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洺疏头也不回,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别找了,就这儿视野最好。” 侧颜笑着说:“小爷亲测。” 百妖跳到他身旁,也跟他一样坐着,从他怀里抓了一把瓜子:“什么味儿的?” 又冲树枝外抬抬下巴,问:“怎么觉得被你忽悠了?” 薛洺疏说:“奶香。就你这智商,被我忽悠不是常事?” 百妖抡起拳头,正要揍人,薛洺疏一脸好兴致的用瓜子指着外面,说:“来了来了!” ……………… 神臂城郊有一弯泉水,泉水清澈见底,因其中的桃花水母得名桃花潭。桃花潭四周却无一株桃花,反而是成片的桂圆林将桃花潭围绕着,只在岸边种了几颗香樟树,潭水顺流而下,汇入城外的东门水。 桃花潭中心有一个小岛,也无甚奇花古树,平时多为水禽栖息。 月光下的桃花潭泛着柔光,水花涟涟,四周树木丛生,深邃神秘,为桃花潭镀上一层神秘。 一位身着大红色暗纹直领对襟齐腰襦裙的姑娘,披着月白色素色披帛,挽着堕云髻,只在发髻侧面插了一支焦尾牡丹。 姑娘垂着头,似乎有些落寞,周身环绕了一番似苦忧愁,拎着裙角款款走到水边。 双手合十,小声祷告:“神秘的桃花娘,求你倾听多情女儿的苦楚。” 说完,虔诚的看着水面,耐心等待。 百妖看了个莫名其妙,手肘戳戳薛洺疏,问:“干啥呢这是?” 薛洺疏一脸懵逼的说:“我哪儿知道?” 百妖毫不在意的晃动着双腿,说:“说起来你男人当时给我买了啥来的?” 薛洺疏立马来了精神,扔了瓜子,着急忙慌地追问:“卖了什么?” 百妖狸猫一般波浪形的嘴角上扬,眼睛中满含笑意地眯缝着:“你不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吗?如此关心他作甚?他买了什么卖了什么又与你何干?” 对上百妖意味深长的打趣,薛洺疏这才惊觉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他失去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代价,而不是对方买了什么。 说到底,即便他对他做出那些事,让他在跌落九嵕山断崖时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再次看到他,见他已经油尽灯枯、时日无多,根本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心中竟然忘记了仇恨,满心满眼都是那些时日的美好。 不可否认,他很惦记他,很关心他,很爱……很爱他,毫无缘由。 薛洺疏嘴硬道:“知道他买了什么卖了什么,小爷也好哪壶不开提哪壶,那病弱样儿,杀了他岂不是可惜?小爷也要如他一般,逗引他情根深种,再一脚踹了,看气不死他。” 百妖嘴角抽抽,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顿了顿,实在不忍心,又说:“你就没想过也许他把一颗真心给了你,把你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做出那些事是有苦衷?” 薛洺疏猛然僵住,他怎么没想过?他曾经无数次用这样的借口为他开脱,可任凭如何为自己洗脑,都无法相信真心对自己的人能做出那样的事。 他一言不发的凝视着百妖,只等着下文。 四目相对,百妖自知多言,便扭过头去,生硬的转移话题:“那姑娘怎么往水里走了?” 薛洺疏也不追问,他知道,百妖坊自有规矩,等价交换,却也是严守秘密,若是肆意破坏规矩,必遭天谴。 今日这番话若不是与百妖多年交情,她断然不会冒险提点。 薛洺疏看了看桃花潭,那熟悉的身影正一步一步的往水潭深处走去。 薛洺疏换上戏谑,就像方才的严肃从未出现:“上次我和他去峨眉金顶寻找金乌,路过神臂城,正好碰到她也如今日一般。” 他双腿盘起在树枝上,继续说:“以自身为诱饵捕获作乱害人的鲛人。” 百妖一脸‘我就知道’,打岔说:“然后你英雄救美,姑娘对你死心塌地,在九嵕山为你挡了源淫虫?” 薛洺疏本来回忆的起劲,正要大加渲染自己的英雄事迹,结果被百妖一说,顿时觉得毫无意思。 反驳说:“什么死心塌地,那叫交浅言深!我还承诺送她一只鲛人呢。” 百妖冷哼:“呵呵……” 薛洺疏自然听出其中的嘲讽,嘟囔到:“你呵呵个屁。” 百妖说:“她手中有你送的鲛人王族,哪个没开眼的鲛人敢冒犯她?你搁这儿守着装啥望夫石?” 薛洺疏一脸‘你不懂’的摇摇头,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本来鲛人也不会出现在神臂城,上次也是冤魂作怪,这次嘛……” 安静的水面随着姑娘的动作有些波澜,遥遥而去,消失在岸边。 那姑娘突然停在水中,慢慢转过身来,在月光下,原来正是收敛了灵力的织颜。 此刻娥眉淡扫,一身红衣,满脸茫然,霎是惹人怜爱。 她用手波动手边的水面,装的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问:“谁?谁在那里?” 四周一片寂静,突然,一只手悄悄从潭底摸过来,抓住她的脚踝往桃花潭深处拽。 “啊……” 一声惊叫,织颜消失在桃花潭水面,只剩下几圈涟漪。 百妖看薛洺疏如此闲适,便知不会有问题,却问:“怎道如此薄情,仙子落水,还不快去英雄救美。” 薛洺疏抱着双臂,看好戏的说:“区区幼年兽人,难不倒仙子。” ‘哗啦……’ 果不其然,水中一阵骚动,织颜御风而起,稳稳落在岸边,不沾一滴潭水,脚边多了一个半人高的兽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蜷缩着动弹不得。 埋伏着的两个仙子从香樟树林的暗处出来,手握仙剑,抱拳见礼后便用仙绸将兽人绑的严严实实。 织颜只见这二人,问:“怎么不见绿沈?” 其中一人回答:“绿沈师姐说这桂圆林不太对劲,怨气极重,便只身前去查探。” 织颜微微蹙眉,心中有心不安,催促道:“走,赶紧与她汇合。” 二人点头,押解着兽人往前走,织颜跟在身后,悄然放慢脚步,耳听八方,突然站定,眼神一凝,一支羽箭破云而去,直插薛洺疏所在。 “宵小鼠辈!” 当是时,一声呵斥,只听得惊飞了归鸟,薛洺疏右手拿着羽箭,左手把百妖抱在腰间,挂死猫一般的将人挂着,嬉皮笑脸的从树上跳下。 身后的两位仙子仙剑已经出鞘,做了战备状态。 “仙子,几日不见,怎么这般无情?” 他把羽箭递给织颜,左右看看,原来是两个陌生姑娘,又问:“怎么没见要对小爷以身相许的姑娘?” 织颜见到原来是他,便抬手示意身后二人收剑,正松了一口气,哪知薛洺疏这张不干不净的嘴从不停歇。 织颜手握羽箭,箭矢抵着薛洺疏的颈部,惜字如金:“先生,谨言慎行。” 薛洺疏嘿嘿笑着敷衍,佯装害怕的竖起右手,连连求饶:“仙子莫气。” 织颜冷冷的凝视着他,看水光在他轻浮的脸上斑斑驳驳,好一会儿才收回羽箭,却是一言不发。 薛洺疏自来熟的把百妖往跟前一放,献宝的说:“仙子,看,我女儿!” 织颜眼中写满了‘不信’,冷冷的睥睨着。 薛洺疏一秒化身过年过节的祸害亲戚,催促着百妖,说:“快叫人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百妖不情不愿的拱手作揖,奶声奶气的说:“仙子好,柠檬有礼。” 百妖生的极其可爱,精致的脸庞配上俏皮的衣裳,让织颜也不免动容。 她上前一步蹲在百妖身旁,摸摸她的头发,柔声柔气的说:“好漂亮的妹妹。你叫柠檬?” 百妖双眼水汪汪的,懵懂的点点头。 织颜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问:“你家住哪里?是不是被人拐卖了来的?告诉姐姐,姐姐送你回家。” “噗哈哈哈……” 薛洺疏一听百妖这扭捏造作的模样,又见织颜冲老妖婆自称姐姐,一时没忍住,笑声在林间回响,把气氛尴尬到了冰点。 织颜脸色微红,隐藏在夜色中,不悦的站起身来,面冷如霜,一把羽箭已经架在薛洺疏笑的花枝乱颤的脖子上,威胁意味十足。 薛洺疏闪现一旁,双手搭在百妖肩头,信誓旦旦的说:“真是我女儿。” 拍拍自己的肚子:“亲生的!” 织颜收回羽箭,没好气的说:“信口雌黄。” 也不理会他,转而对身后两位仙子说:“我们走。” 薛洺疏脸皮厚的跟着追上去,凑在织颜身旁,问东问西。 “仙子肌肤胜雪、气质清冷,穿这身红衣越发风姿绰约。” “………” “仙子,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荒郊野外泡澡?” “………” “没想到仙子竟然玩的这么野,大半夜泡野澡,甚是有情调,也不怕登徒浪子偷看?” “……” “熬夜可要长皱纹。” “…………” 两位仙子押解着兽人,和百妖跟在后面,眼见着织颜越来越冷的脸,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其中以发髻插了一只青鸟发簪的仙子说:“但凡能打得过,这人早就被师姐万箭穿心、尸骨无存了。” 另一人点头,无比赞同:“燃犀先生本人比玄光里讨打多了,天下除非有怀章公子那番涵养,谁能受得了?” 转而又问百妖:“柠檬,你真是他女儿?” 百妖可怜巴巴的眨巴着双眼,顿时氤氲了半汪水汽,双手搅动袖口,期期艾艾。 看的两位仙子母性泛滥,看着登徒浪子本子薛洺疏轻佻讨打的脸,同仇敌忾:燃犀这个来者不拒、见人就撩、口没遮拦的老色批贱男人连女童都不放过! “柠檬是孤儿……” 听了这话,两位仙子真是差点被说话喘大气噎死,怜悯的牵着百妖的手,又崇敬的看着燃犀一脸嫖客样儿的侧脸,心道:燃犀先生果然心地善良。
第34章 34 栖霞禁令 ==== 此间四月,已然是春意阑珊,桂圆林中百年桂圆树高高在上,枝丫茂盛,树叶却算不上遮天蔽月。 稀稀疏疏的月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洒下来,给桂圆林下低矮的灌木丛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织颜实在是受不了薛洺疏的聒噪,果断转移话题:“先生为何来苍溪?” 薛洺疏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百妖,理所当然的说:“遛娃呗。” 补充道:“小爷一个常居黄泉的引路人,此番第一次踏进凡间,还请仙子多加照拂。” 言辞恳切,要不是织颜深知他嘴里没一句真话,差点就要相信了。 织颜继续问:“兽人从未出现在人间,此番却在苍溪作乱,先生可知其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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