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话音刚落,几张符纸就被点燃,凑在一起照出宿舍的全貌。 原先上下铺的铁架早就烂得差不多了,只剩几根钢架还支在墙体边缘,原本还算干净的墙面也斑驳脱落,露出大片的灰泥红砖,上头不知道被什么液体泼了乱七八糟的痕迹,包括五人脚下的绿皮地面,也有大片不明的红褐色不规则痕迹,从室内一直延伸至室外。 “嘭!” 背后窗户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几人惊得转头去看,却是一只鸟的尸体砸在了窗上,血迹顺着窗户缓缓下流。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有幻境,现……现在又没了呢?”陈武将护身符双手举到面前。 “时间到了。” 白栩在耳边冷不丁开口,陈武的身影转眼就出现在江珩身后。 “快接近十二点,到了阴气最重的时候,灵体挡不住煞气,恶鬼即将现身。” 沈清淮好心解释了一句,随后看向江珩道:“其他人也会知道,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 江珩点点头。 “但是我们没有线索。”沈清淮特意加了一句。 沈清淮自己当然不需要,但未免引起怀疑,他必须装得和大家一样不知情。 被这句话提醒到,江珩忽然想起之前在墙上看到的东西,指了指道:“这里有。” 秦礼和白栩一起凑到方才的床位边,将火符凑近。 墙上果然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几句话。 “嘿,还真有东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刚才怎么不说?”秦礼抢先一步挤占了最好的位置。 “休息时偶然看见,刚才忘了。”江珩淡淡道。 白栩不甘示弱,也用脑袋挡住了一部分内容,陈武见状急了,生怕落了后,用两条胳膊撑着秦礼和他们挤在一块儿:“这是江哥先发现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江珩本人却并不着急,静静等那三个人互相推拒着,手心忽然传来一阵力道。 “江珩。” 沈清淮叫了他一声。 “嗯?” 江珩下意识以为沈清淮想问自己为什么不去看,他都已经想好了措辞。 自己早就在发现那些字时就已经记下,不仅能逐字逐句重复,还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猜测,足够随时回忆起来分析,并且这些事他几秒钟之内就全部完成。 江珩很聪明,生下来就天赋过人,二十出头就出了师,早早独担业务,拉扯陈武,敢和世家出身的天师一起竞争,所以他有自傲的资本。 他一向傲气内敛,不稀罕跟人争胜,故意说自己有多么多么厉害,在他看来是一种自怯的行为,越是缺什么,越是想跟人证明。 但面对沈清淮时,他却莫名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证明自己。 “怎么了?” 江珩刻意压低了声音,状似随意道。 沈清淮轻轻开口:“没有危险了,你可以不用再握着我的手。” 他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原本在推挤的三人同时停了手。 江珩松了手,耳根瞬间红透: “……抱歉。” 一瞬间,三人齐齐望向江珩,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江珩立即皱了眉,他一向自诩强悍,怎么可能需要别人保护。 谁知沈清淮却开口道:“没关系。”他望着江珩的眼睛,说话时,眼中满是信任和坚定:“谢谢你刚才保护我。” 沈清淮本身长得就好看,更别说眼下突然这么直勾勾看着自己,那眸仿佛镀了层水,眼波流转,熠熠生辉,再加上这有意无意略带喘息的声音。 江珩彻底没了呼吸。
第六章 墙后的三人随之嘴巴张成圆形。 除了陈武,秦礼和白栩的表情都透露着一股一言难尽,尤其是看向江珩握过沈清淮的手时,那神情简直像在看一滩不小心沾上的黏腻口香糖。 陈武只是觉得沈清淮好看,但却是头一回见他这副神情,恨不得贴上去细看。 火符光线到底受限,他有些急切地抓起背包在里边翻找:“这黑灯瞎火的,咱们为什么不用手电筒啊?” 白栩瞥了他一眼:“你可以拿出来试试。” 陈武翻出了手电筒和冷落已久的手机,毫无意外,一个也打不开。 “这里磁场本来就不稳,带信号的东西一概用不了,手电筒的电池也受到某些因素影响,简单来说,你带了一堆废铁。” 白栩看着他把包整个颠倒倒出所有东西,吃的、喝的,手机,手电筒……没一个能用的,摇头缓缓道:“没有人告诉你,到这种地方来要带符和法器吗?” 陈武叹了口气,默默把东西装回去:“那两样江哥有就够了,给我我也不会。” “那你会什么?”秦礼没好气道。 “我……”陈武一时语塞。 陈武红着脸,“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在秦礼戏谑的眼神下不得已向江珩求助:“江哥,我这么没用……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啊?” 江珩还在平复呼吸,听到陈武求助,自己也愣了一会儿。 陈武自拜师以来,还是学了如何画符驱鬼,只是他胆小,看见那些吓人的就跑,从来没用真正实践过。 江珩带陈武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激发他的潜质,能不能主动出手一回:“你还没出手过,还不能下定论。” 秦礼撇了撇嘴:“切,所以就是没用咯。” 江珩冷声道:“他有阴阳眼。” 秦礼不屑笑了一声:“见鬼吓自己的玩意儿,有屁用。” 江珩拳头一紧,沈清淮却适时开口:“他的阴阳眼是优势,可以帮我们找到恶鬼藏匿所在。” 原本剑拔弩张的二人,同时停下看向沈清淮。 恶鬼和灵体一样,只要有心藏匿,一般人要想寻找只能借助工具,不仅找起来费时费力还可能入了它的埋伏。 但身怀阴阳眼者,不仅更加敏感,而且能够吸引这些非人之物,找的速度便会快上许多,这对于争夺灵官度的众人来讲,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势。 听沈清淮解释完,白栩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观点:“有道理。” 秦礼压根没听他说了什么,但也适时闭了嘴,跟着点点头。 江珩眸色沉了下来,扫了眼二人。 沈清淮几句话的功夫,陈武从一个一无是处的胆小鬼,一跃成为众人的明灯,他泪眼汪汪地看向沈清淮:“呜呜呜沈哥……你简直是我亲哥。” “得了吧你,你瞧着挺老实一人,一张嘴居然还想跟沈家攀亲,没脸没皮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散修就是散修!”秦礼心直口快,说出的话从不过脑子。 江珩眉头随之一紧。 世家看不起寻常修行者是一贯的风气,世家一边霸占着最好的资源,一边还扬言和散修是公平比试,靠着金钱堆出来的法器赢完了比试,还要嘲笑他们,继续索取他们仅有的修炼之物,还摆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样,那嘴脸简直不要多难看。 因而世家与散修之间的斗争也从未停止。 秦礼显然只顾着自己嘴快,丝毫没注意到江珩的脸色变了,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层危险的意味。 炁乃游走于人周身的力量,在情绪波动时也会随人心绪产生反应。 江珩的炁隐隐绕在腕侧形成一道环,是一种戒心防备、略带攻击性的表示,这就意味着秦礼的话成功挑起了争端。 这一下,就把包括沈清淮在内的三个世家代表,与江珩陈武划分开来,局势变得紧张。 秦礼也接收到了江珩周身散发出的信号,将金刚锤举在身前,抬高了下巴对上江珩的目光。 握着金刚锤的手忽而捏紧,江珩目光如炬,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清淮忽然开口:“沈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他。 不仅江珩感到意外,秦礼和白栩都有些难以置信。 “大哥?!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命了?!你这么说简直、简直……” “大逆不道。” 面对的人是沈清淮,秦礼嘴上及时刹车,但苦于平日里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话说一半就卡住了,还得靠白栩接上一句。 “对,大逆不道!”秦礼活了二十多年以来,还是头一回见世家的人说自己家坏话的。 要知道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家族是他们强有力的依靠,也是他们的底气,是他们在玄学界立足的支撑。 背叛家族,等于抛下所拥有的一切,也等于背负上不忠不义不孝之名,而这等背信弃义之人,是要为整个玄学界所难容的。 他沈清淮就算实力再强……他,他怎么敢?! 江珩手腕上的炁渐渐消散,他看向沈清淮的眼神变得复杂。 沈清淮隐匿在黑暗中的侧脸,就像是一副蒙尘已久的雕塑,风沙侵蚀了他的五官,根本猜不透原先究竟是什么表情,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唯独那微微的垂首,显露出一丝怅然的落寞。 他和沈家之间,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 “沈清淮?”江珩唤了他一声,手微微抬起,却又停在半空。 沈清淮似是去遥远的时空游历了一番,回神后转过脸看了看他,没有多做解释,越过秦礼和白栩,来到墙体前:“太阳升起之前,这里将不复存在,我们得抓紧时间。” 沈清淮与沈家如何,不是众人要考虑的,反倒是根据线索去判断接下来要做的事。 秦礼虽然说话不过脑子,但还是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白栩本来就只是个看客,况且世家之间还有不少竞争,自己家的事没完成,何必操心沈家。 冷静下来后,众人心照不宣得没再提此事,都去看墙上的字。 这面墙整体已经破损,只有少数部分还留着石灰墙皮,恰巧那写满了字词的地方就是其中一小部分,火符的光打在墙面上,反射出一点刺眼的白光。 沈清淮眯了眯眼,江珩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身前。 “上面写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句子,按字迹来看都是不同的人写的。”白栩道。 不要问为什么没有人读出来,因为那些字眼的恶心程度,是包括秦礼也觉得生理不适,是无论如何也念不出口的字眼,简直就是无数流氓淫棍的新华字典。 众人默默看完了句子,只归纳出一个结论:“当年睡在江珩和沈清淮躺过的这张床铺的人,在校期间遭受了十分严重的骚扰。” “并且这里原先是间男寝。”这是秦礼凭自己多年的骂人经验总结出的关键性线索。 所以,男人,能遭到同类的骚扰,可想而知那位兄弟长得肯定很好看。 江珩下意识想到沈清淮。 秦礼皱了皱眉,抬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舌头抵脸颊:“唉,英俊的人,总是不可避免一些引来无缘无故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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