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沧渊一一点头,但不知道有没有记下。 应岁与则给了一句话:“不用管相的是谁。挑个最喜欢的,把名字和门派记下就成了。” 剩下的师叔会解决。 孟沧渊不明就里,继续点头。 同样听到话的顾决云看了自己师弟一眼。 了解应岁与做派的他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虽不赞同这“强抢民女”的打算,但也同意他“不要把范围定死”的意见。 他拉着大师侄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别找‘有夫之妇’,也别找‘有妇之夫’。”略作犹豫,还是抱着期待补充,“如果有条件,最好找个年龄合适的姑娘。” 就别再来一个道派的出家人(性别男)了。 孟沧渊还是没听明白,但他会点头。 众人满怀期待地送走了孟沧渊。 从渡头回来,记名弟子给鹤云栎送来了一封信。信是白玉京来的,落款是谢卿眠的印,而收信人是他和师父。 …… 自从在茂州和应岁与师徒告别之后,谢卿眠经历了极为艰难的两个月。 在继续追捕被自己徇私放走的宇文佾的同时,他也根据应岁与提点的方向,对掣雷山庄灭门一案展开了重新调查。 这一过程并不轻松。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公开推翻丹圣的结论将会遭遇的阻力和质疑必然极多,并不是明智之举。他只能借着其他理由暗中调查。 可这修界,有几人对药理的理解能超过丹圣呢? 无法借助白玉京和奉天盟力量的情况下,找到有能力,并且愿意去质疑丹圣结论的丹师或医者很难。 找到的人要么表示无能为力,要么在答应后又临时变卦。仅有的一位愿意襄助的天阶医修,却在半路遭遇了“意外”,死于非命。 谢卿眠在沉痛的同时,也更加坚信了掣雷山庄血案另有蹊跷,并坚定了查出真相的决心。 也是这时候开始,劝他“不要分心别处,专注追捕宇文佾”的人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多方以不同的理由施压,但目的都在阻止他往这个方向追查。 好在还有娘娘的理解,和在实际调查过程中给予的支持。 这让谢卿眠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最后也是娘娘,在听过他对调查所得的陈述后,亲自求到了老丹圣面前,请出了老丹圣来重新验查掣雷山庄死者的尸体。 但背后之人竟然连老丹圣都敢暗害,刺杀、下毒……多次出手。 好在有他提前的安排布置,和娘娘的贴身保护才有惊无险。 最终,新的验查结果出来了—— 这些“受害者”的血脉都有同一种成分,某种来源于圣族血脉,经人体吸收后,转化而成的可以提升体质和天赋的力量。 而寿宴上的毒素也正是作用于这一成分。 说得通俗一点,中毒而死的人都吃过某个圣族族群的血肉。 通过对掣雷山庄老仆人们的寻找盘问,他们窥见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掣雷山主内部曾关押过一批人,根据定期提供的食物推算,大概有十几人。不过前庄主严防死守,不让除自己和亲信以外的任何人接触这群人,因而仆役们也无法知道更多。 他们只知道那批人来历神秘,在某段时间突然被关入庄内,在之后十几年间又陆陆续续全部不见了。 而谢卿眠已经找到证据证明,这批人是一支曾经隐世而居的玄武血脉。 正道势力勾结起来用圣族血脉炼丹,而且时过多年才被发现。这是一桩极为骇人听闻的丑闻,本不该在官方通告出来前告知外人。 但考虑到自己是受了应岁与的点拨才找到正确的调查方向,所以谢卿眠认为需要告知师徒俩一声。 看过书信的鹤云栎感慨良多,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层隐情。 这样说来,宇文佾是玄武血脉? 怪不得他能拿出玄武皮这样的宝物。 更多的细节他还不清楚,不好说什么,只能期盼这件事尽快尘埃落定。 不过谢掌印会寄出这封信,也说明调查基本进入尾声了吧。 …… 验查结果出来的当天,胜殊娘娘便找到了早已归隐的青阳君。 此来,胜殊提起了关于曾经效力于白玉京,现居于紫云川那位丹圣的旧事。谈得差不多后,她直接询问:“姨父当年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任由褚旸离开白玉京?” 她口中的褚旸正是那位丹圣。 早在她找来之时,青阳君便明白她已经查到了一些旧事:“我只知道他十阶丹药所用到的道意,是从一位玄武族的女人血脉中提炼出来的。” 只知道? 一向敬重的长辈逃避责任的态度让胜殊恼恨:“您猜到了背后有更多受害者,但没有深入调查。” 青阳君身为当时的正道领袖,只是草草地将褚旸“赶”出白玉京,然后反手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青阳君沉默,他确实包庇了褚旸。 这是他出生入死的挚友,救过他好几次命,他没办法因为所谓的道义便教他身败名裂。 “我们已经为修界做得够多了。” 他们曾出生入死,冒着生命危险铲除龙胤余孽,还修界太平。这些功绩还不够填补这点恶行吗?为什么强者非要去尊重弱者,和弱者谈平等呢? 胜殊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可功是功,过是过:“或许当前的法理不能审判您,但您是帮凶。” “你要抓他?”胜殊都在讨论他的罪过了,自然不会放过褚旸。 青阳君还在试图将这件事揭过去:“可你也吃过他提供的丹药,你怎么肯定,里面没有玄武一族的血肉呢?” 他想说的是胜殊也未必干净,没资格审判别人。 胜殊娘娘回道:“我喝过了寿宴上收集来的酒水。” 青阳君脸色一变:“你不怕死吗?” 万一死了呢? “当然会怕死。”胜殊娘娘的表情十分平静,“可比起死亡,我更怕心有疑虑、惴惴不安地活着。 我一直认为,身为背负万众期待的人,世上应该有比死亡和身败名裂更让我们敬畏的事。 我很遗憾姨父的想法和我不一样。” 比起此举的冒险,更让青阳君惶恐的是胜殊表现出来的大公忘我。 如果没有这份无暇的公正,他还可以安慰自己的“枉法”是世事无奈。但胜殊的作为戳破了这层假象,他就是一个背弃了万众期待的人。 他不得不以新的眼光来审视这个晚辈。 他看着胜殊从什么也不会的少女一路成长起来,他见过她的迟疑、幼稚、与冲动……所以哪怕她成了万众敬仰的修界领袖,走得比他更高,他也从未仰视过这个晚辈。 直到今天,他意识到了自己和胜殊的差距。 ——如果有那样一杯酒水摆在面前,他绝不敢喝。 已经选择与卑劣为伍的他不再有资格阻止胜殊,也不配赋予她继续调查的相关权利或准许。 他只能沉默,如同几百年前一般的沉默。 昔年传位给胜殊的选择,则成了他弥补罪过的唯一契机。
第80章 掣雷山庄旧案被发现后, 奉天盟将两桩案子合并调查,事件的严重等级上调至最高级,由胜殊娘娘亲自接手对相关人员的调查和追捕工作。 可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找到褚旸时, 宇文佾已经来过了。 护卫倒了一地, 而那位曾享誉修界的丹圣也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褚旸镇定地给自己喂下一颗丹药。 他已有千余岁, 但相貌依旧俊美年轻, 唯有双眸中的沧桑冷漠与年龄匹配。 “我一直不懂,你们为何要把兽族血脉当人,还美其名曰‘圣族’。他们明明就是妖兽, 人猎捕妖兽, 天经地义。龙胤掌权时不也从未把人当人吗?” 他依旧在诡辩, 不曾认为自己做的有错。 “所以天下共诛之。”胜殊娘娘冷冷反驳, “圣君们诛灭暴君,是为了天下不再受其苦, 而不是给后嗣成为暴君的权利。” 谈话间, 医修来了。 数位天阶医修放下药箱紧锣密鼓地对褚旸展开检查。 “还要治我吗?” 他以为他死在这里对正道的影响才是最小的。 “你也好, 宇文佾也好,所有相关人等都会交由法理审判。” 法理不一定完美, 但保证了绝大多数的公平。 褚旸冷笑:“那保护好我吧。可能会有很多人,希望我死呢。” …… 鹤云栎再一次听到有关此案的风声时, 他和应岁与正在东洲。 因为陌三千对应岁与明明有讯印, 却多年不与自己联系, 一联系就把自己当“工具人”的行为十分介怀, 所以自从删掉应岁与后便一直没有加回来。 这次在鹤云栎的劝说下,应岁与特地来到东州“哄人”。 ——当然, 嘴上不会是这个原因。 顾决云传讯来时,师徒俩正在陌家商号所属的药铺二楼的回廊上喝茶。 陌三千在账房查账,而两人昨天才游玩了一整天,今天没有兴致再逛,便等着陌三千查完了账带他们去吃素斋。 传讯的内容是掣雷山庄一案的最新进展。 这次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进来不少人物,都是被褚旸拿捏把柄,曾为其提供庇护的。 修界也因此案展开了一场“四圣族该算作人,还是算作禽兽”的讨论。 当然,站在“四圣族当然是人”一方的占了绝大多数,但持反对观点的人也不少,这足以让鹤云栎心惊。 对普通圣族的恶意尚且如此剧烈,若是龙胤后裔呢?以师父卓绝的天赋,真没有招来过别人的怀疑吗? 他不安地握紧了应岁与的手。 和他一起看传讯的应岁与自然明白他情绪变化的缘由,反手扣住他的手。 弟子的操心总是没完没了,有时候他都分不清是他在做长辈,还是鹤云栎在做长辈。 “这么担心被别人发现?” “怎么能不担心呢?” “就算被发现了,又有谁能把为师拉去烧死?” 鹤云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胡说什么!这个人怎么对自己这么不上心? 弟子不高兴了。应岁与忙改口讨饶:“那怎么办呢?”他假装想了想,提议,“为师让你关起来好不好。” 什么?! 鹤云栎错愕。 应岁与继续阐述自己的构想:“关在专门的院子里,除了你,谁也不见。只穿你为我准备的衣服,吃你带来的东西。在脖子或脚上套上你为我打造的链子,再配上一些铃铛,动起来会不停响的那种。” 他笑吟吟的,双眸闪着微光,也不知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虽然理智与道德都清楚不能这样做,但鹤云栎无法否认自己有那么小小一瞬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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