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岑能在顾清濯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莫不是燕之山人老了以后糊涂了,自己那样精明,怎么儿子却如此沉不住气?还是说,手上拥有的权力太大,所以也就无所谓给别人摆脸子? 汪岑目光一沉,带着燕琅回去欢送宴后,就悄悄将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清濯。 “可看到什么了?” “只看到二殿下在跟徐公子一起喂鱼,并没有认出徐公子。” “多派点人保护皇儿。” 顾清濯想得要更多一些,万一燕琅不是真的没有看出徐连的身份,事后想要杀人灭口呢?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做好万全之策。 第二天,燕琅就收拾好行李出发了。先前顾清濯给他办了一场欢送宴,真正走的时候,燕之山给他安排的排场同样很大。 他要先让西南那边知道,燕琅身份不同寻常,就算有人想要为难,也得再掂量掂量。 奚不言冷眼看着燕之山对燕琅的叮嘱,转身钻进了自己的马车内。奚家跟驻守边关的扈家都是武将出身,家中三代都是沙场上的好手,却也没有像对方那么招摇。 “盛名之下,必有灾殃。”奚不言闭目养神,对燕琅的行径讽刺道。 这回要去西南的不止是燕琅,奚不言听到风声后,主动跟顾清濯请旨。 两人有矛盾的事顾清濯也略知一二,于是顺水推舟,同意了奚不言的请求。 “公子,燕琅身边的暗卫没有跟来。” 马车外面,奚不言带来的人观察了一番后禀报道。 “哦?他不是最喜欢带着那暗卫了吗,怎么这一次没带?” 察觉里头有异,奚不言又睁开了眼睛,掀开车帘,跟来送行还没有走的家里人小声嘱咐了一件事。 “你们帮忙查查对方的行踪,有消息写信告知我。” 宫里传来燕琅和奚不言已经动身了的消息时,顾玠刚刚起来。 昨晚徐连又是在他的床上睡的,并且醒来以后,两人的姿势都是跟昨天差不多。顾玠难得有些头疼,自己睡着了以后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 他打算今天跟徐连好好商量一下,让对方回到自己的榻上睡,要么就让宫人再搬一张床到他边上,总之不能再这样下去。 用过早膳,顾玠斟酌着开口:“小连,有件事情……” 他还没有说完,太医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有关解毒的事有了点进展,不过他需要取一些徐连的血。 “太医有没有说取多少?” “说了,普通酒杯底层盖满就行了。” 普通的酒杯非常小,把底层盖满,代表用到的血量也很少。 话是保怀亲自来传的,他还带了一副补气养血的药回来。 “太医说等徐公子放完血后,一天喝两贴,连喝三天就行了,跟其它的药药性并不相冲。” 皇家的人养得都要比普通人更精贵一点,以太医来看,其实徐连放那么一点点血,并不需要额外再补,过后吃点好的就行了。 不过徐连是顾玠的人,太医就只能小心再小心,特意开上一副药。 保怀说着,就在顾玠的示意中拿来了杯子。 要放血,肯定不能用针扎,那样挤出来了也只有几滴,因此托盘旁边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看到匕首的时候,顾玠皱了皱眉。 “太医那边一定要放血吗?” 他知道徐连一向都很在意自己身上的那些疤痕,匕首要是划下去,必然又会留出新的疤痕来。 “是的,太医还让奴才带了包扎伤口的纱布和药膏回来,说是抹上以后,将来也不会留疤。” 这样一来太医考虑得倒是全面。 顾玠不忍心让徐连割破手,徐连却是面不改色就拿起了匕首。他以前受过不少伤,如今只是放一点血,更何况这放血还是为了研究解药,他又有什么接受不了。 当即,匕首就割破了皮肤,鲜血沿着他的手臂流到了器皿里。 眼看已经到了太医要的分量,顾玠拿起纱布按在了他的伤口上。等血止住以后,才给他涂了药膏。 徐连另一只手托着有伤口的手,乖乖地让顾玠处理。 他现在还是觉得,让顾玠碰到自己,是对对方的冒犯。可是主人不介意,所以他好开心,他甚至有些感谢身上这些伤了。 “殿下,您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啊?” 徐连还记得,保怀将太医的话带来之前,顾玠似乎有什么话要跟他讲。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期待,像长有触须类的动物,小心翼翼地将触须探出来。 顾玠给他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没什么,只是前几天宫里新到了几匹马,让你过去挑一匹喜欢的。” 徐连今日流了血,明知要讲的内容会让对方难过,顾玠到底不忍心在今天说。 等徐连手臂上的伤好一些再说吧,他自己晚上注意一下。 “我们要现在去吗?” 刚才还只是期待,这会儿语气都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 顾玠更是庆幸自己没有说出来。 “本来是准备今天去的,但你的手受了伤,我们明天再去。” “殿下要挑马吗?” “我打算挑一匹。” 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清濯就算宠爱顾玠,也不会因噎废食。 这次新到的马都是御马监那边仔细挑选的,确保三代当中都没有过病史。 徐连别的本事没有,但论起挑马来,还是有一手的。在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匹好马。 他从怎样挑马,渐渐地就讲到在战场上厮杀的场面。这些都是他擅长的领域,因此讲起来的时候,徐连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徐连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跟顾玠说了这么血腥的事情。 实在太不应该了,他的脑袋都垂了下来。 “小连知不知道,你在说那些事情的时候,看起来非常耀眼?” “我?耀眼?”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耀眼呢?明明就跟路边的土块一样,灰扑扑的,随便别人一踢就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真的,每个人都会有擅长和不擅长的,而在他们擅长的领域,大家都在闪闪发光,所以你也不例外,不要妄自菲薄。” “等你中的毒全部解了以后,有什么喜欢或者感兴趣的事情,都可以去做,我会支持你的。” 喜欢或者感兴趣的事情,徐连想了想,他的人生实在太贫瘠了,什么都没有。 但在这贫瘠里面,生长出了一朵很小,很小的花。 从尘埃里开出来的。 他愿意为了这朵花,去寻找更多从前没有接触过的事物。 “我知道了,殿下。” 晚上,徐连还是不习惯这样躺在顾玠身边,他又是很长时间都没有睡。 可是今天有些不同,主人没有抱他了。前两天顾玠睡着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来抱他的。 徐连一边唾弃着渴望顾玠拥抱的自己,一边又焦急地期待着。 他等啊等,等到觉得天都快亮了,顾玠还是没有动静。 他告诉自己,这是卑鄙可耻的。如果主人知道,一定会很生气。 可还是没有控制住的,小心翼翼伸出了手,自己抱住了顾玠。 徐连以一个类似镶嵌的姿势,把自己贴在了顾玠的身侧。 而后,他又牵住了顾玠的手。连用力握着都不敢,只是这样碰在了一起。 顾玠睡着以后,徐连的不自在会好许多。 终于跟人抱在一起了,他的精神也全部放松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 只是徐连睡了,顾玠却醒了过来。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为了防止再出现像前两晚类似的情况,顾玠一直在告诫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装了事情,所以就睡不着。 为了避免让徐连更紧张,顾玠一直闭着眼睛。 他很确定,之前都是他抱的徐连。人在睡觉的时候虽然没有意识,可醒来以后对于自己的行为还是有些印象的。 那么今晚呢? 看着自己没有行动,还是大同小异的结果,顾玠的脸色有些复杂。 只是,他也并没有讨厌跟徐连的接触。 看到对方后背有一大块都没有盖到被子,顾玠还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因为他刚才是平躺着睡的,所以徐连这会儿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别扭。一直这么睡的话,明天早上起来胳膊肯定会麻。 顾玠默默地调整了姿势,好让徐连睡得更舒服一点。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就更亲密了。 不过除此以外,他没有再跟徐连牵着手了。不拉开距离是怕吵醒徐连,但在他守礼范围内的,还是可以做到。 宫里的确进了一批新马,不过顾玠事先并没有吩咐人说他会过去挑。 昨天跟徐连提起来以后,他就让秋棠去办了。保怀有了第一天的惊吓后,现在对于徐连睡在二殿下床上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他觉得,徐连除了脸上那块伤疤,其实还挺好看的。 两人用过早膳后就去了马场,由于之前顾玠就是在马上出的意外,御马监的人收到消息后简直是严阵以待。顾玠稍微靠近一点马,都吓得直掉汗。 等听到顾玠说今天是徐连选马以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徐公子喜欢什么样的马?性子野一点的还是和顺一点的,白色的还是黑色的?” “你们在一边伺候吧,他自己会选。”顾玠打断了对方的话,让徐连自己来选择。 很快,徐连就从里面选了一匹通体乌黑的马来。 ——谁、谁说的我喜欢你? ——是兄长,他说你日日都往我这里钻,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不过我知道,你不是…… ——兄长没说错,我的确是喜欢你。 ——我自然知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喜欢。 看不清脸的那个人,重复了很多遍喜欢的话。 真正让顾玠怔住的,却是记忆里两个人的相处。因为他发现,这跟他和徐连很像。 如果说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喜欢,那么徐连呢? 顾玠想起昨天晚上,徐连异常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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