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 因为这种事情感到畏惧了。 “等……” 能出声时他已经被对方抱着抵在墙面上了。 男人动作一停,像狠狠拉了一道刹阀,手肘撑在他头侧,咬着他耳根问:“京宥,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他嗓音哑得可怕:“告诉我。” “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 京宥以最大力道扯了扯欲厌钦胸前的衣料,手心钻满汗渍,喘着气垂下头来。 病人眼神有些空洞,身体被架空的不安感从四侧袭来。 他有些不常见的惊恐:“去床上,别在这里。” 欲厌钦一动不动:“京宥,你到底在怕什么?” 京宥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宥宥。”欲厌钦压了压声,和他对视,“是什么?” “我说过的,你忘记了吗?” “我说过,我再也不会让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伤害你。” “告诉我,好吗?” 京宥指尖颤了好几下,他似有被安抚,缩在神情中的惊恐渐渐摊平。薄毯落到他的臂弯,病人密长的睫毛盖住一半神色。 欲厌钦还在等他的答案。 京宥静默了一会儿,渐起的头痛袭得眼圈周框模糊起来。 视野中心被欲厌钦的轮廓撞得膨满。 男人的衣衫因为闹动稍有歪落,浓眉薄唇,五官立体凌冽。 不知等了多久,京宥才微弱回应道:“什么、都、没有。” 欲厌钦身周气压一低,神色几乎瞬间深沉下去。 京宥弯下脖颈,不正常的体温散染着:“你应该知道的。” “有些人只是好好活着就已费劲了全力。” 无穷无尽的幻视,时近时远的幻声。定期治疗像囚禁魔物的灭魂钉,在面目全非叫嚣恣意的恶鬼身躯上凿出洞口,锁在现实中。 “你还希望我怎么样呢?” 他笑:“欲厌钦,别再奢望什么了。” “我最终会溃烂。” “现在的、所有的一切、到最后不过是一场泡影。” 他确实不擅长撒谎,就连同着哀意和一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毫无阻拦地泄露出去:“如同我一直找寻的那个豁口一样。” 起先,以为是活得足够灼热的人一同感染了他。 京宥侧头,让额角贴在男人的脸庞上:“在病院里。” “不论他的作为和想法怎样不着逻辑、在外人看来怎样稚嫩和荒唐。”京宥喃喃。 “但是。” “他在他认为错误的世界里,做了认知里最正确的一件事。” “……消散掉了。” 在看见那个女孩子挺着孕肚下来时,就像无数艰苦病垢和闲言碎语裹挟着的一颗蛋滚落下来:蛋壳残破陈旧、壳内包裹着一个爬满血管纹路,分不清黑白的生命。 她其实。 已经尽了全力想要好好生活了。 家庭悲剧、封建陈思、校园暴力……或许还有更多,常人不清楚也未尝经历一二的事情。 她还要怎样坚强呢? “就好像,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一样。” “所有的东西都会回归到它原本的‘规则’里去,重生也无法带来过多的改变。” “这是死局。” “和演绎的所有戏剧一样。” 京宥的手指绕动着男人后脑的发丝,视线又错开他,放在了卧室落地窗前那排横长的沙发上:“每一个人……” “早已被撰写好了结局。” 横排沙发是墨绿色的,衬得那袭红裙女子娇艳欲滴。 细眉翘鼻、白肤若凝脂,亭亭玉立、巧笑嫣然。 东方美人交叠双腿依靠着,朝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晚会上没有看见你, ‘陈、宇、柯’同学,明天的毕业典礼上能再见最后一面吗?” 那席红酒衬着杯底,跟随她的红裙朝前送来:“嗯?怎么了,不说话吗?” 京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走啊。 “不说话我就算你默认了哦。”美人触了触新烫的卷发尾,踩着高跟鞋又上前一步,“嗯……你其实可以说了。” “你之前说的,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京宥瞳孔猛缩。 快走啊! “你怎么了?”红裙上扬。 地底豁然钻出一尊黑色巨棺,破开精细的瓷砖独独立住! 东方美人惊异的表情还没完全凝显在脸上,已被那棺开的利器搓断了半截身体。 滚烫的液体顺着她的裙底溅在京宥的侧脸上。 正如赵子晴的死必会成为推注陈宇柯启动“计划”的最后一摞砝码般。 未来得及听到他的告白。 未来得及得知他疯狂的计划。 她的设定、宿命,必然如此。 他喃喃道:“都说了……” 快走…… “是徒劳的。” 欲厌钦把他抱回了床上,整理被褥间听清这句话。 青年仰着面庞,侧过手臂,用衣袖不停地擦拭着左侧脸颊。 男人走过去,蹲在他身前,重复道:“告诉我,好吗?” 京宥动作一停,麻木地拧头去看他。 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莫大的惶恐再次袭碾入大脑:“你没有听……” 欲厌钦皱眉:“什么?” 京宥侧过眼。 他在迷蒙中捉住的那、堪称不值一提的杯挺。 像陈宇柯接过她留有指温的告别密酒。 想要从昏乱喑哑的酒席里揽走的女孩子,从额头被利器剖开,破损着身体……穿着红裙,正披着男士西装,站在不远处。 那个原本不应当在的地方。 她身侧的中年男人扣住女士瘦小的肩,对他举杯道:“这位,瞿小姐。”
第95章 -十五声- 他不能怕的。 这能有什么好怕的呢? 京宥将嘴角触到欲厌钦唇下:“我说,什么都没有。” 他清晰感知着身体里埋藏的恶劣种子在迅速破土发芽,一字一句道:“欲厌钦,下雨了。” 耳畔大抵被什么碎星击打着,传来哔哔啵啵的响声。 京宥将声音减到最小,纵然敞开情绪的闸门,让那些他曾经最畏惧的神色都倾倒在男人身上:“你建造了一座囚笼吧。” 认为他是彻底坏掉了,所以要收藏到一个和欲宅一模一样的幻境里面。 用前世极喜爱的绘画、医学、甚至是还未挑开霉晕坛盖的扭曲亲情来萦绕熏陶,调拟成豢养的肥料,时不时浇灌憧憬、捏造出他曾经最、最、最想要躲藏的温床。 对,藏在主人格的“蓬莱岛”里。 他的囚笼中。 有些非本意的得意从淡色眼瞳里扬出:“欲厌钦,你到底有多变态呢?” 男人压在他身上的力度猛然一沉:“京宥,把嘴闭上。” 窗户没关,遮光窗帘被哭嚎的狂风掀起头皮。 他不。 京宥双手捧住欲厌钦的脸,手指刻意收缩夹拢,蓄力挤动他的皮肉,好似妄图将野兽的人.皮面具抽丝剥茧:“幻想过很多次吧。” “去你不喜欢的地方,就砍掉双腿。” “看你不喜欢的人,就挖掉眼睛。” “说你不喜欢听的话,就拔掉舌头。” 看见液体喷溅会兴奋,能最直接刺激人体五感:或鲜红或浑白的液体、或腥臭或腥甜、或滚烫或黏腻; 刻意避开暴力激烈的电影片段,压抑着肌肤深处的共鸣因子; 鲜少放纵,在所有能得到快意的事情上拼了命克制自己,唯恐一点点甜头被恶鬼喰食。 尝荤,素食便再难果腹。 “为什么刚好是我呢?”京宥微坐起来,发尖垂在欲厌钦的肩颈侧,诡谲柔情,“让我猜猜。” “没有什么原因,仅仅是你想要的东西都要得到。” “人或物。” “对吗?想那样做吗?拔光我的羽翼,卸掉我的皮肉,剔断我的翅骨,关锁在你的金丝笼里,做只会张开……” 缠有老茧的大掌猛地卡在京宥脖颈间,欲厌钦的指尖烫得可怕: “乖。” “不说了好不好?我们睡觉。” 窗外大雨随风猛烈起来,他刻意低沉的声音都被掩埋去大半。 会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嘈杂,那些哔哔啵啵的撞击声会掩盖掉所有的不堪和丑陋。 抵在他喉管前的力道并不重,京宥吞咽下口中的唾沫,喉结滚动触碰到对方发颤的虎口,那蕴藏着束缚欲望的力道正搅收在男人即将破栏迸发的失智中。 恶花在大脑中绽出蛊惑的卑劣,京宥嘲弄道:“承认你有病很难吗?” “你又在怕什么呢?” “怕……” 欲厌钦把手指搅入他的口腔,指节抵在他的两排齿侧: “——我让你——闭嘴!” 他居然还笑着,星星点点的戏谑攀上眉梢,咬字不清道:“欲厌钦,真可悲啊。” 我们真可悲啊。 唾沫顺着嘴角股股缠绵:“什么都会消散的,你想要掌控的一切,所有。” “所有东西都会和前世一样,我会彻底沦为、一架躯壳…感知不到一切,感知不到你……再也、感知……”低烧绕得京宥脸色发红。 “……满意吗?” “如愿……以偿了吗?” 语言被截断,舌尖被迫往更深处席卷。 京宥呼吸急促,微微躲避他的动作。 青年缩肩侧脸的弧度像一点微小的火光,猛烈扯断欲厌钦载入屏息间的自控力。额发被挣扎的弧度抽到枕边,那双玛瑙般清透的眼睛里爬满陌生狰狞。 欲厌钦使了重力:“京宥,别那么看我。” 京宥笑意更浓,他将嘴裂到最大,从孔隙里挤捻出字:“怎样看你?” “接受不了了?接受不了一个彻底剥离伪装完整的我了?” “你不是爱我么?那是爱——!” 强烈的窒息捻断京宥最后的话,他的侧脸被一把摁压在床铺上,尖锐齿物啃咬他弓起的脖颈。 熟悉又陌生。 疼痛。 枕套沾染上小块深色圆印。 京宥视线失焦地落在那排沙发上。 他倒过头,红裙女人无法缝合的破损面相悬在顶端。 分割足五厘米宽的两瓣脸颊诡谲地抽动,断裂的唇失去肌肉的连动,一高一低地翘着。 她身边的男人不停蠕动嘴。 她的名字来回旋动在耳畔。 有什么模糊了视野。 在一轮、一轮、又一轮的雨声里忽折忽撑。 若精神已经支离破碎、四分五裂,就用短暂失神来铭刻。 明明是最容易触碰到的快意,却更像圈禁的诱果,偷食一次、便想要更多、更彻底的沉沦。 不惜成瘾。 是管家最先发现不对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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