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飞悠冷哼一声,转过身去,那黑袍少年正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见她看了过来,淡淡地评价了一句:“一出好戏,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如此淡漠的话语,鸦飞悠听了,唇角扯了扯,眼底冰冷,全无笑意:“没关系,很快还有一出戏可看。” 一字一顿,阴冷至极:“棒打魔修。” 黑袍少年嗤了声,并不在乎。他抬手凝聚起淡紫色的光辉,缓缓抬起,手背向下,长袍无风自动:“陪你们闹太久了。” “轰——” 伴随一声巨响,前头苦苦支撑而起的结界终于应声碎裂,魔气蜂拥而入,凡人四处逃窜,但跑不了多远,他们都知道,海宫位于海洋的中央,就连修士也未必能逃出魔修的爪牙,更何况他们这些凡人? “师尊,”叶迟低下头去,低声唤着,用手颠了颠鸦非语,“师尊。” 鸦非语在他怀中睁眼,移动间靠到了他的颈窝,他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他低头看了看,发觉自己正被叶迟抱在怀里,心跳骤然一顿,却偏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表面看着云淡风轻,耳根子悄然红了,不过这周围没什么光源,叶迟也没看见,遗憾错过了眼前这一幕。 “师尊,魔气来了。”叶迟沉声道。他的眉眼收敛,瞧着格外像是那凶猛的猎犬,正虎视眈眈地觊觎着猎物柔嫩的皮肉,可那猎犬此时温顺地靠在了自己身旁,叶迟不自觉地抱紧了鸦非语,双手将他搂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在说这话时,抱着鸦非语的手都紧了紧,他并未察觉,可作为被他抱在怀里的人,鸦非语觉察到了,但他对此选择静默。 他仰头看去,装作不经意:“嗯,来了。” “师尊会要救海宫之人吗?” “嗯。” 倒是很轻巧地应下了。叶迟无奈一笑,也是。他并不认为鸦非语这随口一应是夸大说法,他眯起眼笑道:“师尊身子恢复好了?” 鸦非语有那么一瞬间心虚了,但随即他那一副坦荡的样子差点把叶迟给骗了过去:“嗯。” 纵然不信,叶迟还是把鸦非语给放了下来。 然而,他似乎忘了一件事。 鸦飞悠在弄晕鸦非语的时候顺带着将他的灵力给封了起来,除非鸦非语身体状况彻底恢复,他自己解开这等封印,不然的话这封印会一直留在身上,使鸦非语无法使用灵力。 叶迟因为关心则乱而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这件事,另一位知道这件事的鸦飞悠则是已经自身难保。 鸦非语站起身来,活动了两下筋骨,当然,身体恢复是骗叶迟的,他的身体远远不到鼎盛时期,现在也就是个“勉强能用”的级别,双手隐隐作痛,浑身上下不是酸就是麻,也就走路看不出不对劲了,别的部位一动瞬间暴露,不过鸦非语也不在意。 他来到广场中央,魔气肆虐的源头,黑袍少年正站在这里,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人群早已四散,各自奔逃,没有人在意他们这里的情况。 “好久不见了,仙尊。”黑袍少年勾了勾唇,似乎极为客气,“不知近来可好?” 这番熟稔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曾是旧识。鸦非语显然不想和眼前之人沾上分毫关系,上下嘴皮子一碰,冷淡道:“我想,我们未曾见过。” 少年笑着,并没有对这话有多少反应,只是意味深长道:“你不认识我,可是我对你,可是特别熟悉呢……” “你浑身上下的每一寸,你的所有喜好,包括你的过去,和你本应该走向的未来,我啊,可都是一清二楚呢。” 他缓缓靠近,周遭魔气随之暴动,他忽略了鸦非语愈发难看的脸色,凑了上去,笑吟吟道:“仙尊,可莫要……再入魔了呀。” 鸦非语瞳孔骤然一缩,一丝魔气随之溢散。
第五十五章 师尊魅力可真大 一股浓重的魔气忽地自二人中间炸开,直将那魔族少年击飞数米远,若不是还有魔气在他身后,恐怕是会直接被打到墙上。这里动静不小,逃窜的众人不由将目光投了过去,叶迟也反手掏了剑,目光从始至终都紧紧注视着那如冷月般的背影,生怕那明月下一秒就坠入人间了。 魔族少年将唇角往旁边一撇,嗤地一声啐了口血沫星子,慢悠悠地走着,意味深长又戏谑道:“这又是什么呢?” 鸦非语面容仍然冷峻,“魔气。” “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天雪仙尊,竟然也和魔修有染。”少年捂唇,一派故作惊讶的模样看得鸦非语几乎是生理反应想呕,银色凤眸透出凛冽的光,他一拂袖,道:“少装模作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若要说装模作样,可没人能比得上仙尊您呀。”那少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扯着嗓子笑得那叫个狰狞,指着鸦非语的鼻子,慢悠悠道:“伪善的正道,一面说要匡扶正义,惩奸除恶,一面却又暗自修习自己看不上的魔修功法,瞧啊,瞧啊,多么的正义,多么的虚伪!” 他笑得疯疯癫癫的:“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也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享有现在拥有的一切!” 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对。鸦非语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看向少年的目光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你要是再口出狂言,我就代替我的师尊把你斩了。”鸦非语还未开口,一边的叶迟倒是说话了,仿佛领地被冒犯的野犬似的。 “呵,真是条衷心的狗。”魔族少年投去鄙夷的目光,“真是可惜,可惜。”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魔气自少年身后席卷而来,鸦非语反应极快地将叶迟推到了一旁,抬手迎上,掌心似有暗紫的光芒噼啪闪烁。魔气将他包裹在其中,阵阵阴凉刺骨的寒意缠绕着四肢,缓缓向上,如影随形地紧贴着他。鸦非语不由颤抖,魔气带来的是来自身体最深处的恐慌与不安,仿佛身后有死神正注视着你。 鸦非语猛然吐出一口污血,衣襟被染得通红,他一咬牙,抬手抹去唇边血迹,暗自运气,一股并不属于他如今这副身体的力量涌现。 如猛兽似的魔气骤然平息,不再盘旋着试图吞噬他,躁动平息,连带着周遭的噪音似乎都淡了。 好安静,好祥和。 鸦非语垂落长睫,缓缓将手伸出,一丝魔气似有所感,在他身边萦绕半圈,随后轻巧地散在他掌心。鸦非语合拳一握,魔气溢散,分成更加单薄的气息,却并未消失或是融合进更浓郁的魔气里,而是融入了他的指尖,鸦非语指尖轻颤,他本是修习仙法的身体,如今却并不觉难受,魔气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与他的灵气融合,最终散发出的,是淡淡的,幽紫色的光。 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心理上就不一定了。 周围很安静,鸦非语想,大概是因为被魔气全然隔绝了的关系,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脑海里却有道声音正在喋喋不休地吵着什么。鸦非语不愿听,不想听,越是逃避,那道声音就越是清晰,鸦非语这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单纯的一道声音,而是好多人的声音说着同样的一句话,交汇融合,用高低不一的语调,尖锐地诉说着同样的一件事: “鸦非语,你不得好死!” 鸦非语一眨眼,发觉自己似乎站在一个陌生的,纯白的空间里。 他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幻象之中,四处张望,看不见尽头。他伸出手,尝试着触碰这个空间,但那似乎被一道空气墙隔绝了,他走不出这个空间,他被困在比这个空间还要狭小几分的透明墙里。 空间里逐渐有了画面,大部分是模糊的,小部分是清晰的,多个大小不一的画面组合在一起,就像张贴在墙上的画片,只不过会动。鸦非语淡淡一扫,那些画面大多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尸骨,燃烧的火焰,还有一些狰狞的面容,看起来既不像人也不像精怪,小部分有些含义,但都是模糊的,鸦非语也看不清楚。 画面展现在他面前,放完一个场景后又立刻消失,随即又会有新的画面顶替上来,如此周而复始,鸦非语看得一头雾水。突然,堆叠的画面全部消失了,只有一副巨大到足以占据整个空间的画像浮现在鸦非语眼前。 雪色的身影伫立在山峰之上,血色的月亮为大地投射下象征不详的光。 转瞬即逝。 画面消失了,鸦非语清晰地知道那是自己。空间突然暗沉下来,从纯白又变成纯黑,如同深处在一望无际的深渊,这次不是会动的画面,而是声音,还有浮现在眼前的字,同样密密麻麻,有些颜色偏淡,有些则是浓墨重彩,随着文字的出现,空间里回荡着无数道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却又不甚熟悉,他们的声音组合在一起,谱起凌乱的乐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黎家的小宝贝咯!” 如沐浴日光般温暖的声音慈祥地说,似乎在哪里听过。 “师兄,你的剑好厉害,教教我吧!” 如骄阳般热烈的声音兴高采烈地说,似乎在哪里听过。 “师尊。” 如檀木般沉稳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地说,似乎在哪里听过。 “鸦非语……” 一道充满仇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强行将鸦非语从那温和的虚伪假象之中拉脱,仿佛有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咽喉,浓烈的窒息感与恐惧同时涌上,逼迫鸦非语回头,去看自己一路走来时路上留下的血路。 那些美好的声音与回忆,也一并染上了鲜血的颜色。 “你是哥哥,让一让你的弟弟怎么了?不就是个金丹吗?你这么有天赋,再炼一个就好了!” “师兄,我不能修炼了。” “师尊……” “鸦非语,你不得好死!” 所有的字扭曲着汇聚到一起,白色的笔墨也在重组时慢慢染上了鲜血的色彩,最后展现在空间尽头的,一笔一划都叫人觉得刻骨铭心。 “鸦非语,你不得好死!” 鸦非语却是站在那里。 单薄的背影如松柏般伫立着,仿佛扛下了一路来所有的黑暗,这些展现在他眼前的画面与文字,还有那些重现的语音,一切的一切,不过也只是想要将他逼入绝境罢了。鸦非语闭了闭眼,随即睁开,他笑着,扯了扯嘴角:“是啊。” 眸中满是自嘲之色,却是淡然的,意外的温和:“我确实不得好死。” 空间里一直回荡的声音突然顿住,眼前视线豁然开朗。 他回到了现实,而那些躁动的魔气,如今尽数转入了他的麾下。 那少年显然也没想到鸦非语竟有如此本事,彻底愣在了原地。 “本尊入魔驱使魔气之时,尔等怕是还在襁褓之中牙牙学语。”鸦非语眸底似乎染上一抹暗紫的光,他勾唇一笑,眉目间却尽是漠然,“和本尊比?” 那少年觉察不对,试图召来魔气隐身逃跑,未曾想所有的魔气都已被鸦非语掌控,他竟是半分都召唤不得。鸦非语一抬手,魔气便如有意识般一拥而上,将少年团团围住,把他抓起,拎到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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