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攸死活不说,季钦眯了眯眼,很是小人地拿方才的事儿威胁人,骇得阮清攸小脸廖白,一咬牙一闭眼说了实话。 季钦很是无奈,半天才笑着说:“那若不清理呢?你可要吃苦头的。” “这样的道理还需你讲?”阮清攸委屈极了,眼下还抽抽搭搭的, “你闭上嘴,让我自个儿缓缓都不成?” “成,”季钦灵机一动, “那么下次再清理时,我就将你眼睛给蒙上,这样你就瞧不见了,瞧不见,便就不会难过了,对不对?” 阮清攸听这话,似乎是有点道理,但是,又似乎,也没什么道理。 他这边还在琢磨着的时候,季钦突然又是灵机一动,这次比起刚刚那次可就灵机多了…… 温泉池子里,蒙上眼睛的他……只是这么一想,便就足够让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了。 “到时候,许也可以缓一缓再清洗,若能够在……”季钦摸了摸下巴,很是向往地说道。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阮清攸狠狠地给捏住了嘴, “闭嘴闭嘴闭嘴!” — 《如果这都不算爱》——阮清攸
第44章 溜号 今年春来得早,数九都能往前数上一个九了。 但是季钦的别庄在半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阮清攸在庄子里倒是感觉不大。 为了照顾他的身子,屋里的地龙还烧着,温泉池子仍旧是隔一日换一次水与药,阮清攸按照张辽的嘱咐日日进去泡着。 周妈妈其实不太赞成季钦这般暖房养花一般养人的法子,还劝过几次:“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但老话都说,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这般仔细,其实也未必就是好事。” 若是旁人这样与季钦讲,怕就真碰了这人的逆鳞了,但是周妈妈与旁人到底不一样,季钦听了这话,虽知道有几分道理,却不肯服软, “妈妈不需多言,我心中有数的。” 只要他活着,金屋椒房或许给不了,但是一处四季如春的暖房总能给阮清攸提供出来。 这一世既然重来,那自己必定要破掉阮清攸的那个死局,哪怕以己身死相抵也在所不惜,金吾卫指挥使本是在刀尖上讨日子,外面的势力盘亘交错,自己说不准哪日就成了靶子,祭了军旗。 但他已经将阮清攸日后的路安排好,护他一生无虞足够。 既如此,那要他那么抗摔打作何? 季钦自己打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 如今唯一一个能让季钦改变主意的人就是张辽了,但是张辽如今却是跟季钦站到了同一条船上——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等到阮清攸身子康健起来,再说“饥与寒”的事情不迟。 于是,在两个人的坚持之下,阮清攸就真的当作了娇花被养了起来,比那株且得好生伺候的绿梅还娇贵了。 季钦想到梦里,阮清攸到后面几日闻到药汁味道就开始干呕的可怜模样,同张辽商量了几次,也是为着顾及阮清攸的虚弱肠胃,一日里便只留了一顿药,其余的则用药膳与药浴补齐。 只是这样一来,银钱哗哗如流水般出去,却又似掉水里一般没了动静——沉疴与温药,日子且有得熬了。 阮清攸早先察觉自己身子大好,全身都松缓的日子吃到了甜头,如今迟迟不见起色,他自己都有点心急了。 阮清攸爬上罗汉床,手里笼着个暖炉,同季钦打着商量:“你什么时候同张伯讲讲,与我的药再添上些?” 季钦手上翻着本杂记,抬眼皮撩了阮清攸一下,接着又低下了头, “张伯连你的话都不听,又怎会听我的?” 阮清攸一听这话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张伯真论起来明明是自己的长辈,早上七八年里还对季钧希颇有微词,现下也不知是被这姓季的灌了什么迷魂汤,二人竟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了。 “你可别以为我不晓得,我如何用药,都是你二人关上书房门密谋出来的,既是一个鼻孔出气,那又怎么会听我的?” 季钦抬头笑了,伸手捏了捏阮清攸近来已长了些肉的脸颊,但也没说“可”或者“不可”。 书房密谋一事想来是自己人透漏出去的,阮清攸能这样收拢人心,便是好事,总归季钦也从没打算瞒着他。 “行还是不行?你给句话啊。”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季钦不抬头, “你好歹也是江南人士,可见过谁人大刀阔斧地抽丝的?” 一句话给阮清攸堵了个好的,他懒得理季钦这般似是在理却又不完全在理的话,气呼呼从罗汉床上下去,穿上鞋子, “我去看看厨房备好了饭没有。” 自打搬到别庄之后,季钦便成了个到点点卯下值的“顾家指挥使”,日日还能赶得上庄子上的暮食了。 清楚他日日回来,阮清攸总是自己张罗,如今已然将季钦的口味摸了个七七八八。 成宣帝自然是看不惯季钦如此,刻意将人叫进御书房谈心多次,为的就是将这人留到城门落钥的时辰之后。 但是季钦身居要职,十二个时辰出入京城自如,便是城门落了钥,他腰牌一亮,谁人又敢不给他开城门? 有时回来,夜已深了,马蹄声会从山脚下传来,缉风的一副好耳朵从这儿便能知道是指挥使回了。 阮清攸命人将大门的红灯笼早早换成了六角琉璃风灯,很是明亮,季钦不需行到半山腰,就能看见阮清攸笼着大氅侯在灯下。 他的影子总拉得那样长,好像不管多远都能接到季钦一般。 灯火比月色还更误人,季钦一路打马疾驰,只恨自己胁下未能生双翼,不能让他早一息,再早一息拥人在坏。 如此一来,成宣帝便更是雷霆大怒,打着正月里头案子少的旗号,直接缴了季钦的腰牌。 这可就更给了季钦机会,他每日不论是面圣还是上值,都活像是怀里装了个铜壶滴漏一般,到点儿必定要克服万难出城,回到他京郊半山的那处庄子了。 所以,这几日里,阮清攸已经知道了季钦回府的时辰,会叮嘱庄子上每日晚膳都延上个约莫两刻钟,等季钦一道开饭。 他大约能猜晓得到季钦是如何如何将自己下值的时辰卡得这样严丝合缝,但他想到了,却不想去在意。 以前,他总惦记着自己家道未曾中落时,与季钦如同秀木共生一般的辰光,自卑不已,无比想要伸手触碰季钦,却都悻悻然收手而归。 但现在他已然与自己和解:无论是共生的树,还是遮雨的檐,能在一道,不就很好? 总归人活一世不过三万天,若能够刀头舔蜜,又何拘一晌贪欢? * 如今的指挥使,越来是的表现出来了一副“我不想干了”的模样,卡着点下值也便算了,若赶上无事,竟然过了晌午就见不着人影了? 这样的光景,让身边人很是惶恐。 追雾在一道用饭时悄悄问:“指挥使,听闻金吾卫近来案子颇少,还有如此不寻常之好事?” 季钦彼时正吃着一筷子宫保鸡丁,闻言点头, “圣人金口,还会有假?” 正月刚出头的几天好日子快要过去,其实金吾卫的案子已经在逐渐增多,但这个组织纪律严明,分工明确,虽人员众多,分支庞大却未落尾大不掉之窠臼。 季钦管过军营,带这么些人自然也不是难事,所以他心里想得很开:我堂堂金吾卫的头儿,无家无业时冲锋陷阵也罢了,此刻有了羁绊何苦还空熬时辰? 而且的而且,成宣帝不是刚借着“正月事少”的由头缴了他的腰牌,这不刚好送来个现成的理由给他逃工? 想来圣人也不是第一日与他相识,该知他季钧希从来是有爱逃课,逃工的习惯。 追雾听完,暗暗叹气,知道自己问也白问,端起盘子走了。 隔日,缉风换值来了金吾卫,又端着盘子坐到了季钦旁边,他没心眼儿,问得更直白些:“指挥使,旁的不说,你真不怕圣人降罪?” “啧,”季钦正扒拉着一筷子鳜鱼, “这玩意儿做得真没家里好吃。” 缉风:“……” 虽然这话是真,但如此严肃的问题之下,哪儿是讨论鳜鱼的时候?他又催了催:“指挥使?” 季钦换了道菜吃,方才懒懒地道:“圣人都格外恩准我不上朝,如何不会格外恩准我不上值?” 这话他敢说,但缉风不敢接,妄揣测圣意可要了邪命……缉风端起盘子,也走了。 最后一日,陈四来了,这回连盘子都没端,开口就是:“指挥使……” 他虽然不是季钦从边疆带回来的“嫡系”,却与季钦算得上过命的交情,自问还是能说得上句话的,来之前,他打好了一肚子草稿:指挥使,你看我这几日里,已是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我陈四与追雾他们不同,若您履新,怕是不能再于您身侧鞍前马后了…… 这个“履行”是他从旁人那里学来的新词儿,图的就是一个说着好听,其实这后头意思大家都明白得很,就是怕季钦因为太放浪形骸而被圣人“摘了帽子”,前面二个指挥使都极其难想与,好不容易赶上天放晴,他们是真不想让季钦走。 但是,陈四戏是做足了,季钦却没心情坐下来好生看看。 他随口扒拉了两下饭,将盘子一放,拍拍陈四肩膀:“好兄弟,恰赶上你来了,正好,我家中有事,先行一步,你记得帮我洗下盘子,改日我帮你洗回来……” 陈四刚想说“指挥使我有话要说”,就见季钦跟火燎了腚一般的已跑出去了饭堂—— 周妈妈提醒他阮清攸从几日前就在准备今日过午出门的事宜,让他若无事便回去看看。 此一来季钦如何还敢有事?天王老子来了他定也要先回家。 — 季钦(笃定成宣帝不会摘帽子版):一整个有恃无恐的大动作:) 但其实季钦还是在担心悲剧重演(毕竟他心思好重啦),怕自己做了所有努力却拦不住最终结果,所以想尽一切努力(包括溜号)多陪陪阮清攸,起码会少一点遗憾(伤心小狗)
第45章 花灯 这日是晋历二月初十。 阮清攸从前几日里就在准备今日的祭奠事宜了,二月初十是其父阮玖的祭日。 阮玖虽是阮家嫡子,却并未同宗族葬在一处,而是葬在了京郊落霞峰,那一处是京城周边都颇有盛誉的风景秀美之地,风水极佳,倒是也合得阮家二公子一生风流,芝兰玉树的身份。 只是落霞峰那地儿太好了一些,早十年里先帝在这山上建了皇家别苑。 听闻选址此处之时,还很是被内务府的几个亲王反对了一波,大抵就是旁的不说,那儿已是好多人的坟地了巴拉巴拉,似乎钦天监派了一队人前去查看落霞峰的风水,说是暗藏一处细细龙脉,若前往避暑,于圣体有益。 “古往今来,谁又晓得哪处地下不曾埋人?总是我大晋子民,又如何方得了一国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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