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旺还没反应过来,阳萝爆发出一声尖叫:“这是哪里来的?小殿下,您怎么又将泥人藏在身上带到床上!!” 墨寻继续嘿嘿傻笑。 冯旺亦是哭笑不得的表情,郑重其事地将泥巴小人塞回袖子里,还对墨寻行礼道了个墨。 又道:“小殿下请跟奴才来,不要让皇上久等了。” 墨寻“噢”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但走了一会儿后,墨寻发现这不是去养心殿的路。 而是走上了旁边一条小路。 一瞬间,无数不好的猜想都冒出来了。 什么劫财,劫色,劫腰子。 还有古装剧经典的桥段:被人推倒水里,然后流产。 哦不对,他没有流产的功能。 墨寻自己把自己吓到脚软,装傻充愣地揪住冯旺的袖子摇来晃去:“咱去哪儿啊?这不是去见老头的路啊,你当我傻,糊弄我是不是?” 冯旺解释道:“小殿下,咱先去见掌印。” 听到是去顾随之那,墨寻的一颗心总算是堪堪落回了肚子里。 他憨憨地“噢”了一声,握着冯旺袖子的手也没放开。 反而在指头上越缠越紧。 冯旺中途几次试过把袖子抽出来,无果。 只有无奈又诚惶诚恐地任由墨寻牵着自己。 余光看着墨寻稚气又呆滞的举动,不自觉在心里和他之前那跋扈的样子对比起来。 也难怪会有宫人说“若是小殿下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也难怪早些时候对他说“去把那狗崽子找来”的时候,脸上甚至是挂着愉悦的笑意的。 等到了顾随之居住的小阁,冯旺正要通报,墨寻却大大咧咧地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顾随之正在练字。 他提着毛笔,抬眸。 眸光落在墨寻攥在冯旺袖子的那只手上。 顾随之静静看了一会儿,勾起一边唇角。 他命令道:“松开冯旺。” 墨寻歪着头反应了一会儿,才像是明白过来顾随之的意思。 他松开攥着冯旺袖子的手,还不忘提醒他:“冯旺叔叔,你袖子皱了哦。” 冯旺:…… 还不是被你给攥的?! 冯旺哭笑不得地退了出去。 也没忘把阳萝也带出去。 屋内,便只剩下了顾随之和墨寻。 墨寻问:“你找我?有事呀?” 顾随之却不讲话,只是重新低下头,毛笔落在柔软的宣纸上,写出锋利的字。 啧。 墨寻此时特别想把高中班主任训自己的话转送给顾随之—— “问你话呢,说话啊?!”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他掌印大人七窍玲珑,一张嘴却惜字如金。 老皇帝都未必能从他口中多撬出几个字,更何况是他呢? 顾随之不理他,墨寻索性自己玩。 他不是个喜欢入侵别人领地的人。 但为了维持自己傻子的形象,只有装作根本不怕顾随之的模样,在房间里东走走西看看。 墨寻眨眨眼,站在原地没动。 顾随之挑了挑眉,语气暧昧且威胁:“忘了昨夜答应过我什么了?不想要小狗了?” 一听到小狗,墨寻立即支棱起耳朵,眼睛也变得亮晶晶。 “要!要!嘿嘿嘿要小狗嘿嘿嘿嘿!” 他立刻变得乖巧,傻笑着,将双手伸到身后,在衣服上擦着。 顾随之看着这一幕,眉头皱起,心里又生出了那种想要给墨寻擦手的奴性冲动。 墨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蹙眉,还以为是他不爽自己动作太慢。 于是加快了速度,更是又快又狠地把手上的泥渣全都拍到了后腰上。 顾随之轻啧一声。 等墨寻走近,顾随之问:“还记得怎么写字么?” 墨寻点点头。 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又顿了顿,点点头。 “到底记不记得?”顾随之问。 于是墨寻点点头。 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又顿了顿,点点头。 这个折磨人的方法是墨寻兼职给人做ppt的时候和甲方学来的—— “yes or no”这个选项,最让人想杀人的回答其实是“or”。 果然,墨寻听到顾随之轻轻吸了口气。 像是在忍着不耐。 墨寻立刻老实了。 他用手比了一个某国男人看见会破防的手势,乖乖回答:“我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顾随之用那双寒星般的眼盯着他。 突然,他将手中毛笔塞到墨寻手中,淡淡命令:“写几个字。” 墨寻这辈子一共拿过两次毛笔。 第一次拿是在景区, 看着挺普通的一只狼毫笔,一看价格竟然要9998。 格外歹毒的标签。 吓得墨寻赶紧又放回去了。 从拿起来到放下,时间不超过三秒钟。 第二次拿毛笔,就是这次。 墨寻用孙悟空拿筷子的姿势攥着毛笔。 手腕晃晃悠悠地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顾随之垂眸,眸光像是柔软又薄凉的丝绸,缠在墨寻的笔尖上,看着他的动作。 顾随之是相信字可窥人的。 或谨小慎微,或潇洒豪放,或粗心大意,或步步为营。 一个人的性格或特点、偏好,总是能从字中瞧出一二的。 但墨团不行。 乌漆嘛黑的三块墨点子,这不叫字。 这叫刺得人眼睛痛。 顾随之问墨寻:“小殿下这是写的什么?” 墨寻抬起头,用那双下垂又柔情的眼,呆呆地看着他,答:“我的名字,看不出来吗?” 顾随之想说:这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却被墨寻的唇吸引了注意力。 他盯着墨寻的唇。 说话时一开一合的唇瓣,让他总想再喂点什么点心进去。 “说到名字,”顾随之问:“小殿下,还记得咱家叫什么吗?” 墨寻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地一拍桌子:“对了,我记得,你叫奥黛丽赫本!” 顾随之:…… 那是谁啊?! 顾随之险些被墨寻气笑。 “冯旺的名字记得倒清楚。怎么偏偏咱家的记不清?” “还是说,咱家的名字念起来不合小殿下的口味。” 顾随之向前一步,倏尔伸手。 像是从后面拥抱一样的姿势,顾随之的身形将墨寻的身形完全罩住。 浓梅冷香铺天盖地的覆盖了墨寻全部的嗅觉。 墨寻这辈子都没和男人这么亲近过。 他身体僵了一下,又怕被顾随之觉察出不对,又赶紧放松下来。 一只冰冷的右手覆盖在了墨寻握着毛笔的右手上。 那只手用了力气,带着墨寻的手,将笔尖落在纸上。 笔尖前后左右地移动着,在纸上留下一道道黑白分明的纹路。 墨寻吃力地认着:“户页丝非奇。” 顾随之:…… 一股浓烈的无语感堵塞在顾随之的胸腔。 顾随之深吸一口气,化解了自己的情绪。 松开手,薄唇凑近墨寻的耳。 沉沉开口:“这三个字是咱家的名字。” “顾随之。” “小殿下可千万仔细,牢牢记住了。” “……若是下次再忘了你主子的名,小殿下可要当心了……” 说到这儿,顾随之顿了顿。 当心,当心什么呢? 他从没和蠢成这样的人说过话。 恭维他的,贿赂他的,求他救人的,求他害人的人多到数不过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都不用说出口。 只用一个眼神,对方就已然明了。 但墨寻不一样。 他是真蠢。 一个名字掰开教他三遍,下次再见到,还是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问“你是谁?” 顾随之想了一会儿,伸手握住墨寻小臂。 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 直到墨寻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疼疼疼,好疼!” 顾随之这才收回手,他阴恻恻地道:“下次再忘,就打你的板子。” - 顾随之教墨寻写了字。 又招冯旺说了一会儿的话。 等他慢悠悠地穿戴整齐,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顾随之叫起已经开始窝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墨寻,总算是要带他去养心殿见老皇帝。 墨寻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哦,好的,顾,顾,顾随之。” 顾随之扬了扬眉,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顾随之弯腰,将唇凑近墨寻耳边。 轻轻耳语了几句。 - 到了养心殿以后,墨寻一眼看见老皇帝东倒西歪地靠在榻上。 左手提着一只酒壶,右手揽着一个貌美妃嫔。 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公主啃着手指缩在角落。 见顾随之来了,老皇帝立刻挣扎着起身,语气讨好:“随之,随之……朕要的东西你给朕带来了吗?” 顾随之上前,从袖中摸出一只墨色的小葫芦,递给老皇帝。 老皇帝打开闻了一口,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立刻喜笑颜开。 “好,有了这些处子的舌尖血,朕又能再炼几颗阿寻丹来吃。” 又道:“随之,奏折就在那边堆着,你去帮朕批了。” 顾随之早就习惯了似的应了一声,走到旁边小桌旁,修长的手指翻看着堆成小山的奏折。 墨寻站在原地,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他看了一眼顾随之。 心里祈祷最好下次顾随之能忽悠老皇帝把砒/霜也炼在丹里。 吃完立刻躺板板。 对了,话说回来。 等老皇帝死的时候, 要是墨澄镜,墨鹤妙,方绫,顾随之都能看在他已经变得痴傻的份上放他一马。 那他也不当什么皇子王爷了。 直接趁乱出宫。 至于出宫后做什么…… 没关系,这难不倒墨寻。 他小说看得太多了。 他可以开店经营,也可以下乡种田。 选题多多的,活法多多的。 正想得出神,却听老皇帝叫自己的名字:“……生,阿寻。” 墨寻回过神,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端着父亲的样子,痛心疾首:“阿寻,昨天宫宴上,你怎么会做出那样让朕丢脸的事情?你的病太医看过了没有?他们怎么说?” 墨寻张了张嘴,脆生生地突然问了一句:“父皇是嫌我变傻了?” 老皇帝一怔。 “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母亲了。她和我长得好像啊。” 墨寻突然又道:“母亲说,说……对了,我记起来了,她说想你。” 老皇帝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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