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承诺。 不会再有人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诺言去倾尽所有。 自不量力地将自己同天下苍生作比较。 总归是命如草芥,若是能死在被月光照耀的时候,何尝不算是永不分离。 其实霜棠跟醉月浮很像,两人都不相信对方。 只是,霜棠虽然不相信,却还是能压上一切去赌那一丝可能性。 醉月浮却要顾忌太多。 夜已经深了,醉月浮从后将霜棠抱入怀中,只感受到身躯冰凉。忍不住又将人抱紧了一些,想要把温度传递过去。 他能感觉到霜棠还没有睡着,只是一声不吭。 什么时候开始,他跟阿棠之间变得这么沉默? 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以前,对着自己笑靥如花的小弟子。 发丝被撩动,霜棠转过身来看向醉月浮。 只见醉月浮正将两人的发丝编织在一起。 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咔嚓——” 轻轻的一声,编织在一起的一小缕发丝在尾端被割断,然后用细绳扎起,最后又取出一个红色的小香囊装进去。 醉月浮面色微红,轻声道:“师尊听说,这样的话,就能长长久久。” 他的嗓音温柔,专注对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被那双澄澈的金眸望着,就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对方的全世界。 尤其是如今,醉月浮想要哄霜棠开心,那青涩却认真的模样,若是以前的霜棠,这会儿估计晕晕乎乎都要分不清是不是在梦里了。 香囊被塞进手中,霜棠才像是回过神来,愣愣地低头看过去。 “谢谢师尊。” 醉月浮笑起来,搂住霜棠,“等到结完契,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好。” “师尊记得阿棠很喜欢山下那家馒头铺的,到时候我们就先去多买一些,这样玩的路上也能吃。” “好。” “还有小玩意儿,阿棠你以前就喜欢买那些古怪的小玩意儿,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师尊都给你买。” “好,谢谢师尊。” 在醉月浮面前,霜棠总是温顺的。 就像一只小刺猬,用尖刺对着旁人,独独将柔软的肚子翻向依恋的人。 醉月浮越说兴致越高,他下巴抵着霜棠的脑袋,一句一句描绘着结契之后游玩的打算。 很美好。 可美好都是虚假的,跟一戳就破的泡泡一样。 霜棠就缩在醉月浮怀中,醉月浮说一句他应和一句。 但醉月浮不知道。 霜棠并不爱吃馒头,只是那家店的糙面馒头便宜,当初被捡回去的孩童不敢让他花太多钱,所以说自己只爱吃那家店的馒头。 霜棠也不喜欢小玩意儿,只是后来渐渐有了安全感的孩童想要试试撒娇的滋味,所以学着其他千娇百宠的小孩那样,小心翼翼向醉月浮提出请求。 他很好哄,不用锦衣玉食,不用甜言蜜语,可以居无定所,可以穷困潦倒,只要别丢下他一个人,他就能永远开心下去。 “阿棠?” 霜棠抬头,“嗯?” “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醉月浮脸微红,“婚服?” “师尊想过了,虽然我们修真者结契不用像人间成亲那样繁琐,但还是人间那样更热闹,也显得更庄重,所以想要按照人间大婚的样子来。” “师尊决定就好。”霜棠轻轻。 “那绣一些金线海棠好不好?”醉月浮轻笑,额头与霜棠相抵,温声低语,“阿棠真的很适合海棠花。” “弟子也觉得。” 毕竟海棠在人间有苦恋的意思。 醉月浮不了解这些,听到霜棠的回答,轻轻笑出了声。 “那吃食呢,说起来师尊这些天研究糕点,学到一种四色方糕的做法,明天做给你吃吧。” “好。” 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总之聊了许多。 没有任何矛盾之后的隔阂,霜棠对醉月浮依旧温顺乖巧,仿佛生辰当天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明明是霜棠提出的结契,可最后,反而是醉月浮开始期待,眸中皆是欢喜。 或许早就该这么做的,他想。 明明他也喜欢阿棠,若是能早些说出口,情况也许会不一样。 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一切都在变好。 只要自己陪在阿棠身边,好好照顾阿棠,阿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不会再让阿棠受到伤害。
第17章 第二天一早,醉月浮就去做了新学的四色方糕,回来的时候霜棠刚刚睡醒。 到底是血流了不少,以至于睡得格外沉。 将方糕放到床头,醉月浮轻轻捏了捏霜棠的面颊,眉眼含笑,“阿棠,早上好。” “师尊现在要去布置大殿,阿棠一起去吧?” 本来这种事情交给杂役弟子就可以,宗门里面的酬劳是灵石,多的是人抢着干,但是醉月浮总是觉得不放心,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霜棠缓缓点了点头。 他坐在床边,醉月浮替人耐心地梳理长发,然后又用簪子半挽起来。 “阿棠真好看。”醉月浮笑盈盈。 见小弟子没有吃方糕,醉月浮还以为是人刚睡醒没什么胃口,便将尚且冒着热气的方糕也带上了,方便一会儿吃。 两人朝着大殿去,路上也遇上了不少的弟子跟执教。 众人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确定两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这才讨论起来。 “仙君跟霜棠感情真好啊,终于要结契了,怎么感觉我比两个主人公还要兴奋?” “可是昨天的事情你们没有听说吗,仙君不是还刺了霜棠一剑,怎么突然就......霜棠不生气?” “可能是我们浅显了,不懂这种高深的感情,霜棠可是为了仙君做了那么多,肯定是爱惨了仙君,怎么会计较一剑。” “怎么越听越别扭?” “话说不知道结契大典会邀请多少人,我也好想去看看啊。” “这绝对是修真界最盛大的大典了,一位是仙君,一位是比仙君还狠的狠人。” “关键还是师徒啊师徒啊,这才是最刺激的!” “咳咳!”执教咳嗽一声警告一群越讨论越偏的弟子们,“仙君跟霜棠的私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都给我去云阶加练两个时辰!” 顿时惨叫声一片。 而大殿内,醉月浮规划着大殿的装饰,华丽的大红绸缎被一点点挂上悬梁,流苏垂落,将原本显得清冷的大殿变得热闹喜庆。 洛汶也过来了,他看着醉月浮面上一直不曾褪去的笑意,不禁开口道:“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有点痴的样子。” 醉月浮脸热,“隆重一些,阿棠应该会喜欢的。” “我怎么感觉是你更喜欢。” “咳咳......”醉月浮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洛汶笑笑,“对了,霜棠呢,没跟你一起?” “阿棠在外面吃早饭。” 顺着醉月浮的目光看过去,洛汶看到一个坐在栏杆上面的瘦削背影,单薄得像是一吹就要倒。 长长的雪发垂落,偶尔被拂过的微风撩起,右手旁还放着一碟没有动的四色方糕。 霜棠背对着大殿,静静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峰,上面还有许多恢弘庄严的殿宇。 青山对白首,不知为何,洛汶突然有一种眼前的少年要一去不返的错觉。 片刻后,他压低声音道:“昨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没有跟你怄气?” 这事可不算是小事,换做旁人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但看这两人的样子,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醉月浮摇头,“阿棠说不在意,只要我答应结契就好了。” “这样吗......”洛汶皱眉,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自从听霜棠说要在这个大殿举办结契大典,他心头就一直盘旋着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知道霜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大殿举办大典吗?”洛汶问道。 醉月浮一愣,“不清楚,不是因为阿棠喜欢吗?” 一旁有捧着绸缎的杂役弟子匆匆路过,洛汶索性改成了传音:‘这个大殿是你当初决定...离开的时候所在的,霜棠在这里又是哭又是求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里。’ 这话仿佛一棍敲在心头,醉月浮怔在原地。 是啊,这座大殿对阿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为什么...... ‘我倒是有想过,是不是因为天时逆转的时候也是在这里,所以霜棠觉得这里有纪念意义,但还是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 洛汶拍拍醉月浮的肩膀,‘我之前也同你说过,霜棠精神方面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稳定,毕竟......对吧,你要多注意一些,别刺激到他。’ 或许是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洛汶又用轻松的语气开了个玩笑,“就跟养崽一样,小崽崽嘛,都是要长辈哄的。” “我会好好照顾阿棠的。”醉月浮抿唇。 “啊!”突然一声惊呼响起,一条大红绸缎被控制失误的灵力裹着飞了出去。 那名弟子连忙追着跑出去,想要把绸缎抓回来。 正在意识海里喊魔肆的霜棠察觉到动静回过头,那绸缎失去了灵力的支撑,在风的撩动下飘落在他的身上。 长却轻的绸缎如月光在霜棠的身上垂落,遮掩住了面容。 醉月浮这时也来到了霜棠的身前,见此,伸手将绸缎掀起,便与里面的霜棠对上了目光。 洛汶见状揶揄道:“你们这跟人间洞房的时候掀盖头似的。” 醉月浮的脸瞬间染上红意,不敢与霜棠对视。 目光不经意落在那碟方糕上,发现还是一动未动。 “阿棠,这糕点你不爱吃吗?” 霜棠将绸缎叠起来递给一旁慌慌张张的杂役弟子,闻言捏起了一块芝麻馅的方糕咬入口中,“爱吃。” 方糕已经凉了,不像之前那样松软,但霜棠看上去也不在意这些,一口一口将方糕都吃了下去。 这时,意识海里响起了魔肆的声音,依旧是讥讽与戏谑交杂,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马上就要被霜棠拖着一起死。 ‘知道吗,我想到了一个报复你最好的方法。’ 霜棠没问是什么,魔肆也没有要说的意思,而是突然换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你那簪子真丑。’ ‘改天送你个好看的,你可别感动哭了。’ 丢下这两句话,魔肆又没有动静了。 只是在衣衫之下,霜棠的心口,漆黑的魔纹越来越清晰。 一天过去,大殿已经装饰好了,请柬也已经发了出去,修真界里面有名有姓的人全部都要来参加这场盛大的结契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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