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面看向阶梯下的宗门人士,抬起手,竖起两个手指头,往身前点了点,示意,说:“一切按计划行动。” 极木抱拳领命,转身离开。 姬乌金又说:“谷越。” 谷越回答:“是。” 姬乌金眼中尽是筹谋:“这些玄门修士虽然贪心愚蠢,也不全是庸碌之辈,派人守好钟书阁,擅入者,杀无赦!” 谷越得令而去。 姬乌金冷笑,看着座下的你来我往的抢夺战瞬间哗变。 极木带着长生门弟子,从一侧进入,做了个手势,隐藏在各宗门弟子之中浑水摸鱼的长生门弟子同时张开域孤阵,限制了其余宗门弟子行动,不等他们做出反应,手起刀落。 快狠准的模仿翠竹剑作案,用无数修士连同上万圣神教教徒性命,真真的血染华不注,用怨气和血腥把鹊山干净纯粹的灵脉毁于一旦。 淳于烬谄媚的拱手作揖,道:“恭喜师兄以一己之力一举歼灭魔教圣神教,玄门之首,当之无愧!” 姬乌金挥手冷笑,谦虚道:“四大宗门携手并肩,同仇敌忾。” “不过……” 他一手附后,一手握起拳头在身上,眼中的野心尽显:“玄门之首,我长生门势在必得!” 淳于烬不过又是一番歌功颂德,只是不免心中疑惑:此番围剿圣神教可谓是长生门主导,为何又说四大宗门同仇敌忾? 细细数来,凤阁鸾台宗乃宛委山中世外仙姝,不参与门派争斗,只是大弟子江浸月乃姬乌金妻子,两大宗门结秦晋之好,勉强可说同仇敌忾,不过此番却也并未派人参与。 又说上清派,乃是玄门中第一名门正派,千百年来只独居梁山修真修心,甚少参与凡尘俗事。 至于神祗宫,基业不过百来年,但宫主绩修为深不可测,来去无踪,倒让神祗宫后来居上,成为修真中的名门,中立而处,成为庇佑天下修士的避难所。 此番未见其余三家宗门弟子,为何他有此一言? 虽然心中疑惑,却深深藏了,并未表露,不可谓是城府不深。 正当此时,谷越匆忙来报:“师兄,钟书阁遭遇天火。” 姬乌金脸色阴沉,连忙往钟书阁去。 ………………… 拂晓已过,天空澄澈,高高在上,碧蓝色笼罩着沦为废墟的鹊山,光秃秃的连根草也被拔的一根不剩。 莫怀章端坐在洞口,靠着石壁,借着晨间阳光洒下来的阴影,闭目养神,看起来周身疲惫,眉头紧锁,眼底发黑。 “好吵……” 洞内传出薛洺疏撒娇一般的声音,莫怀章条件反射的站起来,起的急了,头晕眼花,身形不稳,连忙扶着石壁才缓解过来。 他急切的往洞口走去,迎面满是洞内潮湿阴冷的气息,他迟疑的站在门口,扒着石壁,探着脑袋,大声问:“离蔚,可好些了?” 听见里面有一些水声,随即传来薛洺疏的声音:“无妨,明哥怎么不进来?” 莫怀章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大步往里走,说:“草灯说涴水泉眼自有灵气,净化时不可有旁人干扰。” 薛洺疏脸色还有半分潮红,只是看起来确实比昨晚好很多了,此刻依旧浑身赤裸的泡在泉水里,双臂叠放在岸边,托着脑袋,仍由湿漉漉的头发在水中漂浮。 打趣道:“他说你就信?” 又笑道:“你这脸色怎么比我这伤号还差?不知道的还以为重伤的是你呢。” 莫怀章置若罔闻,认真的上前,半跪在地上,伸出手背,在他的额头探了探,见他状如常人,这才真正把一颗心放心肚子里,笑道:“不管是真是假,我在洞口守着也好,免得被人趁虚而入。” 却对自己脸色差一事闭口不言。 他尽量避开视线,不往水中看,问:“可要起来了?” 薛洺疏摇头,噘嘴叹气,摇头道:“那源淫虫哪里是这样好对付的,怕是还得泡一会儿。” 莫怀章惊讶:“妖界的源淫虫?” 薛洺疏轻松的重复:“可不就是妖界的源淫虫。” 说着双手推着岸边,把自己送到泉眼处,闭着眼睛继续接受泉眼的冲刷。 相传源淫虫乃是妖族之王为了控制人族而豢养。 莫怀章也不追问,说:“你且再泡泡,我守着你。” 薛洺疏嫌弃的噘嘴:“外面好吵。” 莫怀章拿出一管紫陶埙,说:“以埙声入梦如何?” 薛洺疏点头:“嗯。” 一曲《安公子》信手写来,从低沉的紫陶埙中拉出悠长的音符,低语诉说无尽的情愫,娓娓道来,缱绻暧昧。 薛洺疏四肢自然舒展,舒适的随着泉眼的涌动上下沉浮。 随着乐音,天火自天而降,火光潋滟,把钟书阁纳入其中,一时之间火势凶猛,让人不得靠近,也让留守的长生门弟子措手不及。 滔天的火舌随即蔓延,映照在每一个人眼中。 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钟书阁在自己跟前化为乌有,万千功法秘术灰飞烟灭,气的姬乌金怒上心头,咬牙切齿的要将薛洺疏碎尸万段。 …………………… 仙山宛委独立群山之中,自带仙姿,高耸入云,终年青翠。与之遥遥相望的白鹿间自山顶而下,林深叶翠,其叶蓁蓁,成片的牡丹点缀其间,在清风中飒飒作响,几只白鹿在林间悠闲踱步。 山顶一座巍峨的宫殿深藏林木之中,远远望去,若隐若现,屋脊兽时而变换形态,惟妙惟肖。 时至午后,殿内的廊下侧身躺了一位夫人,宽额广颐,面若桃杏,梳着高髻。 金镶玉的发梳正正在发髻中间,两侧插了重叠五叶金钗,两边并各五支镶珊瑚的金钗,发髻下分别坠了两弯珍珠流苏步摇,脑后戴了一朵赵粉牡丹。 眉心花钿,璎珞垂坠。一身黄栗留底白鹤展翅的绫罗,披了浅金色绣紫藤广袖,挽了石榴素色的披帛,雍容华贵,让人不敢靠近。 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身着黑白直裰,手持莲花琉璃盏,一身仙风道骨,站在院内,拱手作揖。 “见过公主。” 又冲一旁的姑娘招招手,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精致的雕花大肚汝窑瓶,递给姑娘,又微微颔首。 公主依旧保持了侧身躺着的姿势,缓缓睁开眼睛,右手支撑着额头,抬起上半身,笑道:“什么风把你这老人家吹来了?” 又挥挥手,蹙眉。抬起手揉揉鼻尖,道:“这身浊臭逼人,把本公主仙山上的牡丹给熏着了。” 老人茫然的抬起手臂,左右闻闻,又歉意道:“本不该贸然打扰公主静修,只算着时日,想必公主的长生灯油快用完了,便焚香沐浴送来。” 公主在侍女卿儿的伺候下坐起身来,毫不介意的赤脚踩在地上,拉了拉披帛,不甚在意道:“这等的小事,随便让谁送来便是,何必亲自前来?” 老人连忙作揖,道:“只因那事正到紧要关头,小道心想公主最懂陛下心意,特来请示公主示下。” 公主赤脚起身,往屋里走,老人紧随其后。 不怒自威端坐上位,一双玉足在衣裙下若隐若现,双眼炯炯有神,单手放在高几上,冷冷睥睨,不怒自威。 好一会儿,冷哼:“丘大人,你当本公主是死人,还是诅咒本公主下黄泉?” 拖长了语调,说:“怎道本公主就能知道黄泉之下母后的想法?” 老人扑通跪地,拱手道:“小道笨嘴拙舌,请公主恕罪。” 她接过侍女送来的茶水,细呷了,缓了缓语气中的威严,说:“近日玄门中传的沸沸扬扬,便知道是你的手笔。” 她随手拿了一方团扇,随意扇了扇,又说:“母后信任你,你放手去做便是,本公主以前不曾插手,以后也不会插手。” 老人连连答:“是。” 公主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示意他起来,脸上挂着几分哀伤:“倒是此前遇到百妖先生,颇有一番因缘际会。” 老人自然明白其中意思,试探的说:“小道愿效犬马之劳。” 公主挥手逐人,说:“丘大人贵人事忙,倒也不必劳烦。” 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是三千有情女子罢了,本公主再不济,倒也能应付一二,左不过多等些时日。” “不过……” 突然话锋一转,言辞狠厉:“若是有谁敢挡本公主道……” 老人长于察言观色,恭敬再退三步,低头作揖躬身,斩钉截铁道:“公主果毅,掌半壁江山,七相五出门下,若有胆敢犯上作乱者,小道必不容他此世。” 公主冷眼凝视他的发冠,代表公平的獬豸仿佛是在讽刺,冷冷的挥挥手。 老人这才躬身退出殿外。 待人离开了,侍女卿儿一边摇着扇子伺候在侧,一边问:“公主何必与这反复小人多费唇舌?” 公主不为所动,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只说:“这老匹夫少说有一万个心眼子,当初能靠着两张嘴皮子让母后杀了贤哥哥。” 顿了顿,眼中泛起杀意:“又以皇室之名搞了个鬼不沾的神祗宫,把好好的玄门搅的乌烟瘴气。呵!此番也不必与他计较。” 卿儿自然随主人一般,心高气傲,根本瞧不上这等逢迎谄媚之举,说:“听说他改换门庭,倒是把咱们那个背信弃义的皇帝巴结得好,嘴上说什么为了陛下,也不知这‘陛下’是哪位‘陛下’。依卿儿看,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公主自然是心中有数,说:“这等唯利是图、首鼠两端的小人,不过是被怕本公主抢了功劳,前来试探罢了。” 言语中尽是嫌弃,杀机一闪而过,俏皮道:“本公主稀罕他那破烂玩意儿做什么?也就是缺心眼儿的三郎稀罕。” 她拂了拂衣袖,说:“着人将院子好好洗洗,浊臭逼人。” 便往后殿去了。
第31章 31 几门心思 ==== 莫怀章几人从黄泉出来,在大兴镇分道扬镳,陆英、沈玄末、玉笙寒带着昏迷不醒的谷越、小薛踏上了回长生门的道路;织颜独身一人往苍溪所在的凤阁鸾台宗去了。 只剩下莫怀章,以垂死之人,想四处走走,领略湖光山色为由,留在了大兴镇;阎庄自然跟在莫怀章身旁,寸步不离。 各有去留,莫怀章打算在大兴镇逗留一段时间,阎庄便去镇长家收拾,以备住宿之用。 莫怀章独自一人,漫无目的、自顾自的推着轮椅在大兴镇青石街道闲逛,看着曾经住过几年,又在一夕之间被翠竹掩盖的地方,熟悉又陌生。 他慢慢推着轮椅到了当日被薛洺疏拉着跳河的地方,想起那时候的绝望,不觉嘴角上扬。 上巳节的春风带着几分柔情似水,带起额角几缕青丝,温暖的阳光轻轻洒下,在他月白色的绫罗上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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