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山并不怀疑顾清濯话里的真实性,一来顾玠的确是很受宠,要是将来顾清濯把皇位传给其他人,才比较可疑。二来他说出来意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顾玠的腿疾恢复得很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综合这两点,对方这个储君是板上钉钉的。 “此言差矣,既然人力可以求得,又何必依托天意?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就看爱卿是否舍得。” “还请皇上明言。” “西南战事吃紧,不过有宏将军在,也无甚大事。我预备派燕琅过去相助,到时大军得胜,还怕没有名目吗?”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必胜的仗,派燕琅过去,完全就是镀金的。顾清濯这一招最高明的地方在于那位宏将军是燕之山一手提拔的人,完全断绝了对方的担心。 实际上,宏将军是个不折不扣的纯臣。他虽然跟燕之山的关系比较近,可要是发现有人在战场上做小动作,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燕之山哪里想到顾清濯是有意要对付他,考虑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为了表示他的高风亮节,他还是故作清白地道:“琅儿好不容易回来,臣实在不愿意再受骨肉分离之苦。只是事关琅儿将来,臣想请皇上准许,回家后跟对方商量一下,让他自己拿主意。” “爱卿爱子之心,让人动容。” “皇上言重。” …… 不出顾玠所料,有了燕之山的劝导,即使燕琅一开始不愿意去,最后也还是动身了。 顾清濯为了表示看重,还特意给对方办了一场欢送宴。表面上看,是因为燕琅跟二皇子有婚约在身,顾清濯爱屋及乌,以及其他人也觉得皇上在这个时候还派燕琅过去,就是有意找名头来赏赐对方,实际上,这场宴会办得有多热闹,将来燕琅的真面目败露,就会越名誉扫地。 皇宫中举办欢送宴,顾玠身为二皇子,当然不能不出席。 燕琅已经有几天没见到顾玠了,这回他还担了一个打仗的名头,料想对方应该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冷淡。因此当着大家的面,燕琅目光灼灼地道:“明日我便又要离京,不知二殿下可有什么话赠我?” 未婚夫夫,临别赠语也是亲密的一种方式。 燕琅毫不扭捏地说出来,引得大家调侃不已,起着哄让二殿下说点什么。 顾玠却是无动于衷,他的第一感觉没有错,燕琅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让他跟恶鬼亲近,无疑是白日做梦。 “没有。” 场面一静,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否则的话,顾玠未免太不给燕琅面子了。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顾玠吩咐保怀,让对方从他的膳食里单独分一些出来,送回到玉熙宫。 众人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主动开口的燕琅直接就下不来台了。 还是顾清濯替他解了个围,才缓解了尴尬。保怀这时也已经将要送回去给徐连吃的饭菜装进了食盒里,顾玠不太走心地附和了顾清濯的话。 “不错,我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还请燕公子不要介意。” 谁不知道二殿下风采斐然,要是连他都笨嘴拙舌,那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可顾玠讲话的口吻太过轻和,听不出敷衍的意思,大家也就理解为是二殿下对即将要跟自己成亲的人的不好意思。 在心上人面前,笨嘴拙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气氛很快就重新热闹了起来,连燕琅也放缓了脸色。 他解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让宫人送到了顾玠的桌上。 “算起来,我与二殿下之间也是因玉起缘。临别之际,就将我贴身的玉佩赠予殿下,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从殿下这里再拿回来。” 这是一点诉说彼此关系亲近的小把戏,燕琅有意如此,目的就是为了让顾玠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忘不了他。 就算想不起来,其他人也一定会或多或少地提起几句。 顾玠对于宫人送过来的玉佩,只是随意看了一眼。 他甚至连宴席都没有参加完,保怀回宫不久,他也就回去了。至于那块玉佩,则是直接让人扔了,至于扔到哪里,顾玠连问都没有问。
第72章 毁容奴侍(5) 今天皇上要给燕琅办欢送宴, 徐连也知道。顾玠说要给他出气,自然不可能会瞒他对付燕家的事情。 只是随着顾玠出去的时间越久, 徐连的心情就慢慢沮丧起来。 他之前高兴, 顾玠会跟燕琅解除婚约。 可是,徐连突然意识到,他又是在什么立场高兴呢?难道没有了燕琅, 他有什么机会不成? 徐连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就算没有燕琅, 今后也还是会有张琅、李琅。他们肯定是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 他有什么,他只是一个得幸被顾玠看重的奴侍罢了。甚至, 无论脸上还是身上,都满是难看的伤疤。 他越想就越难过,坐在那里跟丧失了所有生气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 保怀提着食盒回来了。 “徐公子, 殿下记挂着您,特意命奴才给您送些吃食回来。” 说着,保怀就将里面的菜一道一道摆了出来。 皇宫中的菜肴,当然要比徐连以前在宫外吃的好多了,他以前跟在燕琅身边, 根本没有什么好吃的,唯一的需求就是把肚子填饱就好。常年下来,肠胃也有了些毛病。 太医给他另外又开了一个方子,保怀给他送来的菜里面,没有特别油腻的。 “你说主……二殿下记挂着我?” “可不是, 宴席才开始,就让我挑些您喜欢的, 还说您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就让小厨房那边多做些。” 顾玠之所以没有带徐连一起出席,并不是怕被燕琅发现对方的行踪。 丑奴已经死了,现在在他身边的是徐连,就算是被燕琅看到对方,顾玠也不介意。不过是徐连身上那些伤还没好,体内又中了毒,顾玠担心燕琅会有其它自己不知道的手段,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不愿意拿徐连的身体做赌注。 明知道保怀说的记挂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而顾玠也永远不可能会喜欢他,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可徐连颓丧的心情还是因此变得高兴起来。 他认真地听着保怀给他介绍着每道菜,各自吃了一口。 “麻烦你替我跟二殿下说,我很喜欢这些菜。” “徐公子客气了,这都是咱家分内的事。” 自从知道徐连是顾玠真正的救命恩人,保怀对他的态度就有了很大的改变。又有顾玠的招呼在前,其实整个玉熙宫的人俨然都是将他当作第二个主子伺候。 有那嘴巴不干净,背地里编排徐连的,被保怀发现后直接拖去打了一通,再也没送回来过。 看徐连吃得高兴,保怀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他本来打算给顾玠复命,结果还没走到地方,就看到他们家二殿下已经回来了。 于是赶忙迎上前,代替了皇上派来送顾玠的人。 “殿下,欢送宴还没结束,您怎么提前回来了?”而且提前得太多了,几乎是走了个过场。 “没什么意思,况且对着那种人,我也吃不下。” “这倒是。” 保怀想,不要说殿下了,换做是他,看到燕琅那张脸恐怕都吃不下。 真不知道,燕琅究竟是怎么装出无害的样子。还敢送二殿下玉佩,谁知道上面有没有毒,就算没有毒,对方碰过也脏死了。 思及此,保怀连忙道:“殿下,燕琅送给您的玉佩还是趁早处置了比较好。” “已经扔了。” 宫人将玉佩放到桌子上后,顾玠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最后还是顾清濯吩咐那名送他回来的小太监拿上了。 一离开宴席,顾玠就命对方将玉佩扔了。 保怀听了他的话松了口气,“扔了就好,扔了就好。” “那些菜小连还喜欢吗?” “瞧我,出来的时候徐公子还让我跟您说他很喜欢呢,结果一转身就忘了。” 保怀身为顾玠身边的一等太监,自有一套看人的方法。徐连在品尝的时候,他已经暗暗留心了对方喜欢的都有哪些,现在正逐一说给顾玠听。 “徐公子的身体现在还不能见太多荤腥,我先让小厨房按照这些菜肴准备着。” “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小连喜欢喝汤,也让小厨房那边多研究些新口味出来。” “知道了二殿下。” 这样一个说着,一个吩咐,不久也就到了玉熙宫。 徐连吃东西很慢,但很有规矩。顾玠跟他吃过几次饭后就发现,对方之所以这么慢,并不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也不是因为伤势造成的行动迟缓,他是将每一顿的食物都当作了宝贵的恩赐,所以才会细嚼慢咽,以此来品尝美好。 以往很多时候,徐连连馒头都是吃不上的。 来到玉熙宫,顾玠给他的一切,就跟一个乞丐突然住进了一座金屋子差不多。他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唯恐一场大梦。 顾玠看到徐连,眉眼都放柔了不少。 两个人当中,其实是徐连先发现顾玠回来的,他耳力灵敏,一下子就听出混在脚步声里面的轮椅声。 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是要立刻站起来走过去的,可他又在吃着东西,是顾玠送给他,在徐连的认知中非常珍贵的东西,一时之间举步维艰,不知道是该站起来还是该继续吃。 不过这种为难也没有持续多久,终究还是顾玠更重要。 徐连放下筷子,朝他走了过来。 顾玠跟他约定过,主人这种称呼只可以在私底下喊。否则他是将徐连当作与自己平等的身份,可宫人们听到了,难免会轻视徐连。 顾玠看到徐连张了张口,有了主人的样子,不过话音到最后变成了规规矩矩的“二殿下”。尾音微微扬起来,听得出来今天是很高兴,顾玠以为是徐连很喜欢保怀送回来的那些菜,于是等徐连将他推到桌子旁的时候,跟他说:“已经让保怀和小厨房打过招呼了,你喜欢的话,往后每日都送几道过来。” 宴席上吃的菜定然不止一两样,保怀送回来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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