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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不论是作为反派而活的上辈子，还是作为天羽族首领的前世，这种浑身上下都为一人而停驻的感觉，鸦非语从未体验过。 但他也不傻，他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一想到这里，鸦非语那一颗正怦怦跳动的心蓦地如被灌了冷水般冰凉，心中止不住跃动的小火苗也被彻底熄灭。他不敢想象自己对自己的徒弟产生了何种感情，这是异样的，是不被允许的，是会被排斥的。 他痛苦地阖上双眼，一滴冷汗从额角落下，在无人窥见的角落，他仿佛被泠泠月光灼烧一般，单薄的身子颤抖着，他正经受着这凡尘间最巨大的痛苦，而他甚至没有将脆弱面暴露给他人的权利。 这种感情……是不该存在的。 鸦非语强逼自己扭过头去，刻意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混乱，只要这样他就不会再去想属于他的太阳。可当他一闭上双眼，漆黑的世界里第一个浮现的永远都是少年的身影，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每一个饱含信任的呼唤，鸦非语又睁开了双眼，瞳孔瑟缩，满是恐惧与不可置信。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脑海里浮现的每一个画面，都与叶迟相关。这些日子来平淡的回忆，不过是他波澜壮阔人生当中最不起眼的一角，本该被淡忘，仿佛从未存在过。可那些记忆片段却又那么清晰，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叶迟的相处互动，记忆清晰得好似梦境，他甚至能想起当时太阳的温度。 而那些叫他曾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梦魇，竟是已经逐渐模糊了。 从前的鸦非语觉得，自己是浴血重生的凤凰，双手却仍然沾着前世带来的血与罪孽，他从未想过赎罪，也从未想过忘却，皆因他罪无可恕。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背负着这些人命再活一世，直到最后又一次被岑道杀死，毕竟那些罪恶已然深入骨髓，他这般罪人又该如何将双手洗涤干净？ 本该孤立无援的他，却突然被人牵起了手。 不知不觉间，悲痛被淡忘，沉痛被掩埋，鸦非语再回首过去，一路伴随着他走来的，除了血与骸骨，如今还多了一个叶迟。 是那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洗净了他一身的血，鸦非语垂落眼睫，望向自己的双手，从前他半夜惊醒，总会觉得自己双手充满鲜血，那粘腻与炽热的触感叫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可如今再看，他的手上，剩下的只有已经干涸的血渍。 血玉魔珠的存在本该让他心魔频繁，可这段时间，除非接触魔气，不然血玉魔珠一直是安分的。 从前的噩梦不再出现，一点一点地被取代了。鸦非语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阳光可以驱散所有阴霾，他从前不信，只觉得太阳是照耀不到深渊的，如今一看，倒是真的长见识了。 可惜，太阳并不只属于他啊。 鸦非语微微一顿，敛了笑意，眸中灰暗。 …… 转眼数年匆匆而过，这段时间来，叶迟一直是待在后山之上的。 他在鸦非语的指导下，逐渐掌握了修行的门道，如今已经来到了金丹期巅峰，隐隐有了突破元婴的趋势。当年随口一扯的“资质不行”，如今一看那叫一个打脸，叶迟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修炼是一件这么轻松的事情。并不是他想凡尔赛啊，这具身体的原主修炼速度特别快，其他人从小白突破到金丹期巅峰，少说二十年，有点天赋的可能十五年，正常都是三十年往上，而他呢？只花了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 就连鸦非语也赞了他句：“未来可期。” 所以那段时间叶迟相当飘。 当然，最后被鸦非语给打回来了。 叶迟这具身子也拔高了，长开了，少年时长得像小奶狗，长大了之后眉眼间反而多了几分野性，如同蓄势待发的狼，这段时间的魔鬼训练也叫他长了不少肌肉，放在现代可是要被追着要微信的，可惜是生活在落后且人均事业批的修真界，不然他早脱单咯。想到这里，叶迟不禁叹了口气。 不过，他对自己如今这张脸还是相当满意的，毕竟这才是他在现代生活的样子。叶迟终于舍得将自己的目光从河中倒影上挪开，摩挲着下巴，突破了金丹期，就代表他拥有了灵山论剑大会的门槛，鸦非语也不再逼他那么紧，这段时间轻松了不少，不用把自己累成狗，叶迟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警戒性也跟着下降了。 他没发觉身后不知何时来的人影，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扭头，结果差点撞上身后人。他下意识骂骂咧咧，揉着被撞疼的鼻子一瞅，心里的怒火顿时灭了不少。 他挂上讨好的笑容，凑过去捏了捏来人肩头，小心翼翼地唤：“师尊尊……” 鸦非语满脸黑线：“……你叫就给我好好叫，不要叠词。” “可是师尊尊听起来可爱嘛。”叶迟眨巴眨巴眼睛，他如今长得人高马大的，鸦非语都得抬头看他了，卖萌的本事倒是一点没少，长开后的叶迟看起来格外桀骜，顶着一张这样的脸对自己撒娇卖萌……完，杀伤力好像有点高。 鸦非语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语气却下意识放柔了：“别闹，过来。” 见他不恼，叶迟也乐得贴着他走，二人从树林里钻出来，其余三人分别站在不远处，一见到他们来了，便纷纷走来，皆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你也突破金丹期了？”鸦非语望向许淼淼，后者轻轻颔首，经过这段时间的成长，她眉眼间的柔弱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坚韧的英气，如松柏般立在那里，风一吹，墨色长发一动，倒有电视剧中惩奸除恶的女侠那味了。 她一笑，看起来还是温柔的：“天雪长老今日召集我们，是准备出发了吗？” “嗯。”鸦非语点点头，为了这次的灵山论剑大会，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太久。沈蓉深深一鞠躬，道：“谢谢天雪长老这段时间的栽培，弟子得先回如梦峰报到，先告辞了。” “去吧。” 得了容许，沈蓉脚下如踏轻风，三两下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你呢？不回去和长老报到吗？”叶迟望向许淼淼道。 许淼淼唇角微微勾起，柔软的嗓音带着笑意：“我早就已经和宗主商量，转入天雪峰啦。” 叶迟瞬间瞪大眼睛：“嗯？？？” 鸦非语侧头望去，盯着叶迟看了半晌，淡淡道：“傻。” 叶迟不乐意了，眉头微微蹙起，墨色的眼眸透出水光，瞧着可怜巴巴的，格外委屈，嘟囔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师尊你怎么不告诉我？” “怎么，又不是第一次收徒了，这么惊讶做什么？”鸦非语唇角噙了一抹笑，眸光似乎柔和了许多。施白闻言也站了出来，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道：“是啊，毕竟谁都想要拜入师尊的门下呢，我们师尊人这么好，对吧？” “你闭嘴啊！” 许淼淼微笑道：“二位师兄感情可真好呢。”
第五十九章 “师尊，我热。” 此次灵山论剑大会地点坐落于极南之地的一处雪山之上，终年落雪，环境恶劣，却与其他荒芜的雪山不同，此处绿意盎然，植被丛生——传说这里百年前曾经是一位大能的居住地，他在这里设下阵法，护佑此处生灵百年，因此才能成为如今这副模样。 鸦非语作为随行长老，需要先同宗主集合汇报，因此，叶迟等人先来到了山门仙台处，这里还有来自其他峰主麾下的弟子，个个看着都是一表人才，热热闹闹的，相比之下，天雪峰的队伍看起来就有几分寒酸了。沈蓉在如梦峰的队伍中，她性子冷淡，与其他师弟妹显得格格不入，也不与他人聊天，只是沉默地站在队伍前头，叶迟不经意间与她对上了目光，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不约而同地颔首示意，随后又纷纷错开。 不多时，宗主季蓬德便来了，身侧跟着几名长老，为了方便现场主持人认出，他们今日穿的衣服制式与色调都是统一的，为了体现宗门的活力，用的是比较方便活动的劲装，穿在鸦非语身上倒别有一番风味，有种高贵冷艳的仙人下凡的感觉，身上穿着凡人的服饰，却藏不住那谪仙似的气息。 鸦非语越过人群，来到了队伍之中。叶迟立刻挂上一副乖巧笑容，道：“师尊今日格外好看。” 这话迎来了施白一个嫌恶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他妈装什么装”，叶迟自然注意到了，在鸦非语看不到的角度，他给了施白一个挑衅的眼神，直将他气得不轻。这番闹剧却还是被鸦非语看在了眼里，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银色的眸微垂，冷冷淡淡道：“别闹。” 二人闻言，立刻老实了。季蓬德站在高处，宣布了几件此行的注意事项——当然，叶迟没听。这也没什么好听的，无非就是“出门在外小心保护好自己”一类的废话，在现代就从小听到大，没想到穿书了还要被这番话洗脑，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了。还好季蓬德并不唠叨，简单地说了几句，叶迟估摸着大概十分钟的时间，便率先御剑飞起。其余人也纷纷跟上。 天雪峰在众多峰中，因为人数少，功法冷门，一直都是排在末尾的位置，在更早些的数年前，甚至外人或者刚入门的新弟子都不知道天雪峰的存在。鸦非语此前从不收徒，本人也性子极为低调，自然而然的，许多大活动上都不会出现他的身影，久而久之就没人在意了。 今年恐怕是天雪峰人最多的一年了。叶迟不由抽了抽嘴角，作为鸦非语的首席大徒弟，他当然是飞在鸦非语身侧的位置，回头看去，二师兄施白和小师妹许淼淼缀在后头，和桃李满天下的如梦峰峰主沈青禾一对比，简直凄凉。 极南之地距离不远，他们一路御剑而行，若是中途没有遇上雨天之类的意外的话，三日即可抵达。 不过这第一日就犯了难。 他们在一处小镇前停下，这里没有客栈，问过路人也没人愿意租借房屋，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街上晃悠，曾经的仙人如今可要露宿街头了，这谁看了不感慨一声世风日下啊。 叶迟倒是不介意，他跟着鸦非语魔鬼修炼的那段时间和露宿街头也没什么两样，更何况他在入宗门前还体会过一段流浪的时间，对于流浪一事上也可以尊称一句“宗师”了。 大部分有经验的修仙者也不在意这些，季蓬德带领着众人找到了一处山洞，对数十人来说有些拥挤了，但也无所谓，起码不用真的露天过夜。天雪峰挤在最里头，冷风也吹不进来，再从锦囊里拿出枕头和棉被，睡得那叫一个轻松写意。 不过鸦非语并没有什么睡觉的意思。 他这几日睡不太着，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对叶迟抱有的异常情感之后，他的梦境就一次比一次狂野了，虽然不至于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但……也确实有些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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