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五个字的钟文彬浑身一震。 他站起来,在原地反复走了好几圈。显示他的内心活动十分剧烈。童昊没有着急,耐心等待着他的决定。 时间足足过去了有五分钟。 钟文彬停下脚步,回头看童昊:“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请讲。” “我帮助你后,希望你找个机会,带我见一见背后那个指点你来找我的人。” “你怎么认为我背后还有其他人?” “……”钟文彬叹了口气,“感觉,只是感觉。” “假如……我是说假如真如你的感觉。”童昊的措辞很谨慎,“我也不能保证,只能代为转达。” “好。”钟文彬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你想要动用我手里九霄的股票,我可以给你使用权限。我也可以帮你,把九霄珠宝的价格做到最低,以便收购。” 童昊听到最后一句话,诧异地看向钟文彬。 他并没有透露过此行的目的。 然而钟文彬却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钟文彬笑了笑:“做投资的,不可能一点敏感度都没有。” 夏泽笙在秦禹苍的床上醒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早晨九点——是一个比前一天还要迟一点的时间……秦禹苍已经不在身边,他从床上坐起来,浑身酸痛。 正在放空发呆,卧室门就开了。 秦禹苍已经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套他的衣服,放在床边,问:“你护照在哪里?” “缅甸的签证还没到期吧?”秦禹苍又问。 夏泽笙不明白秦禹苍怎么知道自己护照上一定有缅甸的签证,下意识说:“还有三个月……” “足够了。你收拾一下,我订了下午飞缅甸内比都的机票。” 夏泽笙有些吃惊:“……去缅甸?” 秦禹苍笑了笑:“嗯,去缅甸公盘。” 缅甸翡翠公盘。 由缅甸政府组织,历史最悠久的官方翡翠原石展销会。 作为翡翠原料的大国,缅甸公盘的翡翠展销价格,直接决定了世界翡翠价格的波动和走向。 尤其是这些年,翡翠需求量变大,老的矿口开采过半,优质翡翠矿石几近枯竭,更是让缅甸公盘成为最热门的珠宝展销会之一。 规模最大,精品最多的一场,就在每年的2月底3月初。 这种珠宝界的顶级展销会,任何珠宝公司都会派人前往。臻美珠宝、泰和集团、千玉集团还有九霄珠宝的熟人们……想必会汇聚一堂。 这也是为什么夏泽笙会拥有缅甸签证。 秦禹苍打开步入式衣柜的门,将自己的衣服简单地收起来,露出了衣柜下方的立式保险柜,他没有避讳夏泽笙,输入了一段密码,然后按下指纹解锁,保险柜的门就打开了。 “密码是你的生日。”秦禹苍突然说。 夏泽笙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说:“……会不会太容易破解了一点。” “保险柜的密码是你的生日。”秦禹苍又说了一次,“家里所有六位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夏泽笙略有些茫然,等着秦禹苍继续解释密码的事,秦禹苍却没有再说什么,从保险柜里面拿出了一个防震小型手提行李箱。 秦禹苍放在床边,输入密码打开来给夏泽笙看:“也是你生日。” 夏泽笙答应了一声“好”,然后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场景似乎对应了第一次他们相遇时,他开秦骥保险柜的时候。 是因为秦骥的密码独属于方建茗吗? 所以要强调自己的密码和秦骥设置得不一样。 ……但是这两者本来也没什么关联。 他想到这里,却很快被手提箱里的东西转移了注意。 是那块儿之前他转交给秦禹苍保管的翡翠原石。 心形的翡翠原石重量约在十公斤左右,表皮暗沉起沙,若打灯,能看到一条满绿色带。 这块石头来自帕敢场口,是历史最悠久开采时间最早的矿口,河流冲积砂矿时间长,质地非常细密,原石以种好底好、色好而久负盛名。 “我打算送到公盘上,酌情出售。”秦禹苍说。 夏泽笙愣了一下:“不——” “我不是咨询你的意见。”秦禹苍打断了他的话,“只是一种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 夏泽笙问。 “你不是想拯救加工厂吗?卖掉这块不能吃喝的石头,带来一笔巨额收益,就可以盘活加工厂。”秦禹苍说,“或者你选择死死地守着那点儿没意义的念想?” 夏泽笙表情没什么变化,怔怔地看着那块儿原石,可秦禹苍无端能感觉到夏泽笙的痛苦。 秦禹苍看着他。 此时夏泽笙从床上半坐起,身上还穿着之前那套他的睡衣,因为过大,在起身的过程中,滑下了肩膀,露出了他光滑的一侧肩颈。 上面还有前一夜肆意的痕迹。 还有着他的牙印。 很美,很好。 这样的美好,不应该活在对一个死人的永久悼念之中——即便那个人是他自己。 “你曾经说的那些话都是漂亮话。”秦禹苍道,“加工厂那么多人的死活,在你的眼里,甚至不如秦骥都看不上的一块儿石头。” 这些话比刀子还要锋利冰冷,夏泽笙肩头开始颤抖。 “这是……是秦骥……唯一送给我的东西。”夏泽笙小声说。 “他什么都没有给过你。”秦禹苍打破了他的幻想,“随口一说,那不叫赠予。不过是一种傲慢的姿态。连保险柜的密码都是我告诉你的。你别忘记了,费马素数属于方建茗……466537,这个保险柜的密码,与你无关。” 夏泽笙平静的表情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被打破了。 泪盈满了眼眶。 他抱住了那块儿原石。 于是泪落在了原石上。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泪,似乎落在了秦禹苍的心头。 冷冰冰的。 苦涩的。 仰望的卑微的爱慕。 犹如他仰望秦骥。 “你有没有想过,你对秦骥的感情并不是爱。不过是一种斯德哥尔摩式的感恩?”秦禹苍劝说夏泽笙,但是他似乎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不是爱,完全是幻想产生的仰慕和依恋。你应该放下这段感情,也放下自己。” 夏泽笙在他的话里,蜷缩成了一团,似乎这样才能抵御秦禹苍的每一句话犹如刀割般的伤害。他把那块儿原石牢牢地抱在怀中,抵在自己的心房上。 于是心与石似乎连接在了一起,带动了那块儿冷硬沉重的石头也缓缓跳动,成了共鸣的节拍,成了他曾听到过的爱人的心跳。 他紧紧闭眼,妄图不再落泪。 可是眼泪沾染了他的睫毛,成了最晶莹的露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说、你说这不是爱……” 他睁开眼睛,带着泪,看向秦禹苍,眼神里的徘徊变得坚定。 “在最狼狈的时刻,秦骥救了我。在最孤独的时刻,他给了我一个家。禹苍,在你的理解中,也许门当户对、心意相通才叫爱。秦骥也许并不在意,你也许也不在意。可对我来说,你不知道……这是多么奢侈的情感。这已经是……我拼尽全力想要得到并保护的最珍贵的……珍贵的……”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看我就像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饥肠辘辘,遇见了一份可以救命的粮食,就扑上去,哪怕头破血流,哪怕这根本不属于我。” 他吸了口气,止住了泪。 “秦骥少年时母亲离世后,遭遇了很多事。他的原生家庭,父亲、继母还有继兄妹像是攀附在他身上吸血的怪物。我……虽然没有走近过他的内心。但是我似乎能感觉到,他很厌倦这样的亲情关系,也因此厌倦这场婚姻。唯一被他珍视的只有九霄加工厂。” 秦禹苍看着这样的夏泽笙。 竟不能说出一个字。 “我知道加工厂岌岌可危,就算月底你能想到办法让秦飞鹏父子屈服,九霄和臻美的合资也需要筹备大笔的资金启动。” 他松开双臂。 把那颗被自己焐热了的原石放回了行李箱。 “我要救加工厂,但这不是一道选择题。”夏泽笙道,“卖了它,挽回秦骥最珍视的东西。” 这是一场交换。 是一场用最珍贵的东西,换最珍贵的东西的交换。 夏泽笙红着眼,咬着牙,合上了那个小小的箱子,箱子发出“咔哒”一声,就像是切断了他与秦骥之间最后的情感联系。 可是他没有后悔,没有退缩,坚定的对秦禹苍说:“我和你去。” 秦禹苍沉默许久。 “好,我们一起去缅甸。”他说。
第36章 美景 从网上订了直飞内比都的机票,两个人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去往白云机场,走VIP通道赶上了登机最后几分钟。 上次去瑞士,秦禹苍还坐的经济舱。 这次已经换成头等舱了。 进了头等舱扫了一圈,十有八九都是熟面孔,看来都是赶着去参加公盘的。 “哟,这不是笙哥吗?”还没坐下,坐在最前面那排的秦勇已经拿下了墨镜,不怀好意的笑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禹苍,“我听说你知道继承遗产无望,所以才几天就改嫁了?连个婚礼都没有……这小子能给你什么?你不如改嫁给我?我不介意你三婚。” 夏泽笙听了这话,面无表情,收拾完行李便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理睬他。 反而是秦禹苍回头笑道:“好巧啊,勇哥。” “巧什么,都是要去公盘的。” “我是觉得很巧的。以前勇哥飞缅甸不都是租的私人飞机吗?怎么今年改坐民航了?”秦禹苍问他,“是不是私人飞机太贵,勇哥舍不得坐啊?” 秦勇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秦禹苍仿佛没有看到,还笑着继续说:“如今世道艰难,简朴一些,确实没错了。按照现在九霄股票这个跌幅,去的时候还能坐头等舱,回国的时候,说不定连路费都掏不起。你放心,不能委屈了勇哥。若届时你回不来国,我一定帮你买张船票,让你走水路回家了。” “秦禹苍!你个扑街仔,乱讲什么!”秦勇怒道,他说着就要起身,前面的空乘已经过来劝阻,“秦先生,我们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坐好。” 秦禹苍只是笑了笑,拍拍秦勇的肩膀,弯腰低声在他耳边道:“秦勇,你去缅甸干什么……真的是为了公盘吗?” 秦勇一惊,坐在座位上,眼看着秦禹苍走到后排,坐在了夏泽笙的旁边。 一时间,秦禹苍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 飞机开始滑行,空乘仔细讲解安全注意事项。 “缅甸公盘的入场券要预先由缅甸的商会邀请才能获得。我们去了内比都可以入场吗?”夏泽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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