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那句万古流芳,就是对醉月浮最狠的诅咒。 魔肆眯起眼睛,只觉得醉月浮抱着霜棠的画面怎么看怎么碍眼。 魔气席卷,将霜棠的身体卷了过来。 温柔这个词对魔肆来说陌生至极,但他这一次还是勉强做到了没有弄伤怀里这具轻飘飘的尸身。 “把阿棠还给我!” 醉月浮的灵力近乎失控,磅礴的威压席卷整座大殿,甚至地面都开始剧烈颤抖,满殿的绫罗绸缎飘落。 为这荒凉添上了一抹鲜红。 剑刃撕裂周遭魔气,绞碎绸缎,疯狂、暴虐的剑气破空,直指魔肆的眉心。 被威压镇得单膝跪倒在地的洛汶心惊,当年与上古大魔大战,月浮都不曾爆发出这样的戾气。 视线落到醉月浮的瞳孔,洛汶后背发凉。 那双原本澄澈的金眸眸底,隐隐透出一圈猩红。 这是要入魔了。 魔肆的力量已经十不存一,根本不是醉月浮的对手。 但是他丝毫不惧,抱着怀中的人,在剑气刺入眉心的前一刻嗤笑,“你现在杀了我,就再也没人能救他。” “轰——!”澎湃恐怖的剑气被硬生生打散,将滔天的魔气撕成两半,没有碰到魔肆分毫。 醉月浮被剑气反噬,咳出一口血。 但他丝毫不在意,直直盯着魔肆,眼眶猩红,声音嘶哑,“你能救阿棠?” 魔肆低笑,“我恨透了他,把我囚禁在体内,不得自由。” “所以我要报复他。” “他这么怕孤单,死了都要拖上我陪葬,那我偏不如他的愿。” “我要把他拖回这个他最厌恶的人间,让他永永远远活下去,让他永远恨我,却报复不了我!” 说着说着,魔肆的血眸似乎变得更加猩红,魔气失了控,肆意翻涌。 他随手拆下霜棠发丝间那支红玉海棠簪丢到地上,簪子断成了三段,雪发随意散落。 随后,他看向醉月浮,满是恶意,“刺自己三剑,再跪下求我,我就救他。” 洛汶一惊,“月浮别信他——” “滴答、滴答、滴答......” 粘稠滚烫的鲜血顺着剑刃摔落,三剑毕,本就是大红的衣衫上看不出来,但是衣摆处已经在源源不断滴落鲜血,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滩的血泊。 “跪下求我。”魔肆重复了一遍,笑意讥讽。
第19章 在众人怔怔的注视下, 醉月浮跪了下去。 发冠摔落,发丝凌乱,血从唇角滑落, 不再有任何从前芝兰玉树的模样,向着此前憎恶的魔物下跪,像极了一个卑微可笑没有尊严的流浪汉。 他望向魔肆,哑着嗓子:“求你……救阿棠。” “哈哈哈哈!”魔肆狂笑,“对嘛,这才对嘛,这副摇尾乞怜的样子才适合你啊, 什么狗屁光风霁月,什么狗屁仙君,你还不如路边的一条狗!” “狗都知道要帮着主人咬其他人, 知道主人是最重要的, 你狗都不如!” “没那个本事做到, 就别张口就来, 怎么, 到处挥洒慈悲让你特别有成就感是吧?” “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 搞得好像有谁拿刀逼着你选了一样。现在摆出这副后悔的样子给谁看,想要谁可怜你?他这个被你丢下的人到死都没说过一次后悔相信你,你倒是没用得很。” “废物东西。” 醉月浮一言不发, 任由魔肆嘲骂, 目光只落在霜棠的身上。 嘲讽了不知道有多久,魔肆感觉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 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他这才停下辱骂,厌恶不屑地移开目光。 要不是留着还有用, 真想弄死这个恶心的圣人。 嗤了声,魔肆看向怀里的人, 眼神不明。 最后冷笑了一声:“果真是不得好死。” 他抬起手,残余的魔气尽数涌出,将霜棠包裹起来,魔肆指尖幻化出尖锐的指甲,刺入自己的心口,面不改色挖出了一颗漆黑的心脏。 他由世间所有的负面力量而化,心脏也只是本源魔气凝聚。 不就是逆转天时,他可是上古大魔。 虽然做不到像霜棠这个狠人一样带着全世界逆转天时,但是回溯一个人的年岁也是足够了。 就是不稳定,估计要在不同的年纪回溯好几次,才能稳定在如今的状态。 还挺想看看这个疯子小时候的样子的,是不是也这么疯。 看着霜棠的身影一点点没入魔气,魔肆笑了一声。 “我这个报复,你不得记仇一辈子。” 在封印的制约下,力量褪去,魔肆的身影彻底化作魔气消散。 只有最后那么一小缕魔气,化作一支黑红色的漂亮骨簪,静静躺在地上。 而被魔气包裹在里面的霜棠的身影开始不断变化,在那片封锁的领域当中,时光紊乱,裹挟着身影在不同的年月里面回溯。 天道的规则出现想要打断这种被它视作挑衅的回溯,可没等规则之力接触到魔气,就被醉月浮打散。 黑沉的雷云开始在空中汇聚,一如当初霜棠执意与天争,引来天道震怒。 刑雷的轰鸣声响彻世间,下方的众生惶恐不安。 醉月浮踉跄着提起长剑,剑气裹挟着滔天的灵力,撞上那落下的惊雷。 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璨金与深紫两种颜色,万物失去了轮廓,视野模糊。 “轰!!!” 漫天雷云被剑气撕裂,灼灼烈日都好似被湮灭在这无边无际的灵力中。 山川皆平,殿宇化作废墟,天道偃旗息鼓。 跪了一地的修士们惊恐看着以剑支身的醉月浮。 平生都是如月如玉的温柔仙人,长发散落,血气弥散,像是最疯的魔物。 …… 魔肆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黑暗当中,那里是所有负面力量的汇聚之地,充斥着杀戮与疯狂。 而他作为负面力量的凝聚体,自然也只知道杀戮。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魔肆将那片黑暗撕出了口子,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人叫他上古大魔,在他之前也有过同他一样的存在,不是被杀了就是自己陷入疯狂爆体而亡。 魔肆不喜欢外面的人,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要为天下除害的人让他觉得聒噪厌烦。 既然不喜欢,那就都杀了,这些人的惨叫声倒是格外悦耳。 他几乎血洗了半个修真界,还有大半个人界,然后开始觉得腻烦。 外面跟那片黑暗也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些蠢货。 有一天,一群蠢货里面出了个最蠢的蠢货,明明实力足够活得自在,偏偏愿意牺牲自己来封印他。 魔肆在被彻底困入封印之前,本来想仔细看看这个还算有些手段的蠢货,可是视线却落在这个蠢货后面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看上去就年纪不大的人类,长得倒是很有姿色,比其他人都好看。 但魔肆注意的点不在这里,他注意的是那个人类的眼神。 疯狂、恨意、绝望,似乎要带着整个世界一起毁灭。 真有意思。 后来,更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魔肆在封印里面待了两年左右的时间,突然一个人闯进了封印。 就是之前那个人类,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头白发。 换算时间,外面也就过了一晚上的样子。 封印里面的规则比较特殊,一片虚无,只能等待力量缓缓消散,除此之外无法死亡。 所以无聊的魔肆开始折磨这个人类。 砍头,挖心,拧断手脚,生啖其血肉…… 每一样能让其他人类惨叫求饶的折磨他都来来回回试了上千次,但这个人类都没有向他求饶过一次。 魔肆又开始觉得无聊,于是不再搭理对方。 结果没想到,这个人类反而主动来找他,眼神中流露出了恐惧与茫然。 对方宁愿日日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也不想要孤单一个人。 这个人类叫做霜棠,后来魔肆知道,对方的师尊就是那个封印他的蠢货。 有意思,一个蠢货养出了一个疯子徒弟。 魔肆就这样跟霜棠一起在封印里面过了一千多年,看着霜棠越来越疯,面上却越来越正常。 最后,这个弱小的疯子干出了他都做不到的事情。居然强行夺了他大半的力量,又把他封印在体内,打破封印不说,还跟天道干了一架,硬生生将整个天时逆转。 魔肆甚至怀疑了一阵子到底谁才是上古大魔。 魔肆自然是恨霜棠的,就像霜棠恨他一样。 但很可笑,他们谁都离不了谁,甚至会在见不到对方的时候想要找对方。 他们相互依偎相互折磨了太过漫长的年月。 魔肆想过无数种折磨报复霜棠的方法,但直到最后的最后,他看着那个为了一个蠢货而自己把自己给折磨死了的疯子。 想得却是:死了便宜他了,得把人拖回来。 而且,不是疯子,是蠢货。 果然蠢货只能养出蠢货。 自己才是唯一有脑子那个,不然怎么能想出这么绝妙的报复手段。 …… 距离结契大典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那日发生的事情传遍了全修真界。 明面上不敢讨论,但背地里,众人都在议论。 有的说霜棠只是单纯的不想活了,有的说霜棠是为了报复仙君,还有的说霜棠是彻底疯了…… 其中,认为霜棠是要报复仙君的人占了绝大多数,甚至洛汶都是这么想的。 既然上一世你在我面前离去,那这一世我也要让你看着我死去。 这很符合霜棠睚眦必报的性格,对于一个早就疯了的人来说,命也不过是一种可以利用的手段。 总归,霜棠一定厌恶极了这个人世间,甚至连醉月浮都留不下他。 也不知道把人救回来,到底是好是坏。 洛汶叹了口气,又开始想霜棠跟那个上古大魔到底是什么关系。 总觉得很复杂。 想不明白,比他看过的那么多曲折离奇的话本子还要曲折离奇。 一个月过去,霜棠还困在魔气中没有醒过来,或许是因为他不愿意回到这个世界,所以天时的逆转在他身上十分艰难,换做旁人当天就能醒来,他却直到现在都没能完成回溯。 而醉月浮就这么静静守在霜棠身旁,依旧是那身沾满鲜血的红衣,周围是已经化作废墟的大殿,还能够从坍塌的缝隙中看见许多大红的绫罗绸缎,无声诉说着那大喜又大悲的一日。 没有人敢去打扰醉月浮,就跟上一世无人敢去打扰跪于封印前的霜棠一样。 又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落在醉月浮的身上,将这世间都铺上一层冰冷的隔阂。 许久没动的醉月浮愣愣仰起头,惊落满身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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