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最喜欢师尊了!” “师尊。” 一声轻唤,叶迟来到树下,抬头望着那抹树间的身影,鸦非语未应声,他便顺着树干爬了上去。这几日的锻炼有了反馈,爬树也不费力了,鸦非语躺得蛮高,叶迟攀着枝干上去,才发觉鸦非语是靠在树上睡了过去,望着那副祥和的睡颜,鸦非语睡着了,舒展眉目的模样看起来比清醒时柔和许多。叶迟稍微看得出神,夜风拂过,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渗过皮肤。 他看入迷了,也就没发现鸦非语是什么时候睁了眼。那双银色的眸子盛着月光,此番角度看,那目光倒也不算多冷,雪白的长睫轻轻颤着,鸦非语缓缓开口,声音还带着睡意,尾音不如往日凛冽,听起来有些柔软:“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爬树做甚?精力过剩?明日训练加倍。” 叶迟瞬间萎靡不振,一阵哀嚎:“师尊别这样嘛——” 鸦非语心冷,不吃他这套,他换了个姿势,靠着树坐直了身子,因为放松而伸直的长腿屈起,这般松散的姿态,在鸦非语身上其实是不多见的。他淡淡投去一瞥,似乎还在为睡觉被吵醒而感到不满,语气却是放软了些,道:“睡不着?” 换做旁人可能听不出来,但如今在这里的可是叶迟,鸦非语话语中那似有若无的关怀又岂能逃过他的耳朵?这可是在给台阶下,这都不下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叶迟立即点点头,又以一种夸大的口吻道:“徒儿做了个好恐怖好恐怖的噩梦,睡不着……” 唉。鸦非语无声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些性子赤诚的人,不论年纪大小。他示意叶迟与自己同坐,这里正对着风来的方向,叶迟刚坐上去就觉得冷,彻骨的冷,不由发抖。他抬眸看去,鸦非语仍然端坐,好像半分都不觉得冷,又或者是……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睡不着的话,就修炼吧。” 叶迟不由抽了抽嘴角,心道鸦非语还真会利用时间,面上又是一派乖巧,墨色的眼眸中,瞧着似还有几分楚楚可怜:“师尊,徒儿很累啦。” 当然是暗示鸦非语他并不想继续努力了。 鸦非语沉默片刻,垂落银灰的眸,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之中。 半晌,他缓缓眨了眨眼,从叶迟那个角度看过去,总是清冷淡漠的鸦非语似乎透出些许茫然来,让叶迟想到自己小学的时候总爱喂养的小猫,营养不良又是流浪猫,小小一团的,每次看到人都格外警惕,唯独对他会撒娇,随便摸一摸头顶就会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那你想做什么?” 这个时代当然不会有什么手机电脑之类的消遣,大部分人也是一入夜就睡觉,对修士而言,如果不睡觉还可以打坐修炼。鸦非语是这样过来的,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到除了睡觉和打坐修炼外其他的夜间活动,也就不明白叶迟究竟想干什么。 作为一个纯种现代人,哪怕穿越了古代,叶迟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忙里偷闲的机会。反正睡也睡不着,也不想打坐修炼,思来想去,他道:“不如我和师尊聊聊天?” 鸦非语沉默了:“……” 他眉头狠狠一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额头青筋直跳:“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干就说。” 叶迟无辜眨眼,道:“可是徒儿真的睡不着嘛,师尊……” 鸦非语并不想和他多扯,翻了个身,佯装要继续睡的模样,叶迟瘪了瘪嘴,哪里看不懂自家师尊的排斥和不愿,只是他当真无聊得很,打坐又没什么乐子,睡觉又实在睡不着,除了骚扰一下鸦非语,还能干什么。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觉得自己如今的人生当真是凄惨无比——竟然沦落到只能逗反派取乐了。 也不知道现在才几点。叶迟又叹了口气,在现代的他可是不到十二点就绝不睡觉的,如今自然也没什么睡意。前段时间睡得着,完全是因为白天操劳过度,晚上自然就累了,可他的身体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魔鬼训练,居然已经习惯了那样的训练强度,或许真如鸦非语所说,他是该加强一下训练难度了。 真是凄惨,没想到他有朝一日居然会为了能睡着而选择累死自己。叶迟无奈叹气。 鸦非语全然没睡着,他只是侧了身子,却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的,都没假寐,银色的眸轻轻眨着,看似是望向了月亮的方向,眼角余光却是始终落在了叶迟的身上,一瞬不离。见他那副无聊又沧桑的模样,鸦非语终是心软,他撑着枝干坐起身来,清冷的声音融在夜色里:“你可知道血月的传说?” 这是要说睡前故事的节奏?叶迟眨眨眼,“没听过,那是什么?” “传闻在混沌初开时期,天下割据三番,神,魔,妖三界互相厮杀,只为一决胜负。” 鸦非语的语速不快,说话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刻意放柔的语气说起那些凡间故事,倒当真有几分睡前故事那味儿了。 “忽然有一天,一道金光荡开了浑浊的天地,此前终日笼罩在云雾之下的众生,终于得见月亮,与太阳。” “当时的天空,是血色的。” “血色的天空?”叶迟听得津津有味,不由顺着他的话反问了句。 “后来,三界之争中,妖神二界联手,将进犯的魔人击退,神魔之争告捷,结果是神界大获全胜,得以分割当时的土地。” “可时间一长,妖族之中便有人不乐意了。” 叶迟颇有同感地点点头:“神界分割了大部分土地,但所有的妖只能聚集在一个小小的地方,肯定会不满的。” “妖族与神族又一次发动战争,这次,妖族获胜了。” “神族不愿自己的土地被妖族吞并,因此,人族诞生,代替神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人类,有着神族的外表,魔族的欲望,与妖族的天赋,他们很快在这片土地上发展起来,与妖族形成相互抗衡的局面,就这样维持了数千年。” 鸦非语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什么,一只几乎透明的银蝶落到了他的掌心,轻轻颤着脆弱的翅膀。 “人族贪婪,他们屠杀妖族,占地为王,渐渐的,也引来了天上的神族的不满。他们降下神罚,惩罚这不知满足的初代人类,从此数百年间,月亮都是血的颜色。” “血色的天空与月亮,即是神罚的象征。”鸦非语说着,将手一收,那银蝶便悄然飞走了。 叶迟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要发问,却又听鸦非语道:“这是我……前世的父母小时候经常告诉我的故事,不过传说到底也只是传说,血月的形成有诸多原因,神罚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他垂落长睫,音量几近自言自语:“……更何况,过了这么久,神族早就消失殆尽了,哪来的神罚呢?” 叶迟嘴角不由抽了抽,暗道:“天羽族的睡前故事还挺硬核。” 他不说话,四周陷入一片寂静。鸦非语选中的地方论偏僻是真的偏僻,入夜了连声虫鸣鸟叫都听不见,死寂得可怕。忽然,他又听见鸦非语开口了,声音很小,如微风般轻巧掠过,他第一时间都没听清楚,抬起头来,下意识追问:“师尊刚才说了什么?” 鸦非语静默半晌,道:“我说,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会……排斥我?” “怎么会?”叶迟没想到鸦非语居然还在意这些,惊讶道:“徒儿怎么会排斥师尊?” 鸦非语一时怔住,话语卡在嘴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该如何回答叶迟?他方才说的那些故事里,关于血月的部分真假难辨,时间太久,早已无法考究,可其中妖族与人族的幽怨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哪怕到了千万年后的今天,人妖之间关系仍然不好,人族厌恶妖族,就如同他们初见施白那般,对他百般污蔑,妖族同样排斥人族,在妖界的地带,若是人族闯入被发现了,是要坐牢的。 哪个徒弟能轻而易举地接受自己的师尊其实并非人族血脉的事实啊?凤凰丹心却已被剖去,但鸦非语体内流淌的,始终不是人类的血,他终究是妖,那他们之间就注定有了隔阂,注定他们不能像寻常师徒那般,毫无间隙地相处。 鸦非语起初还害怕叶迟对自己产生了排斥心理,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几乎是避着叶迟的,直到他发觉自己的徒弟对待自己的态度一如往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可他又很难使自己完全忘记这件事,反倒是比自己的徒弟还在意了。 叶迟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师尊若是不提,我还差点忘了师尊这层身份呢。” 他缓缓靠过去,墨色的眸辉光流转,鸦非语一时愣神,只听他道:“师尊是徒儿唯一的师尊,徒儿从前是个乞丐,若不是师尊赏识,如今恐怕也混不到这么好,徒儿应当感谢师尊才是,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就排斥师尊?” “师尊只是血脉和徒儿不同,但师尊的性格徒儿很喜欢呀!” 如钟声响彻,一时之间,鸦非语的心猛然一颤。
第五十八章 叶迟:我人都麻了 叶迟也看得愣了。 或许是他的错觉,可他总觉得,在他说出那句话的瞬间,鸦非语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地闪了一下,雪白的长睫随之轻颤着,犹如银蝶振翅,刹那之间,天地为之失色,连带着天上的明月,也不如眼前人的眼眸了。 叶迟喉结滚动,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鸦非语似乎愣得久了,叶迟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师尊?” 鸦非语此时才回过神来,眸里似乎还留有几分受惊后的茫然,又被他迅速掩去,转瞬即逝得叶迟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一咬舌尖,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古怪,为了防止自己尴尬,最重要防止鸦非语也尴尬,他乖巧道:“师尊,徒儿好像有些困了。” 这是个台阶,鸦非语如何看不出来,叶迟根本不困,墨色的眼底仍然清明一片,但他还是故作高冷地点了点头:“嗯,去睡吧。” 叶迟告了别,从树上跃下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些凌乱。 夜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寒意,缠绵地绕在他身侧,叶迟走了,原先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冷意似乎也在一点一点侵蚀着他。鸦非语眸光微凝,他不由拨开层层叠叠的树叶,遥遥地看了叶迟一眼。少年没有回凉亭,而是特意找了个月亮找不到的阴暗地,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盘腿打坐起来,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总感觉自己这样悄摸着窥探别人有些不礼貌,鸦非语心底有些虚,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就像向日葵总会朝向有光的一面,他的目光也总会落在那少年身上,粘连着,又舍不得挪开了。 鸦非语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 他的心绪已经全然被叶迟牵着走了,少年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会影响他,就像他只是叶迟手下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偶,叶迟一动,缠绕在他身上的丝线也会随之被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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