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瑾给他拉了凳子坐下,随后用手指挨了挨桌上的茶壶,触感温热,便倒了小半杯水,准备喂钱元珩吃药。 司瑾把他半抱起来,轻声喊着老幺吃药,随后把两粒药片塞进他的嘴里。 唇触及到温热的水,钱元珩开始下意识地开始吞咽,不过由于发烧,他失去了味觉,就连药片在口中化开弥漫开来的苦涩都感觉不到。 钱元珩自昨夜就一直处在昏沉的状态,清醒不了却又睡不着,头疼的简直痛不欲生,听到钱诚他们来了,他想说话,可嗓子已经干涩的一个音节发不出,现下喝了点水,这才暂时感觉舒服一点。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钱诚苍白的脸,和司瑾裹着药布的手,想问出什么事儿了,可一张口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司瑾替他拍背,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咳,小孩憋得脸通红,倚在司瑾身上闭眼调整着呼吸,半天才缓过来。 “你们……怎么了?” 稚嫩的童声哑的不像话,近乎是气声,声带仿佛被粗砂纸打磨了千百遍,而且能听出他是用了全力喊出来的,他要是用正常音量,估计已经失声了。 司瑾低下头,把小孩圈的更紧,努力扯出一抹笑:“没事儿,昨天因为担心你,我们两个一夜没睡,熬的都成熊猫了。” “别框我。” 钱元珩说完又咳嗽了起来,钱诚看着他蜡黄的小脸儿,闭了闭眼,沉声道:“昨夜有人在云锦轩放火,阿瑾死里逃生了。” 司瑾明显感到钱元珩身子一僵,赶忙摇头安慰他:“都没事了,没事了啊,你现在只管好好养病,一切交给我们。” “云锦轩失火……呵,这是想一锅端了啊。” 钱元珩突然眼眶一红,自嘲又悲凉的笑了一声。钱元珩一语点醒梦中人,钱诚突然反应了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对啊,自从徐清假死之后,钱诚怕再有意外,便带着钱元珩夜夜留宿云锦轩早已不是秘密。昨夜失火时间在九点半左右,这古人一般天黑便休息,九点半大部分皆已入睡。 若是他们昨夜没有进行计划,而是如往常般,吃了饭就回屋,没有及时发现起火,也没有任何破窗工具,怕是真的要团灭于此。 思及此,钱诚后背爬上了一层冷汗,而司瑾也联想到了,眼神骤然变得幽深:“他已经察觉到我们的敌意了。” “那就直接捅到皇帝那里去,对于皇帝来说,天大的事也比不过他大孙子,若是让他知道他疼宠宝贝的大孙子不是亲的,还不知要发多大的火。” “再等一下,等我们拿到血融与否的答案再说。贸然前去,你不可能拿照片给他,退一万步讲我们给他照片,可那也是曹云阳私通的证据。 小混血儿是国师认证过的天神下凡,异瞳异发是象征,你空口无凭去造谣,皇帝要一发火,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司瑾轻轻摇头,见钱诚还是不死心,怕他冲动又补了一句:“别把他当爹,他没把你当儿子,他只是月国的皇帝,江山社稷才是他的全部。” 虽然这话有点绝对了,但司瑾已经对皇帝在徐清一事的处理方式上失望透顶了,人心都是偏的这无可厚非,但偏的如此过分,真的让人很寒心。 钱诚被司瑾劝了下来,决定要等计划下一环扣上。不过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们的,钱元珩在吃完药之后睡了过去,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早上都没烧起来。 小孩儿一觉醒来除了嗓子疼鼻子堵之外没别的感觉了,看起来神清气爽了不少。钱诚赶紧叫人去喊大夫,大夫看完后长舒一口气,表示已无大碍,好好养几日就没事了。 钱诚让厨房熬了粥,一勺一勺地喂给小孩儿,司瑾在一旁看着,嘴角微翘,老幺没留下后遗症,实属万幸,心里一块大石也终于落地。 钱元珩被两人略显慈爱的目光看的极为不自在,虽然他身体是小孩,但不代表他能接受当同龄人的儿子,尤其这两位还都有伤,这个场面看起来太惨了。 钱元珩康复的消息早就被钱诚给放了出去,而且让他说的特别玄乎,什么都快咽气了,让司瑾一个偏方给治好了,他们就坐等裕王府派人来。 他不信一个小孩子,受了惊吓又受了寒后能不发烧,钱元珩都烧了近乎一天一夜,钱君皓肯定也讨不得好。 果不其然,在第三天的傍晚,闲王府迎来了客人,不过不是裕王府的人,而是皇帝身边的德公公。 德公公还是那万年不变的半永久笑容,钱诚来到前厅后,他立刻站起来抖抖袖子,按规矩行礼,动作好不流畅。 钱诚掀袍一坐,颇有当朝王爷的气势:“公公今日怎的有空来闲王府?” 德公公叹了口气,脸耷拉了下来,甩着拂尘很是惆怅:“那日小世子在闲王府不慎落水,至今未愈,太医们都说再烧下去,世子……世子就变成傻子了!” “哦?是吗?”钱诚阴阳怪气,看来裕王知道自己派人肯定讨不了好,求到了皇上那里啊。 “可不是嘛!圣上自从得知后茶饭不思,听闻小郡君也是大病初愈,是侧君出的方子,圣上便派老奴前来,与侧君讨要良方。” “他自己不来,倒是把父皇请动了。”钱诚面色突然一沉,“公公是不知本王与他有恩怨吗?” 钱诚现在连称呼都不愿给裕王了,德公公一听他语气不善,赶忙跪下:“老奴是圣上身边的人,所思所想皆是为圣上,其他一概不知,也不必知。” “呵,不知,也罢!”钱诚冷哼一声,转变了话题,“公公的意思是父皇叫你来的?” 德公公低眉顺眼:“是。” “那恐怕要让父皇失望了,本王家的方子概不外传。” “这……” “哦对了,劳烦公公代本王转达句话,世子高热不退父皇心急如焚,我家满满差点没命的时候,为何不曾过问一句?” 钱诚说完,一甩袖子站起来:“阿垚,送客!” 钱诚往清心居走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气场两米八,他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呵呵,有事想起他来了,虽然这是他们要的目的,但如果那么轻易地答应了,事后冷静下来,很容易让人察觉到不对。 毕竟双方算是撕破脸了,他上赶着给人家救命方子,怎么,又不是受虐狂或圣母,第一次登门不答应才是正常逻辑。 回去后钱元珩和司瑾听他说完,钱元珩有点担心,怕钱诚忤逆了皇上,皇上不会再拉下脸求他第二次,彼时他们的计划就会完全泡汤。 而司瑾却在一旁抱臂冷笑:“不可能,他一定会再来,面子和大孙子,当然是大孙子重要。”
第40章 针锋 钱诚和司瑾料想的没错,皇帝那边不仅二次来人了,甚至还是他亲自来的,彼时他们刚准备吃饭,就听有人通禀,说皇上驾到。 钱诚带着司瑾,牵着钱元珩来到前厅,见到皇帝后不卑不亢地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平身。”皇帝淡淡开口,自顾自地坐到主位上,然后朝钱元珩拍拍手:“满满,来皇爷爷这里。” 钱元珩听话地跑到皇帝怀里,但被冷风一吹,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他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鼻塞和咳嗽还是没彻底痊愈,所以一说话就会气短或咳嗽。 皇帝把钱元珩抱到腿上,亲昵地摩挲了几下小孩嫩白却明显憔悴瘦削了的脸:“还难受吗?” 钱元珩摇头:“现下已经不难受了,就是前几天,头好痛,身上也痛,哪里都好痛。” 钱元珩可怜兮兮地趴在皇帝怀里,语气委屈极了。无论在什么时候血脉亲情都是有用的,皇帝虽然偏疼小混血儿,但对他这个亲孙子也是可以的,所以钱元珩必须得让皇帝难受愧疚一会儿。 果然皇帝眼中流露出了心疼之色,不过还没等钱元珩继续卖惨,皇帝的话题就转了:“那满满可知,皓儿也病了?” “皓儿弟弟病了?!”钱元珩装出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实则内心冷笑,呵呵,还寻思他能多装一会,没想到那么迫不及待的就要进入正题了。 一听钱元珩不知道,皇帝斜眼扫了一眼站得笔直的钱诚,钱诚装看不见,依旧目不斜视地杵在旁边当空气。 “是啊,皓儿比你病的还要重,你皇伯和伯父都脱不开身,皇爷爷就代他们来看看你。” 钱元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他会直接要方子呢,没想到还不忘先给他大儿子家刷一波好感。 “那父皇也看到了,满满现在状况不错,无事的话便请回吧。阿清丧期未满一月,我们还在吃素,便不留父皇用膳了。” 钱诚本来就对皇帝有意见,这次见他还替裕王走好看,心里那股气就压不住,也不顾多少人在场,直接给皇帝下了逐客令。 “放肆!” 皇帝怒目圆瞪一拍桌,怒气瞬间被激发,除了他父亲,也就是先帝,还没人敢跟他如此说话。 钱诚丝毫不惧地瞪回去:“儿臣哪里放肆了?儿臣不过是看到饭点了,想让父皇早些回去,莫要误了用膳时间。” “你……!” 皇帝被他堵的哑口无言,指着他愤怒地一甩袖子,还不忘给自己找台阶:“念在你身体抱恙,朕饶你一次,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 “这是儿臣的王府,就算要离开也不该是儿臣走!” 钱诚真的巨烦这种爱端长辈架子,一不占理就要搬出‘我是你爹你就得听我的’这种令人窒息言论的家长。 他在现代的父母都是开明且大度的人,在他们这一辈都在接受亲情道德绑架和家长自我感动时,他爸妈就明确的给他灌输各种人间清醒的言论。 不过这也导致了钱诚颇为‘自私’的性格,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委屈自己,就连现在在皇帝面前都不肯让步。 钱诚的一句话让全场气氛近乎降至冰点,跟着的公公宫侍皆是大气不敢出,生怕皇帝下一刻就会把怒火撒到自己身上。 而钱诚方的司瑾也觉得钱诚要遭殃,本来皇上都给他台阶了,就算皇帝原本不想收拾他,现在为了脸面和尊严,也非得惩罚不可了。 眼见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钱元珩灵机一动,哇的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钱元珩从皇帝身上跃下,哒哒哒跑到钱诚身边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皇爷爷和父王不要吵架呜呜呜呜呜满满好难过……满满好怕呜呜呜呜呜” 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钱诚突然面色一僵,随后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眼圈一红半蹲下抱住泣不成声的小孩,轻抚着他的后背: “满满不怕啊,父王错了,父王不该和皇爷爷吵架,乖……不怕……” 钱诚表面是在安抚钱元珩,实则是在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这小孩下手真狠,借着抱大腿的姿势,朝着他的大腿根就掐了一把,差点疼得他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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