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如何。 欲厌钦就像一根死死扎在现实里的毒刺,过度地掌控、强横地霸占,足够锋利,刺穿他的心脏,狠狠钉在欲家的网里,从前世钉到今时。 好像是他永远也躲避不了的现实。 也好像是他…… “……是我,唯一能确信的‘真实’。” “从始至终的。” 他看见的虚妄,够多了。
第65章 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2) 视线里的男人瞳孔猛缩,嚯地站立,手掌紧抓握住他的双肩,那力度近乎穿透病服陷入他的骨肉之间。 欲厌钦颤动着唇,要问什么。 京宥的手朝上扬,指尖擦过他的嘴角。 “是啊,是这样的。” 那在暴雨中也依旧滚烫的温度被什么东西一寒,抖落着拆成碎片。他触及的世界又溃散了,像永远捉不住的瞬息。 碎片飞速转动起来,他仿佛置身一个颠倒旋转的背景模板中。 模板猛地定格,男人身上的滚烫拟缩成平面,卡在他的两指间。 京宥不舒服地眯了眯眼。 他穿着干净整洁的病服,因为晕眩和胃疼蜷缩成一团,尤其难受地蹲着,视野模糊。 啊,别换了啊。 京宥勉强扬了扬视线,终于认清楚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现场很混乱,护士的惊呼声和部分患者发病的咿呀声交融,甚至出动了门口执勤的保安,才堪堪将大部分人摁下。 他左手拿着一张黑色写垫板,接着身体的蹲姿压住大半个板子,右手拇指盖在某个位置。 毫无征兆的场景切换随着混乱嘈杂的闹声切入他的大脑。 啊,别换了。 又是这样一个人、被忽然推入未来、或者陷入过去的片段里。 身体随着他情绪的波动开始颤栗,京宥右手拇指一松,视线打在那白纸黑字上。 【姓名:沈一铄】 【年龄:十七】 【病症:精神分裂】 京宥瞳孔猛缩。 不、不可能。 沈一铄不是单纯的暴力侵向吗? 记忆像破损的漏斗,时光逆行将那些从洞口漏出去的沙粒吸回了玻璃体。 那爽朗的声线乍响。 “啊……是啊,我是暴力侵向。嘶,这么承认会不会不太好啊?我应该要做点什么来配合吧?” 青少年撑着腰,双眼放光。 沈一铄脑门儿还顶着缝线:“比如说,我应该边砸东西边怒道:‘可恶啊!这都被你发现了!你给我闭嘴!’。” 随即传来一声轻笑。 是京宥。 沈一铄终于松懈了一下:“哈哈我不太擅长啦,怕吓到你。” “哎,你看你又笑我,你别总对人笑,引起别人误会就不好了。何况有那么好笑吗?” “诶诶都说了你别笑!找你来是谈正事的,别到时候你哥捉着他那价值近乎六位数的钢笔往我脑门儿戳啊!” -“他不是我哥。” “好好好,好,我知道,你金.主。对你金.主。” 沈一铄回想了一下某个晚上,京宥接受治疗神志不清时,那男人一边给他晾开水;一边用钢笔唰唰批文件的模样。 青少年颅内幻想,让钢笔活生生给男人衬出了“西装暴徒”那味儿。 -“什么事呢?” “嗯……就是,哎。”沈一铄抓了抓脑子,把默写纸一摊,“我,哎。” -“没事的,说好了,我听着。” “就是,我听说吧,你们接受的那个治疗,就是MECT治疗,会让人忘记很多东西?”沈一铄紧张兮兮地盯着他,“就是,你别介意。” -“……?” “算了,我不管了。”他自己给自己的搭头解释了一会儿,道,“反正看你的情况,治疗之后也确实记不住什么。” “其实我不是啥好人啦,他们那群狗娘养的东西对桃乐实行校园暴力时,我也就是那个所谓的旁观者。”沈一铄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随即他的声线弱了下来:“真是烦死了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写在纸上的名字,竟毫无掩饰地猛然冲入京宥的大脑中。 桃乐。 因为姓氏才显小众的名字。 “刚开始我根本不打算管的,我只想升学。”沈一铄一直不敢和他对视。 “是因为被缠上了,对就是这样。” -“……” “哎呀我知道了,你别那样看我了,让我在精神病院遇到你这样的人也真是……”沈一铄停顿了一下,随即颓然道,“……真是不知道是不是幸运。” 他话的搭词太多,彰显着主人极力掩藏的紧张。 “那天我父母找我,其实是因为我入院的事。”沈一铄简要说明,“当时情况比较乱,有个孙子要上来搞她,被她突然反抗用手指甲抓伤了眼睛。” “我当时大脑一热,就给了那个孙子一拳。” “那孙子死了。” “那些牲口都有不小的背景,那时候她被逼急了,花拳绣腿了几下。” “旁边有他们玩乐提前放好的录像机,牲口自然筛出桃乐扯抓的片段。” “我就看那孙子不顺眼,小爷一拳打死又怎样?” “我不是为了逃避什么,那警察要怎么调查怎么处置我,我都随便啦其实。”沈一铄无奈地扬起嘴角。 他的话已经开始前后矛盾了。 -“……你不是,想升学吗?” 沈一铄笑容彻底淡了:“嗯,是啊。” “升学,去高等学府,然后呢?” “继续当个,旁观者吗?” 他叹了口气,坐在石墩上,耸肩往后仰:“我不是不知道她的生活有多恐怖,我就是懒得想。” “我催促自己,快点离开那里。” -“……” “结果我爹妈疯了一样把我整出个暴力侵向,塞到精神病院来。”沈一铄哼哼,“他们能耐也真是大。” -“不会觉得……不负责吗?” “不负责什么?” -“对于你父母来说。” 沈一铄轻轻把后叠着压在脖颈后的双臂收回来,低头驼背:“……是不负责吧。” “像生产货物一样,把我生下来。” “从幼儿园该和那些小朋友说话,哪些人谈话不超过多少句,细从我的穿衣打扮、社交圈子、修养学识,到我的思想观念、识人知世、道德观念。” “掌控到一分一毫。” “遇到这种事情,就敬而远之啊,明年就高考了,我发挥自己真正实力,随随便便能进那个最顶尖的。” “哈哈有点装,但我确实控自己的分低于水平五十分。” “我有时候是怕他们的。”沈一铄垂着眼,“如果没有那五十分任我自己调整的空隙,我现在估计也开始吃抗抑郁的药了吧。” “还好小爷聪明。” -“……这是你能,起作用的决定吗?” “我也不知道啊。”沈一铄颇为头疼,“这件事的性质本来就奇怪,有背景的和没背景的本来差距就很大。” “如果彻查这件事的始末,她也躲不掉的。” 青少年目光定在某一点上:“桃乐还是会死。” 就算不是死刑,参与打架,被死者家属板上定钉地抓进牢里,留下案底、恰毁前途、做点手脚,能不能完整地从牢里出来都是个问题。 “头痛死了。” -“所以……你主动揽下了责任,也只是拖延时间。” 警方一查清楚,他关他的,兔子判兔子的。 “嗯,现在是这样。” 那天他的父母来找,已经以保桃乐进精神病院的条件要求他否认打人情况了。 “在我接受治疗前,是这样。” -“你为什么要接受治疗?——你根本没病。” “你以为他们那些人就不想搞我了吗?”沈一铄嘲弄着,答非所问,“碍于我的家庭背景,他们才没有搞我吧。” “但是我认了罪,那些孙子半夜都要乐到跳起来。” -“沈一铄。”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青少年挑眉,嗤笑一声:“哈?是我杀的啊,你在想什么。” -“是你,一拳过去打死的吗?” “是啊,我都没想到。”沈一铄一口承认,“但他们的趣味根本没有停止嘛,废了我不止、兔子也不会放过。” -“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是喜欢她吗?” “由你来问这个问题实在奇怪。”沈一铄笑道,“我还以为,你看四维尿裤子的那个反应,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 “哦,我说错了,我还以为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沈一铄淡淡。 那个屋子实在太暗了,沈一铄往最光亮的地方坐过去:“总之我是有暴力倾向,一拳打死了同学的杀人犯,我想弄死那个孙子。蓄意杀人、也不准备逃脱罪责。” -“你救得了她吗?” “你在说什么啊,京宥。”青少年撇过头来,眉宇轻动,藏纳了什么。 生在一个机械式环境里的零件,除了按照生产者的意愿走程序,就是对准“规则豁口”上形状去填补。 已经足够厌恶读书了。 “学习考试、学习考试,我已经在那个热烫滚筒似的环境里颠倒来回了十多年了。” “是、我不够成熟,我还没见证过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可怕,还没见证过大人们所说的‘社会规则’。” 光从后排爬出来,透过门缝只能趴在地上。 “但是如果,这就是所谓‘规则’的话,我想……” 如果有一方被莫名其妙指定为兔子; 如果靠近兔子就会变成兔子; 如果所有人都必须打死那恶心的兔子; ——“我是在救我自己啊。” 青年的眉尖耸动,瞳孔猛缩,双手以诡异的姿势环抱住自己。 不是怕自己变成兔子。 是怕自己能看见兔子。*
第66章 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3) “沈一铄。” “沈一铄!” “那个学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京宥震声。 可声线怎样也无法传递过去,手腕的伤口剧烈作痛,那不太属于他的暴躁情绪窜出,少年猛地撕裂伤上的白纱。 丑陋的伤痕纵向地攀爬在他拇指根部和腕下。 京宥颤着手,时间把他抽装回现实中,耳畔的吵闹声砸得他似乎无法思考。 他又抖着手,把那张白纸揭开一些。 沈一铄的资料下盖着另一个人。 京宥眯了眯眼。 照片是蓝底白衣,一张有些方正的脸卡在照片偏上的位置,他胖得不太正常,双眼无神且头上带伤。 四维。 一股极其诡异的感觉从京宥心底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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