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师父真的不介意吗?” 应岁与没有直接回答:“若是答应,就给娘娘回信吧。” 鹤云栎点头,拿出纸笔开始写信,可他在开头就卡住了。 他在考虑称呼。 “娘娘”是追随者们对胜殊的“爱称”,一来不算正式称呼,二来鹤云栎也并不属于追随者之列,平时跟着叫没关系,但正式文书里就不适合这样写了;可叫尊号又太过生硬…… 犹豫思考的间隙,应岁与主动提点:“亲切一点可以叫娘娘;正式一点可以叫城主或盟主;或者,现在就改了口,跟着为师叫她一声姨母……” 姨母! 鹤云栎诧异抬头。 这是应岁与第一次提及他母族的相关信息。
第81章
第82章 在决赛中, 他不出所料地和谢卿眠相遇了。 真可怜,明明可以不用面对如此狼狈不堪的下场。应岁与如是在心中假惺惺地感叹,然后用最简单利落的姿态击败了谢卿眠。 ——这是给予他盲目无知的傲慢的惩罚。 不料谢卿眠居然想死。 他的人生还真是顺遂, 这点小事便值得寻死觅活。 应岁与打掉他的武器, 然后, 更轻蔑他了。 赢得比赛的他被白玉京弟子带着去见胜殊娘娘。 穿过重重宫阙与虹桥,他来到了一座简单幽静的院落。娘娘还没回来, 弟子让他在偏厅等候, 嘱咐完便退了下去。 但应岁与坐了片刻,便忍不住参观起来。 他想瞧一瞧“娘亲”的住所,看一看“娘亲”平日有什么爱好, 是怎样生活的。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 除了桌椅茶具等之外的日常用具, 再无其他。对于胜殊娘娘来说, 这里似乎只是一个起居之所。 穿过陈设简单的偏厅,他来到了同样简洁的暖阁。 令他意外的是屋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隔着重重帷幕, 应岁与瞧出那是一个女人, 虽看不清容貌, 但身形气度让人直觉她是一个美人。 女人也觉察到有人进入,偏头看向这边, 她没有责备应岁与的擅闯,而是轻声询问:“你就是这次大比中获得第一的孩子?” 她的声音温柔绵软, 像风轻轻拂在人脸上, 正是应岁与想象中母亲对他说话的腔调。 虽然来了白玉京一年多, 但他只远远见过胜殊娘娘几面, 并不熟悉娘娘的身形样貌,仓促间见女人和娘娘有些相似, 便以为女人就是娘娘,于是迫不及待地表明来历:“我叫应岁与,今年两百零七岁!” 女人忽然不说话了,身影也一动不动。 许久过后,她才回神低叹:“我都不知道姐姐还有这么个年轻的小客人。你是来找姐姐的吧。她不在这里,你去接云台找她吧。从这里出门向北,见到有凤凰树的石桥往右转,走到底就到了。” 她叫娘娘“姐姐”? 那她就是自己的“小姨”了。 应岁与迟疑,他记得引路弟子是让他在这里等娘娘。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见他不动,女人温柔催促,“去吧,是她吩咐的。” “多谢……”他顿了一下,还是中规中矩地唤了声,“仙姑!” 出了院落,应岁与循着女人的指示前往接云台。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娘亲”了。 向北前行,在有凤凰树的石桥往右转,但走到尽头却不见娘娘的身影,只有名为“接云台”的空荡荡的断崖。 正在应岁与怀疑自己和娘娘错过,想要折返找寻之际,一道刀气迅猛袭来,击在毫无防备的他的胸口。 应岁与整个人当即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又跌落下来,血从伤口和唇齿间溢出,染红大片衣襟。 他不及站立,便强撑着唤出本命灵剑,挡住了接连而来的第二招。 彼时的应岁与虽缺乏实战经验,但也从这两招直冲要害的刀气中,看出袭击者赤裸裸的杀意。 “云霄派的心法?又不太像。” 伴随一阵喃喃自语般的念叨,阴影中走出来一个提刀的独眼男人。他身着玄衣,面相生得方正而冷峻,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杀气。 男人用仅剩的左眼审视着应岁与,感叹:“不愧是龙胤余孽啊,不过两百岁就能达到化神大圆满。留你必成后患。” 应岁与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扶着石壁,勉强保持住站立的姿势,气息虚弱地质问:“你是什么人?胆敢在白玉京行凶!” 男人抬脚朝他走来,同时充满讥嘲地反问:“我敢在白玉京行凶,你说我是什么人!” 在白玉京的这一年多里,应岁与并没有见过男人,各地的部堂中也找不到符合形貌的人物。 男人不是白玉京的人,但拥有能在白玉京“为所欲为”的地位,或者说,指使他的人拥有这样的地位。 面对逼近的男人,应岁与只能扶着石壁后退,血淋淋的手在灰冷的山岩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为什么要杀我?”他茫然地询问。 因为男人说的什么“龙胤余孽”吗? “是你自己找死!”男人倏地咬牙切齿起来,似乎对应岁与有着极大的恨意,“好好地在阴沟里苟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来打搅夫人的生活?” 说完,抬起了手里的刀,再度袭来。 夫人? 应岁与不明所以。 他在说谁? 自己是来找娘娘的啊! 胜殊娘娘没有嫁过人,也没有过婚约,不管在哪都不会有“夫人”这个称呼。 电光火石间,应岁与想起了那个在娘娘房间里见到的女人,那个温柔地对他 说话,给他“指路”的女人。 来这里的路是女人给他指的,难道想杀他的也是那个女人? 可从他表明身份,到女人指使他来接云台,其间短短不过几息。这么短的时间里女人就决定杀他,并飞速想好了这个陷阱? 这到底是多大的恨意? 为什么这么恨他? 飞速思考的同时,应岁与还要应对男人的刀锋。但他修为本就和男人差了至少一个大境界,又被先手偷袭伤了要害,根本没有抗衡之力,一直在被动承受刀锋。 而男人似乎也不想将他一刀毙命,只是凌虐般地用刀气抽打应岁与,在他各处要害留下一道道伤痕。 血从应岁与身体各处流出,转眼便将白玉京统一配备的玄青色长衫染成深得发黑的紫红。 失血让应岁与眼前发黑。 他不甘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遇这一切。 他咬牙站起身,重新摆出了防御姿态。 男人则凝聚杀意,准备在下一招取走应岁与的性命。 “住手。” 紧要关头,一声怒喝传来。是胜殊娘娘的声音。 在短暂的诧异后,男人反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就在刀锋将要斩上应岁与的脖颈之际,一道浑厚的气劲从旁发来,击飞了男人的刀。 胜殊娘娘翩然落地,挡在男人和应岁与中间。 她怒喝:“黎恪!你做什么!” 虽在行凶现场被抓住,被唤为黎恪的男人却没有半分惶恐与畏惧,坦然回道:“属下奉夫人之命办事。” “素娘?”胜殊娘娘露出震惊颜色,回头看了一眼应岁与,这个妹妹要杀害的对象,“她为什么要杀一个孩子?” “娘娘说夫人为什么要杀一个孩子?”黎恪不答反问。 胜殊娘娘还是不明白。 但应岁与已经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催命符所在。他试探着说出了在屋子里,对女人说过的话:“我叫应岁与,今年两百零七岁。” 应岁与,两百零七…… 胜殊娘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和年纪。忽然,她想到什么,转过身,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她抬起手,似乎想摸应岁与的脸,但最终用力将他往外一推:“快走!不要再来白玉京!” 说罢回身出手阻拦住想要继续追杀的黎恪。 在胜殊娘娘的掩护下,捡回一条命的应岁与仓皇逃离了白玉京。 身受重伤的他无力远行,逃出一定的距离后,便找了一颗枯树树洞躲藏起来。在这个树洞里,他花了一晚上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两百零七年前的娘娘活跃在大众面前,不可能生孩子。但她深居简出、鲜少露面的妹妹可以。 而那封书信是一百八十多年前写的,彼时娘娘的妹妹还没有出嫁,和娘娘一起住在白玉京,因而也符合“身在白玉京”且“身份尊贵”的描述…… 一切都对上了。 他的生母不是胜殊娘娘,而是她的同胞妹妹,香蕤夫人。 也是那个要杀他的女人。 …… 之后的日子里,他躲在玉州下城区最便宜的旅店里养伤。 昏暗潮湿,还带着一股霉臭的屋子让他分不清日夜,没有伤药只能干熬的情况下,他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这样过了两个月,应岁与才第一次真正地清醒。 之后,他躲避着可能的追杀,在黑市的药店买了一些廉价的伤药。 伤势恢复到能够行动后,他第一时间离开了玉州,顺着那封信上的地址来到灵州,找到了刀修叶铎的家门。 这个昔年颇有声名的刀修,如今却鹤发鸡皮,满是暮年之态。 ——离开白玉京后他便放弃了修行,任由衰老追上了他的脚步。 瞧见应岁与的第一眼,叶铎便认出了这个年轻人的来历。 他说,应岁与的相貌集合了父母的长处。 冰冷的剑锋抵在老者的脖子上。 应岁与冷冷威胁:“告诉我当年的事,否则我就杀光你全家。” 屋外,阳光灿烂,叶铎的玄孙们正在嬉戏,一派岁月静好。 面对这样的威胁,叶铎表现得很冷静,他用老迈的声音感叹:“我不信陆真君会教出做得下这种事的徒弟。” 如果这个年轻人真丧心病狂至此,陆俦一定不会留他性命。 他轻叹:“其实你不用威胁,我也可以告诉你真相。” “你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找到我这里。我会告诉你一切。你有权利得知自己的来处,然后再选择接下来的路。”叶铎的语气很慈祥和蔼,仿佛在对怜爱的后辈说话。 可应岁与并没有因此收起剑。 现在的他像一只才被狮子袭击过的草食动物,对全世界都充满警惕。 连生他的人都要杀他,他还能相信谁呢? 叶铎也不计较,苍老的声音将往事娓娓道来。 一切要从三百年前那场大规模的征讨开始说起。 龙胤一族虽覆灭了数千年,但余孽始终难以根除。他们蛰伏各地,等待时机复辟政权。 大约在九百年前,龙胤一族诞生了一个天纵奇才的纯血,龙殃。五百年前,他在南岭建立了伏泽城,打算以此为根据地,复辟龙胤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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