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他的瘫,以及嗜睡懒散,常衡就算有时稍离他身边片刻,也不会执着于找人从旁守着他,或者是绑住他的手和腿。 孟梨一直在找机会逃跑,终于在一天夜里,宫里突然来人通传,说是皇帝急召岐王入宫,有要事相商。 常衡没有急着进宫,不紧不慢地把碗里的饭菜,一勺一勺喂孟梨吃尽。 实则孟梨的手,从头到尾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力气小了些,但不至于拿不动筷子,可常衡似乎是不当皇室子弟太多年,就爱干些伺候人的活儿,一旦孟梨不让他伺候了,他反而一副随时发癫的样子。 “阿梨,你乖乖睡觉,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皇宫里的点心吃。”常衡掖着被子,轻轻抚摸着孟梨的额头。 孟梨含糊不清地嗯了几声,脸对着墙面,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听见常衡走到门外,压低声儿吩咐:“在此守好了,不许离开半步。”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孟梨才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手脚并用往床下爬,脚才一沾地,就蓦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过电一般,他龇牙咧嘴,强忍着,扶着床杆慢慢在床边走了两圈,等逐渐适应之后,才松开了手。 虽不说如何敏捷,但起码可以走路了。 择日不如撞日,鬼知道姬宁下次再深更半夜急召常衡入宫是什么时候? 孟梨在屋里转了几圈,确定真的不会摔倒之后,才小心翼翼往门边挪去,透过门缝依稀能瞧见守门的侍卫就俩人。 不多。 但找不着好理由将人暂时支开。 索性就走到窗口,轻轻一推,窗户居然没有从外面钉死! 常衡约莫是觉得,就以这个窗台的高度,一个瘫子绝对爬不上去。 孟梨喜出望外,心脏砰砰砰狂跳,真是老天有眼,只要他爬出窗户,然后从院角的狗洞里钻出去。再顺着长廊,绕过假山,就是王府的小门。 前几日他在外头晒太阳,还偷听到侍女们闲聊,说看守小门的下人,经常深夜跑出去跟人私会。天快亮了才回来。 快速在脑子里梳理了逃亡路线之后。 孟梨就踩着椅子,爬上了窗户,悄无声息就溜出了房门,找到了狗洞。 他的身量小,钻个狗洞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切都按照他计划的发展。很快就找到了小门。 胜利在望了。 孟梨按压住内心的激动,深呼口气,见四下无人,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抬手轻轻一推。 嘎吱一声,木头门就缓缓推开半扇,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更大力地推门,一脚也已经跨过了门槛。 却在木头门被完全推开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小门外,乌泱泱围堵着一堆人,火把几乎将黑夜点燃成了白昼。 夜风一吹,孟梨只觉得彻骨的阴寒,人也站不稳了。
第79章 阿梨,你跑不掉的 “皇兄,我说得没错吧?那丹药一定能治好他的腿疾。”姬宁看了一眼面如白纸,摇摇晃晃站不稳的孟梨,又偏头望向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常衡。 略一思忖,姬宁抬手示意身后众人退下,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明日我还要上早朝,这便要回宫了。”临走之前,他还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孟梨几眼,好似在说,你自求多福吧。 很快就只剩几个手持火把的侍卫,还有面无表情的常衡。 孟梨腿脚一软,扶着门板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却没能跌坐在地,下一刻就被抓着胳膊,轻而易举提了起来。 “你放开我!” 孟梨大力推搡他,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再度破灭了,恨得咬牙切齿,眼泪都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 “你早就发现我的腿好了,是不是?你们串通好了,今晚在这里引我出洞!真是卑鄙无耻!!” 他原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却万万没想到,一切都在常衡的掌握之中! 这次要是被抓了回去,常衡肯定要锁着他! “我不回去!”孟梨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我就是死也不回去!” 可他的反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直接被常衡抱着腰,大步流星带回了院子里。 常衡走上台阶,站在房门口将挣扎不已的人放了下来,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乱跑。 “将所有人传来此地。”他对一旁的侍卫吩咐。 很快整个王府灯火通明,所有人都齐聚于庭院中,乌泱泱跪了一地。 常衡的目光随意扫了一圈,就落在了负责看守孟梨的两个侍卫身上,道:“来人,打他们五十杖!” “常衡!”孟梨都懵了,踹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满脸难以置信。 他本来以为,常衡只是做做样子,谁曾想不一会儿侍卫们就抬来刑具,着实打了起来。 那么粗的棍子,五十杖啊,不死也得打残了吧? 可常衡不仅打侍卫,连日常负责伺候孟梨的婢女也不肯放过,命人擒住,当场打五十手板。 打手板用的竹板,可比常衡之前打孟梨的竹笛厉害多了。孟梨可是知道被打手板有多疼。 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次任性逃跑,居然要连累那么多人! “你放了他们!是我自己要跑的,跟他们没关系!”孟梨听着耳边传来的击打声,还有哀求痛哭声,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大喊大叫,让常衡放了他们。 常衡沉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我去你妈的家规!” 孟梨一急,就直接飚了脏话,此话一出,全场瞬间鸦雀无声,连行刑的侍卫都忘记了手上动作,满眼惊恐地齐刷刷望了过来。 随即又纷纷跪下,以头触地。 气氛瞬间死一样的寂静,落针可闻。 孟梨愣了愣,忽觉钳着他的手劲,突然大了许多。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纵然常衡以前是道士,自己这么骂,也少不得要被常衡教训,更何况他现在还俗了,也回到了自己的国土,恢复了皇室子弟的身份。 在等级森严的异世界,他们之间地位悬殊,本就是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穿着道袍,两袖清风的小道长了,而是他们离国的岐王。 孟梨呆呆地望着常衡身上穿的锦衣华服,又木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绸衣。 最后又看了看跪了一庭院,吓到面无人色的众人。 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只要常衡不松口,他真的永远也逃不了了。 好久之后,他才闷闷地低声说:“你打我吧,别打他们。” “……” 孟梨的声音更低,还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惊恐,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岐王,请你罚我一个人,放了他们吧。” 常衡只是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教训不够,吐出一句:“继续。” 很快,暴|力击打声,以及难以忍受的鬼哭狼嚎,响彻了整个庭院。 孟梨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常衡也有这样不近人情的一面。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腿上突然就没劲儿了。 要不是常衡死死拽着他,定要瘫软到地上去。 “放了他们罢,我犯的错,让我自己承担!”他的喉咙干涩得厉害,抓着常衡的衣袖,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泛白了,“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不要打他们了!” “他们玩忽职守,背地里无端生事,妄自非议主子,难道不该受罚么?”常衡反问。 孟梨愣了愣,这些日子确实也听见过只言片语,也就是几个丫鬟碎嘴子,背地里嚼舌头,说他是个残废,瘫子,也就脸长得好,之类云云。 原来,常衡当众发落人,为的是这个啊。 常衡见他明白了,又转过头来,道:“这位是王府的主子,你们的王妃!再让本王听见,你们私底下有任何议论王妃之言,定不轻饶!” “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对外宣张,否则,定杀不饶!” 而后就屏退众人,拉着孟梨的手臂,将人拽回了房间。 孟梨木木地低头站着,任凭常衡上上下下检查他的身体,在确定真的一点伤都没有之后。常衡才道:“走几步,让我看看。” 孟梨没理会,只是把头压得更低了。未知的恐惧,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哆嗦。 “我让你走几步,给我看看。”常衡提了个音。 孟梨这才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因为害怕,脚下一软,竟往地上摔去。幸好常衡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 “走得又不稳,怎么敢深夜逃跑的?”常衡将人扶稳后,就松开了手,两人对立站着,他盯着几乎快把头埋到胸口的孟梨,很平静地说,“衣服也没穿好,还钻了狗洞,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带,你是打算逃出去后,街头卖艺,还是沿街乞讨?亦或者是打算把身上的衣服卖了,勉强糊口度日?” 孟梨把头撇开:“我怎么样,你都管不着!” “阿梨,如果你希望我证明给你看,我能不能管着你,那我很乐意向你证明。” 孟梨硬气十足:“恃强凌弱算什么本事!你就只会在我面前耍威风!从前在道观里,还不是被你师叔打得跟狗一样?!” 常衡听得眉头直拧,火气压都压不下去,沉声道:“尊师重道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难听成了这样?” “我就是不会好好说话!”孟梨几乎要把脸撇到了天边,“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我不舍得。”常衡尽量心平气和。 他问:“你熟悉离国的地形吗?知道出城会有士兵把守吗?没有出城的通牒,你想怎么混出去?要是没混出去,你知道被抓到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孟梨赌着气,把头扭得更偏,愤恨地说:“我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离国的律例规定,没有通牒私自混出城,一旦被抓,以你的性格,定然不会老实配合,若是被认作为他国奸细,定将你关入大牢,严刑逼供!”常衡肃然道。 “谁说我会被抓?我才没有那么蠢!”孟梨一句一句跟他顶,就是不肯跟他对视。 “你以为那些守城的士兵个个都是睁眼瞎?纵然让你混出去了,你不会不知道,离国位于北方,气候严寒。你就穿这么点衣服出去,是想把自己冻成冰雕?”常衡一连串问了他好多问题,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同我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孟梨突然转头,直视他的眼睛,硬气道:“我当然是想死!哪怕是饿死,冻死,被人打死,也比待在你身边强!” 此话一出,常衡原本还算平静的眉眼,迅速笼罩出躁怒的阴霾,如寒冰般覆盖住了眼眸。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在夸张地剧烈跳动。语气暴戾:“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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