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尚且冬末,归来已是夏初。 窗外的树木枝叶翠绿,清晨会有鸟鸣啾啾,天气未至盛夏,天朗气清,温度正适宜。 季棠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兴致。 下一部戏尚未谈妥,经纪人有意让他接触正剧圈,正在四处寻求合适的机会。 期间的行程安排都是商务代言和杂志拍摄,工作不忙,处于半休假的状态。 一旦闲暇下来,季棠只感觉无所适从。 他是书里的入侵者,对原主的狐朋狗友并不熟,现在的精神状态太糟糕,也不敢回家惊扰母亲。 酒柜里有不少原主玩乐时囤的葡萄酒,被季棠一一取出,牛嚼牡丹似的,坐在窗边发呆时消磨完了。 不出门工作的日子里,他大多都在半醉半醒。 酒精麻痹心脏,就感受不到令人窒息的难过了吧。 浑浑噩噩间,他听见门铃轻响。 季棠晃了晃头,在这个世界里,鲜少有人登门找他,难道是经纪人来谈工作? 他起身踉跄了一步,尽力稳住身形,晃悠着走过去打开大门。 来人抬头,是刚刚杀青的肖昱江。 季棠猛地一怔,愣神的工夫,对方已经拎着行李箱走进来,在玄关处换拖鞋。 “你来干什么?”季棠皱起眉,不悦地拦住想要往里走的人,“这是我家,不欢迎你。” 肖昱江看他一眼,低声道:“我交过租金的,合约还没有到期。” 当初季棠软磨硬泡将人哄来,连哄带骗让人家交了十年租金。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过境迁,短短几个月两人的缘分已经走到尽头。 季棠冷硬道:“我赔违约金,这房子不租了。” “我不答应。” 肖昱江脱下外套挂好,走到他面前来,闻着他身上浓郁的酒气,不禁蹙眉,“你喝了多少?” 季棠一把推开他,踉跄着往卧室走,“你管得着吗?” 肖昱江跟在他身后,卧室的独立阳台上全是散倒的酒瓶。 他霎时握紧手心,心里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心疼。 “你这些天,就是这样过的吗?” 季棠没说话,坐在桌边的藤椅上,自顾倒上一杯。 刚端起来送到嘴边,就被肖昱江一把夺过去,酒杯轻晃,红艳的液体洒出几滴溅在季棠唇边,顺着雪白的下巴往下淌。 肖昱江仰头喝光了那杯红酒。 季棠抬手擦了擦下巴,轻嗤道:“你还真是挡酒上瘾啊,这里又没有美人,逞英雄给谁看?” 肖昱江放下酒杯,站在季棠身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那晚被顾倾叫走后,我和他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话,之后我回去找你,你已经回了酒店。” 季棠面无表情。 “随便,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 肖昱江:“后来直到杀青,我没再私下见过他,手机也没有联系过。” 季棠将脸转向一边,手指抓了抓藤椅的边缘。 肖昱江深呼吸,身上沾染着同样的酒气。 他欺近抬起季棠的脸,认真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绝对没有背叛过这段感情。” 腰越弯越低,从居高临下慢慢变为平视。 肖昱江低声恳求道:“棠棠,你相信我。” 季棠抓在藤椅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泛起白色。 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很没出息。 既然明白男主不可能属于自己,炮灰依旧是个炮灰。 那就该干脆利索地放手,一次性切割得干干净净,越是藕断丝连,越是不得解脱。 可他……好像舍不得。 肖昱江试探着凑近,捧住他的脸颊,轻轻吮去唇边沾染的酒渍。 季棠愣了愣,却还是伸出手挡住了他的脸。 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不要再一次陷入无望的温柔陷阱里。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如果日后再被肖昱江当场抛下一次,他恐怕会疯。 “肖昱江,我们退回朋友关系吧。”季棠闷声道,“我们之间,注定没有当爱人的缘分,保持距离,对你我都好。” 肖昱江半蹲在他面前,仰脸看他,目光如湖面流淌的波纹。 薄唇颤了颤,他不甘又无奈地挣扎:“棠棠,我真的……” 季棠抬起手指抵在他唇边:“嘘——” 他没什么表情地制止对方的话,指了指室外那棵在风中乱晃的柳树。 “起风了,回去吧。”
第49章 恶人做到底 季棠没有狠心把人赶走,但也不允许肖昱江再与他同床共枕,收拾出一间客房将人赶进去。 肖昱江抱着被子和枕头,一步三回头,眼神哀怨,神态可怜。 但季棠看都不看他,最终也没有换来一丝心软。 肖昱江叹口气,将被褥放下,坐在床边。 手机铃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目光愈发暗沉,接起来闷闷地喊了一声:“爸。” 肖父的声音低沉威严:“戏拍完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点,肖昱江抿了抿唇,半晌才吭哧着回道:“等我……把欠的债还完。” 肖父没好气地冷嗤:“区区几百万,不及你卡上的零头,你小子存心故意拖延!” 被揭穿,肖昱江也懒得撒谎,跟老爸商量: “我这边出了点突发状况,一时走不开。再说,就算退圈,我也要跟经纪公司有个交代,毕竟白纸黑字签过合同,总不能随便爽约。做人要讲诚信,做事要有始有终,这是您教给我的。” 他一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肖父只觉又被摆了一道。 “那你总要给我个期限,什么时候接手家里生意?” 肖父不高兴道:“我砸了那么大一笔投资,帮你朋友夺回资源,当时你可是亲口答应,作为回报今后对我言听计从,老老实实进公司实习,可别又是骗我。” “你爹老了,遭不住了。” 肖昱江沉默下来,半天不吭声。 父子对峙,肖父进一步逼问:“既然你和你那朋友关系那么亲近,要不我去问问季棠,你到底还有多少工作要忙?” 听到父亲提及这个名字,肖昱江顿了顿,无奈妥协。 “您别去找他!年底……最迟不超过今年年底,我会接手公司事务的。” 肖父满意了。 挂断电话后,肖昱江呼出口气,烦躁地弯腰抓挠着头发。 年初季棠的角色被抢,伤心失意,看得肖昱江心疼不已。 对方有抱负,无退路,处境尴尬。 肖昱江不想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遭遇不公却无能为力。 曾经季棠在他最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那么他也应该在对方失意的时候做点什么。 思来想去,他决定向家人求助。 其实肖昱江早就打算过,娱乐圈虽然是梦想,但追梦的任性,年轻时有过就好。 无论成功与否,过几年他都打算慢慢隐退,回去承担自己应扛的责任。 现在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 能为季棠争取回一次不错的机会,他提早退圈也没什么可惜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最后几个月,居然出现顾倾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惹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 现在季棠与他冷战,理都不理,他一旦回老家,隔着十万八千里,万一季棠故态重萌,立马新交个男朋友怎么办? 肖昱江万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追人和哄人他都没有经验,想了想,肖昱江给经纪人胡洋打了电话。 两人再次约在咖啡厅。 接下来的职业规划,涉及重大变动,肖昱江不敢隐瞒,团队相关的工作人员也要早做打算。 胡洋倒是没露出指责和不满,只是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遇见个省心的,又要走了。不过没关系,遇见什么样的搭档合作,本就是碰运气,你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肖昱江签约的时间本就不长,答应之后代言或商务,只要有时间仍然可以参加。 胡洋是所在经纪公司的一把手,他点头同意,这件事基本就算敲定了。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胡洋垂下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季棠知道了吗?” 肖昱江摇摇头:“没必要告诉他,那个角色原本就该是他的。” 胡洋挑眉:“你们两个,倒是对彼此都挺上心,两个活雷锋,办好事不留名。当初你换经纪人的时候,季棠在孟云面前求了好久,想让她收下你。” 肖昱江喉结滑动,抬眼看向胡洋,问出约他出来的主要问题。 “洋哥,你以前……哄过云姐吗?” 他吭吭哧哧,话未说完,脸就开始涨红。 “老婆跟你冷战的时候,你用什么办法逗她开心?” 胡洋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 “你口中的‘老婆’,是指季棠?” 肖昱江赧然地点点头,“我惹他生气了,他要退回朋友关系。” 胡洋奇怪道:“你犯了什么事?我听你助理说,你俩不是经常一起吃饭、蜜里调油的吗?” 肖昱江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最近有另一位男士总是缠着我,我没法拒绝他的邀请,季棠很不高兴,应该是在吃醋。” “原来是这样,你小子还挺招蜂引蝶。” 胡洋端起来喝口咖啡,咂咂嘴:“当务之急是你必须与那位男士把话说清楚,最好是普通朋友都别做,断得彻彻底底,台上台下都避嫌,再也别见。” 肖昱江点头:“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务必如此。”胡洋严肃道,“你以为我当初是怎么走到离婚这一步的?” 这是经纪人第一次提及自己的私事,当做反面案例。 胡洋年轻时,也是个知名的年少有为的富二代,家世好,模样英俊,自己又有能力,带出过不少当红明星,在圈子里也算大名鼎鼎。 孟云比他年长几岁,是他二十来岁刚入行时的师父。 毛头小子对冷艳御姐一见倾心,展开猛烈追求,整整好几年才终于拿下,修成正果。 这期间胡洋的能力不断飞跃,夫妻俩合开了一家经纪公司,事业版图持续扩张。 胡洋是台前老板,孟云是幕后内助。 随着公司知名度越来越高,无数小艺人登门想要求合作。 老板有才又有貌,渐渐的,有些人不仅寻求工作机会,还想自荐枕席。 孟云气得要死,严令禁止他再与女艺人接触,谈论工作也不行。 那时胡洋年轻气盛,自诩风流,被小姑娘迷恋,觉得是一种魅力的认可。 反正他也不会真做出格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歪,根本没当回事。 而且不久后孟云怀孕,精力不济,在家卧床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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