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别安慰我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过来。”顾玠让徐连到自己身边来了一点,随后他将对方的手握着,拿起画笔在上面另外勾了几笔。 顾玠并不是在帮徐连改画,而是将画笔沾了墨水,拿着这张图做示范。 “你看,这里下笔的时候就要轻一点,它带出来的线条自然就会更飘逸灵动,而到这里,需要稍微留点空隙……” 顾玠手把手教导着徐连,没注意身边的人耳朵逐渐红了起来。明明他们都还没有像晚上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但是徐连觉得他好像又开始手脚发软,浑身无力了。 听着顾玠认真的教导,徐连在心中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而后强迫自己不许再想其它,跟着学习起来。 顾玠用最基本的山水画原理来教徐连,发现对方的领悟能力非常强。 看到对方专心致志的模样,再次感慨,他上午果然是想多了。否则的话,徐连现在就不会这样平静了。 想来,徐连昨晚的表现应该是跟对方之前坚持要睡在他的床阶上差不多,都是缺乏安全感。或许还有他的那套主人跟奴侍的理念在作祟,因为前两晚他的行为,让徐连认为这是应该的,所以才会如此。 顾玠已经松开手让徐连自己在尝试了,他没注意到自己望着对方的眼神有多柔和。 “主人,我画好了,这样对吗?” “对,但是这里还要再改一下。” 两人在书房里并没有作多长时间的画,徐连手上的伤还没好,练习太久会伤到手腕。 在书房里确定是自己误会了,顾玠接下来跟徐连的相处就轻松了许多,没有时时刻刻注意哪里可以,哪里不可以。 朋友相交,考虑太多,倒是会伤了彼此的感情。 不过晚上睡觉的话,顾玠想到了一个解决的方法。 他让保怀抱了两床被子,这样一来,就算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不会妨碍到彼此什么。 分被子睡之前,顾玠跟徐连就之前的事情认真谈了一遍。 “我也没想到自己晚上睡觉会不安份,前两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我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你抱住了。虽然你喊我主人,但于你我来说,这并不应该,你也不需要来接受它,因为这是我自己没有注意。” 顾玠说了这么一串,徐连实际上只听到了一句话。 “主人,你不跟我一起睡了吗?” “不是不跟你一起睡。” 徐连这话问得奇怪,顾玠回答得也奇怪,他说完就意识到了,于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还在同一张床上,只是需要盖不同的被子,这样我晚上再有什么事,也不会打扰到你。” 徐连想说,你其实从来没有打扰过我。 但是身为一名奴侍,能够跟主人睡在一起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现在主人不愿意了,他怎么还能贪得无厌。 心里失落得要死,徐连还是答应了。 就这样,两人各睡在一个被窝,彼此相安无事。 只是,半夜的时候,顾玠发现自己的手又被牵住了。徐连比昨晚还要小心翼翼,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手掌心上的汗。 但在牵手以外,徐连什么都没有再做。除了那在黑暗中,饱含爱意与甜蜜的两个字。 “主人。” 徐连以一种无比满足的口吻喊着他,过后又安安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彻底睡过去。 顾玠猝然睁开眼,睡意再无。 他转过脸,借着朦胧的光看着徐连。对方睡着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的,这样的徐连,比白天还要更加明朗。 他一时有些复杂,手上被牵着的力气其实很小,只要他将手往回抽一点,就能摆脱对方。 只是顾玠最终是将徐连的手带着往自己的被子里来了一些,又将两床被子之间的缝隙缩小到没有,防止徐连的手露在了外面。 顾玠想,或许是自己晚上跟对方讲的那些话,徐连还没有听明白。 至少,徐连就牵了他的手,没有再做别的。等明天他再找机会,跟徐连好好地谈一次。 睡意的昏沉中,顾玠其实又一次放纵了徐连的所作所为。 他这一打算,直接就打算到了半个月后。 顾玠每次跟徐连说完,对方表示听懂了,可到了晚上,又会恢复原状。甚至现在徐连已经从敢拉着他的手,变成只会勾住他的一根手指头。 他又一次地纵容了徐连,这回顾玠对自己说的是,只是一根手指头而已。 这半个月来,徐连手臂上放血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像太医所说,真的没有留下一点伤疤。 至于他身上的那些伤,新伤用了太医的药,也恢复如初,还有些陈年旧伤,疤痕没有办法去掉。好在徐连的身体已经被调养得很好了,现在油腥都可以随便吃。 顾玠的腿也在慢慢恢复,他现在每天需要锻炼几刻钟。 太医建议的是不能锻炼太过,也不能锻炼太少。于是徐连就如临大敌,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给他专门看着时辰。 同一时刻,燕琅跟奚不言也快到西南边境了。 同行的人都知道两个人不对付,但不知道他们竟然有这么不对付,光是这一路,就不知道吵过多少架了。因为奚不言平时话比较少,为人又比较冷,跟燕琅吵过以后,很容易造成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奚不言并不管外面的人会说他什么,让家里人调查的消息已经有了结果,他打开信封看了看,结果出乎意料。 “死了?” 奚不言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哪一次丑奴性命垂危,不是燕琅又花大价钱把对方给救回来的。 再说,没有了丑奴,燕琅这场仗打算怎么打?回头自己打输了事小,连累百姓还有其他士兵事大。这个时候他倒是宁愿燕琅带着丑奴一起来了。 奚不言把信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对于家里人,他还是放心的。 那么这样一来,他就更要把人给盯紧了。 燕琅跟奚不言这场仗打了将近半年,顾玠的腿也早就好了。 遇见徐连以后,他的脑子里时不时地就会冒出一些奇怪的画面。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画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只是,顾玠又陷入了从前那个问题当中。 跟徐连相处的时间越久,对方的所作所为,还有平常对他说的话,看着他的眼神,都好像在佐证同一件事。 那就是对方喜欢他。 为此,顾玠又试探了好几次,每一次得到的结果都大致相同。 它们都是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顾玠腿完全好了以后,就经常会跟徐连一起外出骑马。 御马监的人怕出意外,每次都会派人跟在他们后面。那些人都是御马的好手,身上也带了武功,能够确保有意外发生可以第一时间过去救人。 流萤的马蹄铁坏了,还在修,两个人同乘了一匹马。 徐连在前面,顾玠在后面。跑了一段路以后,顾玠就让马速慢了下来。 已经入秋了,天气是有点凉的,但是从顾玠的角度,能够看得到徐连的脸庞,还有后颈,全都是红的。 他抓在马鞍中间的手也有点微微地发抖。 夕阳西下,落在人身上是有些惬意的。 但此刻一个过分紧张与窃喜,一个却是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小连,你是喜欢我吗?”
第74章 毁容奴侍(7) 两人相处越多, 就越了解彼此,况且徐连是很擅长骑马的, 他不可能会因为害怕而颤抖, 更不可能因为害怕而表现出别的情绪。 情形已经很明朗了,顾玠问的时候,声音略有顿意。 他以为徐连会否认, 又或者是兜很大的圈子,再跟他回答这个问题。对方平常便是这样的性格, 半年来就算胆子养大了些,也没有好多少。 飞火连慢走都不愿意了,直接停在原地, 不是吃吃地上的草,就是转个圈,再打个突, 马上的两人就会随着飞火的动静也产生摇晃感, 身体挨着身体。初秋的风莫名卷起了点躁意。 顾玠的左手同样是抓在马鞍上的,马一跑起来,就算一开始中间特意留了距离,也什么都不剩了。彼此的手几乎是贴在一起的,在这样的问题中, 渐渐发起烫。 徐连毫无准备,在顾玠的话问出来后,头脑几乎放空了。 主人看出来了。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面皮上的绯红尽数退去, 变为煞白。 顾玠看不见徐连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变化。那句“如果问题使你为难的话, 可以不用回答”即刻就到了嘴边,甚至他的嘴都已经微微张开了,可在这时,徐连点了头。 幅度很小的,声音也同样的小。 “是。” 他竟然是直接就承认了,并且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风卷着树叶刮过来,碰到徐连的头发上,凑巧就挂在上面不肯再下去了。 “我喜欢,喜欢主人。”顾玠又听到徐连说了一句话。 这时,徐连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想转过身,但最终还是维持在了原状,只有那马鞍被他越抓越紧,指尖都用力到发白了。顾玠的手就在他的旁边,感觉到了他的紧绷。 飞火仿佛也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吃着草又突然抬头往前面继续走起来。身体与身体的摇晃碰撞中,徐连不由顾玠说什么,兀自讲了下去。 “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配喜欢主人,可是……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只要一见到主人,我就会很开心,跟主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我也会觉得很幸福。” “我也告诉过自己,不可以这样的,因为跟主人离得近,所以生出妄念,得寸进尺,但、我就是忍不住。每次我想要往后退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跟您再亲近一点点,我就安守本分,什么也不想,可是一点点又一点点,一次又一次,根本就是在助长我的贪念。” “可是……”徐连讲话的声调突然变了一下,像人走在山涧中突然失脚跌了一跤的样子,“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主人怎么样,我只想永远陪在主人身边,将来您有了喜欢的人,我也可以保护他们,我会一辈子守着主人。” 顾玠这时终于听出了不对劲,他右手握着缰绳,左手碰到了徐连的脸上,指腹一团湿润。 他身体前倾,将徐连的脸朝后面撇过来了一些,对方早已哭得不成样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又有一行泪水掉了下来,在秋风与落日里,带着惹人心颤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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