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快的心跳并没有缓和。 “愣着干什么?快来看看蛋糕。”戏柠舟捂住大半个盒子,警惕着从桌下钻来的疯狗。 “嘘,乖乖,你不许吃哦,主人还没动呢。”金发青年弯下腰去,手指比在唇前,哄逗着躁动不安的二维。 他一凑头下去,身后别的病人就齐齐歪动身体,靠到蛋糕盒的另一面,眼神直溜溜地往里瞧。 像群猫猫头。 “不许动!” “诶诶,别靠近我,会生气的哦。” “……!” “宥宥,快来!你蛋糕要遭殃了,这可是我拜托阡阡偷偷定了送进来的。” “宥宥——别笑了,快来帮忙,我控制不住他们了……” 笑……? 京宥触了触脸庞,正浅浅弯着嘴角。 他站在房间里,疯狗够不着戏柠舟手上的东西就去摸彩棍,礼炮没控制准方向,对着门口炸了过去。 又一声嘭响。 京宥伸手挡了挡,彩带卷着金箔纸落攀在他的发顶,紫色的尾翼垂卷在蓝白相间的病服前。 疯狗顿时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缩了手指站在原地,直愣愣看着京宥。 京宥理了理身上的彩带,卷成一小把握在手心里,柔软和鲜艳的感觉触动着他的皮肤,劣质颜料很快染紫了他的指腹。 喜悦。 少年伸手轻轻揭下了缠在疯狗眼前的绿色彩带,眯着眼定格在后方,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笑: “谢谢、谢谢你们。” “我很开心。” * “喂,是我。” “找到了没有?”女人戴着金边眼镜,黑色西装和包裙修饰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 她似乎尤其疲惫了,停下来靠着墙,揉了揉眉心:“信息不可能有问题,京家确实有这么一位少爷。” “京老爷子确认的,你说呢?” “他老人家还没稀里糊涂到这种地步。” “你们眼睛放亮点,京少爷前不久才发生了那种事情,万一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也得找到京小姐的遗子。”祁秘书稍有些不耐,她穿着高跟鞋本就行动不便。 “我们后来又调查过那个号码,还是追踪不出具体所属,说明对方背景也不小。”半天的高强度工作加晚上的寻找,叫她头痛不已。 “对方是有准备的,琼宴的水不比云京浅,京家这几年已经没有把手伸这么长了。” “……留意路过的这些小孩儿有谁样貌尤其出众的。”祁秘书叹了口气,“京小姐是当年风靡云京的天坛歌姬,那孩子小时我见过,模样也不会差的。” “嗯,我知道。” “选这么个地方见面,你以为是巧合吗?” 女人冷哼一声,挂掉电话,靠着墙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烟来,这个动作骤然带来不适,她迟缓了一会儿又把烟放了回去。 怎么会是巧合? 两个月前她的私人电话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对方短短六个字惊得她连魂都荡了荡。 ——“你好,我是京宥。” 她当然知道,这一辈里,除了京宛漓小姐那个送给仆人的孩子名字是两个字,别的京家小少爷都取了三个字。 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联系方式的,尤其这个她不常给人的私密号码。 告知京家后,她尝试反向联系,可惜每每播出去都无人接听,除了追查地址在琼宴,别的再细致的东西宛如一汪深池。 按京家的势力和手段,不应该会是这种结果。 她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之前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京宥小时候在老爷子那儿养过一年病,余致给他做的手术出了问题,十年多了,肯定旧疾复发过。” “近期医院没有就诊记录,就查一查琼宴几家出名的精神病院,总有些线索。” 太被动了。 祁秘书甩了甩头发,抬手扶眼镜,认真观察起这个“约定见面点”来。 他们联系不上京宥,还是几天前同一个电话拨来,邀请他们在这个“焕迁‘角色扮演’露天现场”见面,才打破了他们单线寻找的僵局。 “借过,借过。” 祁秘书不大喜欢这种涉及娱乐圈的地方,大抵从前京宛漓搞出太多荒唐事,她年轻时就跟着前前后后跑过不少苦工。 在这种地点见面,是要提醒关于京小姐什么事情么…… 一想起余致是入赘京家,京宛漓生的还是个能争家产的男孩,祁秘书好似又陷入了几年前京家里几位大少爷斗财产的风浪里。 这不是个安生的主儿啊。 “焕迁”是几大娱乐公司合办的一个平台代名,是近几年艺人选秀的火爆出口,它主要做一件事——公平举办和录制“角色扮演”选秀活动。 不同于别的选秀节目,这个平台的敞口很大,几乎接纳全年龄的素人。 艺人包装需要保质期,“过期”还想追梦的在当今娱乐圈几乎是妄想。 也就导致焕迁入口太广,刚举办那些年有太多人涌入,经过层层筛选往上堆出金字塔尖的人。 演技第一,样貌年龄第二是这个节目的特色。 招牌倒是打得好,但但凡和圈沾点边的都知道,这只是吸引人的老口号了。 随着时间堆积,候选者才发现,那些能真正能从这个口子顺利出道,踏上星途的艺人,无一不是才貌兼备,背景强横的“关系户”。 潜意便是,你不仅要长得好看、还必须要有强横的才艺实力,才穿得过这一层镀金口。 之所以叫“角色扮演”,就是通过各类剧本考验候选者演技,把演技调在了最醒目的一栏。 于是前两年开始,这个节目暗地里的变态要求就遏制了许多想法天马行空的素人,也导致候选人的质量蹭蹭上涨。 不过大部分年轻漂亮有明星梦的年轻人并不会选择这个出口。 一方面是因为它的评委除了老戏骨、更多的是科班教授,眼神毒辣挑剔、并不会对非科班出身的素人放水,除了搏天分再没别的方式; 另一方面更是因为它形式上逼着艺人以“演技”问道,出道便要一直烙印上“演技一绝”的标记。 就算节目里抽到的剧本真的合表演者胃口,且顺利演绎,谁又能保证以后接的剧都能完美发挥? 焕迁这口端得高归高,自然也有不少出道后摔得面目全非的“演技好”人设。 年轻样貌好又有天分的孩子自然不喜欢冒险,大都会选择别的出口,操持“美貌”、“呆萌”或者“学霸”、“三观正”的形象都比拼演技容易。 十多岁的孩子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大风浪,甚至三观都还未成熟,本来就演不出太深邃的东西。更何况节目抽出的剧本花样多,给准备的时间也不多。 年轻人的演技嘛,总要慢慢提升的。 所以这个节目的本意是要筛选出年纪稍大的、更为成熟的那些“民间高手”,为以后严肃影视剧本做准备。 焕迁这种高质量选秀一向受圈内各方大能关注,真出了那么一两个好苗子,几乎下台就能被娱乐公司拉走盖章签约。 来日第一本拿的就是主演资源。 圈内资源竞争斗得是你死我活,圈外粉丝可不管这些,面对焕迁的露天式开放“角色扮演”,节目组同样会邀请当道热度明星作为嘉宾,现场票价是再贵都融得出去。 露天场很大,人堆人。 祁秘书最终放弃踩高跟鞋,一边脱鞋提着、穿着丝袜沿边走,一边打电话:“……嗯,我知道。果然,才出院没多久。” “京宥的精神状态还没恢复,肯定有人陪着。你们再问问工作人员,基本可以排除前排那些叫得欢的中学生了。” “这里太吵了,信号不好,节目要开始了,找不到的话对方就要毁约了!”祁秘书稍提音量,怒斥。 她被一个胖男人挤得散了头发,咬了咬唇齿,拽着手中的入场券坐到座位上。 女人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形象,如鹰般的视线从看台上一排排扫过去。 夜幕降临,第六组节目开始,实习演员居然抽中了《月下三白》剧本。 这个剧本杂糅西方魔幻色彩,并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影视剧初稿,倒更有些偏似舞台剧。 这足以体现焕迁角色扮演的极大不确定性了。 然而剧本本身的爱恨情仇和矛盾点营造得很好,剧本形式也并不影响各路人马演技的发挥。看惯了普通影视剧的各类粉丝热情忽然高涨,聚光灯挥舞了几下,朝舞台中央收。 女人对节目毫无兴趣,奈何灯光散得太快,她根本没办法在看台上找人。 祁秘书难得感到焦躁,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 台上的剧本正按照进度推演着。 …… “……怎么会呢?这是一项恩赐啊。” 舞台上,扮演女主阿尼白的饰者半个人跪在地上,憧憬又悲恸地仰望着身前戴面具的身影: “您是旱土的一场春雨、是荒野的一丛绿茵、是沙漠中的甘露,您是我们的神——您……” “不,我不是。” 瘦高的身影卡着耳麦,难掩年轻的悦耳声线略显低迷,他轻转过身来,“你看清楚,阿尼白——我不是你眼中的神明。” “我藏戴面具,身披黑甲,是为藏于黑幕; 是为遮掩我身躯的残破; 是为我这瞎了的右眼!” 魔王侧过身,轻抬双臂,似有万千黑蝠从袖中振翅翩飞,魔王指尖朝上似乎要抓住什么: “我亲爱的阿尼白——你叫焦土填堵了心脏,你叫秃鹰调走了双目,你叫魔鬼夺走了情感!” “你甚至不曾见过我的样貌,又何来情爱?!” 他毁了她的一切,与她也不过匆匆数面。 魔王撕裂了他温柔的伪装,变相承认了他的身份。 阿尼白吓得一脸惨白,挫败地朝后坐下: “难道那一切……难道家乡那燃尽天穹的焦土、那尸横遍野、那乌鸦啄食,是你——是你——竟然是你!” “你究竟是怎样恶毒、你不是我的神明——藏于面具下的你流脓满疮,你竟是这样丑陋!” “阿尼白,我善良的姑娘……” 魔王并没有因她的不敬而震怒,反倒近乎温和地望着她。 贪恋那人类女孩身上的芳香; 贪恋她身上赤诚的敬拜; 贪恋她眼中一切美好的世界。 魔王伸手朝脸上的面具摸去。 这个不明智的演绎动作让台下的评委眉头一皱。 他吟诵着:“我美丽又善良的姑娘,你将洗涤我的心灵、净化我的灵魂、重塑我的丑陋……” 面具顺着魔王的脸侧滑下,露出一张尤其年轻……又尤其瑰丽的脸庞来。 台下观众骤然安静。 “你才是我的神明——那样赤诚可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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