回头,看到墨澄镜担忧又无奈的表情:“三弟,你……” - 老皇帝离场,宴席是无法再继续了。 百官们哪敢再停留,匆忙离场。 阳萝也急急忙忙地过来扶住墨寻。 “小殿下,小殿下,小殿下你,你……” 阳萝眼眶都红了,话也说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亦或是两者都有。 墨寻嘿嘿偷笑:“好玩。” 话音落下,一只手猛地在他后脑勺上锤了一下。 墨寻不满地回头,看到方绫板着的一张脸:“好玩?万岁爷头上动土,你有几条命玩?” 不知是不是因为墨寻帮那歌姬解了围,他觉得,方绫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变的亲切了一些。 他对方绫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方绫一怔,翻着白眼走了。 墨寻:“……” 他是笑了一下又不是放了个屁,至于么? 墨澄镜被这两人的互动逗笑,却又很快恢复成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阿寻,我送你去回去。” 两人和百官一起往外走,却不见了墨鹤妙。 可能是先走了? 墨寻不做纠结,路过餐桌时顺手拿了几块点心往怀里揣。 阳萝忙制止了墨寻的动作:“小殿下不可!脏!”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仔细把那些点心都包好。 墨寻津津有味地看着,却被墨澄镜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 “阿寻,”墨澄镜的语气里似有叹息:“下次……万不可再这样顶撞父皇。” - 养心殿旁侧的小阁,是顾随之的住处。 梅香扑鼻的房内,顾随之除去外袍。 鼻尖隐约能闻到老皇帝残余在上面的酒味。 他厌恶地扔在地上:“丢掉。” 冯旺应了一声,立刻上前,将那衣服卷起。 “爷,要不要再给您添些茶?” 顾随之抬手,冯旺立刻识趣地退出房间。 顾随之只着里衣,坐在桌前。 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抓过毛笔。 他有练字的习惯。 干净利落的字,毫不拖泥带水,曾被不少人夸过好看,赠给过不少人,也被不少人讨好地拿去收藏。 只是今晚顾随之的心思不在练字上。 他随意抄写着《茶经》,落笔的字却从“上者生烂石中者生砾壤”(注①)变成了“墨寻”。 顾随之却没发现。 秀长的眉微微皱着,似在思索。 他想到墨寻在宴席上的举动。 呆呆傻傻,毫无章法。 却能让老皇帝毫无办法。 想到老皇帝那又气又急的又怒的表情,又想到刚刚伺候老皇帝歇息时,他痛心疾首、流着泪地质问着所有人——“朕的阿寻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随之就忍不住弯起嘴角, 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 他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虽是嘲笑,却更光彩耀眼。 他还记得母亲被当街撕破衣衫的模样。 还记得母亲被裹在草席中,硬邦邦地从小门被送出的模样。 都臭了。 老皇帝不当人,报应便落在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身上。 前些日子老皇帝病着,分不出心照顾墨寻。 又心怀侥幸地觉得墨寻的傻病能自己变好。 今日墨寻的行为像是给了他一个巴掌。 让老皇帝清醒地意识到,墨寻已经傻了,不可能再变好了。 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已经废了。 越想,顾随之就越觉得畅快。 他眉眼舒展,狭长的眸落在面前的纸上。 望着满纸的“墨寻”三字,顾随之先是笑,又突然收起了笑。 他有个顾虑。 让墨寻来气老皇帝,看他们父子相残互相折磨,固然是不错。 可今日宫宴上发生的事,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老皇帝也未必不能承受。 若是十次,二十次,三十次呢? 纵使老皇帝溺爱墨寻,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送给他。 那也是建立在墨寻和他同仇敌忾、戮力同心的份上。 现在墨寻又是傻了,又是和他反着来。 老皇帝未必会再纵容他。 但要是…… 一个念头在顾随之心中慢慢成型。 ——但若是有他护着墨寻…… 若是有他护着墨寻,教墨寻和老皇帝作对的话。 想必,这场戏还能变得再长,再激烈,再好玩些。 而他,也一定会变得更享受这场戏。 顾随之眸光闪动着玩味的光泽。 突然,他撕碎宣纸,站起身,抓过旁边外套与披风。 慢条斯理地穿戴好后,走出了门。 守在外面的冯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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