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慎言卖关子,满月即来则安,刚拿起筷子要去挑面条,摆面摊儿的姑娘突然“咦”了一声,伸手就要扣满月的腕脉。 纪满月下意识翻腕子。 姑娘扣了个空,脸上露出诧异来,显然是没料到,自己失手。 要说她招呼不打,就去抓个陌生男子的手腕子,唐突得很。但满月待女孩子向来君子,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端详,便也微笑着抬眸看她。 姑娘赞道:“你功夫真好,可是……你身上有伤,这伤……”说着,她简直要把纪满月脸上盯出花儿来了,“你这伤……好重啊。” 当真高手在民间。 满月以为司慎言是拉他来追捕于洪刻的,怎的吃面还吃出个神医来。 他想不明白,脑子要打结了。向来觉得自己是心思缜密那一挂的,如今被司慎言一套组合拳打得不知所谓。 他漫不经心地叹息道:“是啊,老毛病,大约医不好了。” 司慎言却紧跟着赞道:“姑娘好眼力,不知是否有法可医?” 姑娘看看纪满月,又看看司慎言,突然笑了,道:“你一定是他很要好的朋友,否则待他的伤势,怎么比他自己还上心?” 司慎言一愣,看向纪满月,肯定道:“正是很好的朋友。” 姑娘瘪了瘪嘴,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刚张口要说什么,就听见又有脚步声传来。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荒郊野外,还有人徒步赶路:“两碗面,快一点。” 新客到,姑娘示意二人先吃面。 再看那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风尘仆仆的,他身边带着个小男孩,男孩目光呆滞,像是心智不全的模样。 反而男人很警觉,察觉到周遭几桌客人看他,便戒备地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司慎言与纪满月身上。 一瞬间,他好像已经认出二人,未曾坐下,便要拉着男孩离开。 司慎言突然就开口了:“于先生,匆匆来,匆匆去,人生苦短,何必如此匆忙?” 那人正是青枫剑派的于洪刻。 他被司慎言叫破身份,身形一顿,回身戒备地看着司慎言。 周围的几桌客人也都望过来,见纪满月手边有兵刃,料想月下荒野,驿馆孤店,再听司慎言的语气就像是在拦路找茬儿,可能一言不合就会动起手来,纷纷起身就走。 有人将面钱留在桌上,也有人甚至钱都没付,就趁夜赶路去了。 “哎——别走啊……给我面钱……”姑娘很沉着,对江湖事习以为常,更关心她的面钱。 可那些人脚底抹油,四散离开,她眼见追上一个也无济于事,脸上罩上层愠色,便又端来两碗面,放在于洪刻桌上:“给你面,吓跑了我的客人,一会儿我损失的面钱你们两桌分担。” 满月在一边看着,觉得这丫头财迷得可爱,她一个姑娘家,敢独自在郊外孤店照应生意,功夫大约是不弱,胆量也不错。 可那于洪刻如今已经非常危险可怕,他若是吸血杀人的凶手,这姑娘本事再大最好也少要惹他。 满月道:“我等扰了姑娘生意,损失在下赔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 那姑娘看着银子皱眉道:“你是准备连砸我摊位桌凳的钱一并赔了吗?” 满月被她说得一噎,随即反应过来,她是说钱给多了,心道,一会儿兴许还真得陪你桌椅,于是未置是否,只是向她道:“姑娘还是进驿站去歇一歇。” 结果姑娘冷哼一声,并不买账:“姑娘我不用你赔摊子,病病歪歪的,边儿上歇着去!”她话音落,纪满月和司慎言还没反应过来要发生什么,就见一锅面条,有干有稀,毫无预兆的向于洪刻泼过去。 “老娘就看不惯你这拐孩子的!” 于洪刻也没想到。 他本来寻思着能逃便逃,最好不要和司慎言二人动手,结果被这面摊儿丫头横插一杠。 汤面可不等人,顿时劈头盖脸、冒着热气就往于洪刻的脸面上招呼过去。 于洪刻是青枫剑派的高手,他又存着退避之心,顷刻自面摊上起身,躲开姑娘要把他烫成猪头的盛情。 姑娘眼看一锅泼空,踮脚踩上长凳,惊鸿般,一跃而过三张桌子,借着于洪刻躲闪的当口,把那孩子拉到自己身边,横了于洪刻一眼:“哼,迷神药,用在孩子身上,畜生。” 于洪刻躲汤面的功夫,身边孩子没了,伸手抄起桌上的筷子,飞镖一样甩向姑娘拉着孩子的手。 “下三滥!”姑娘非但没躲,反而抡起手里的铁锅,颠勺收菜一样,把疾飞而来的筷子收进锅里,一拉一送,顷刻泄掉筷子的劲力,“还你吧!” 下一刻,她左手把孩子往身后一掩,右手连锅带筷子,一同向于洪刻头上盖去。 这丫头绝不是善茬儿!再加上司慎言与纪满月…… 于洪刻顷刻之间决定去留,再也顾不得孩子,借着闪避姑娘攻势的档口,以弊为利,转身就跑。 眨眼不到的功夫,跃出丈余。 “留下吧!” 纪满月当然不容他走,三根金针分别射向于洪刻三处穴道。 金针急追目标。 于洪刻只得侧身闪躲,一偏身的功夫,纪满月身形如鬼魅,已经到了他后,截住他的去路。 错身的瞬间,满月看清于洪刻那双眸子,眼神阴厉无比。他九成九确定,这人就是矿脉里的怪人——那双满布血色的眼睛,深深烙印在满月的记忆里。 难怪司慎言说,早就已经照过面了。 上次矿洞内,于洪刻一身黑袍,脸面上到处是斑驳的伤痕,如今伤痕都已经不在,想来是他当初为了防止万一,带了□□。 想透这些,满月不再留手,又变回曾经的血月公子。 贯月剑直削断于洪刻的退路,一招不老,剑锋流转,向于洪刻腰腹间袭来。 于洪刻号称左手仙影,一套左手掌法出神入化。 他左掌快得让人几乎看不出运掌线路,掌心倏然按上贯月剑剑身,陡然猛烈发劲。 贯月剑是名家利剑,当然不会被他一掌震断,可饶是如此,只听剑身响起一阵嗡鸣。 紧接着,满月觉得有一股内劲以剑为媒,传导至他的掌心,震得他手掌发麻。 剑客,与人过招,第一准则就是不能丢了兵刃。 满月应变神速,他握着剑柄的右手瞬间改实为虚,五指用力一措,剑柄便被他拢在掌心,以剑尖中轴为心,自转起来。 这招取巧得紧。 贯月如银龙一般打旋。 既泄了于洪刻贯于剑身的内力,又能逼得对方撤掌。 下一刻,纪满月又由虚入实,握紧剑柄,借势挽个剑花,看着花哨,实际剑尖的走势又一次掠着于洪刻的鼻尖而过,截退他的退路。 于洪刻是矿脉里的怪人,纪满月和司慎言心照不宣。但显然,于洪刻此时的状态远没那日癫狂,想来是与饮血有关。 司慎言在一旁看,眼见二人顷刻对拆五六招。心道,他身体不好,在屋里闷得太久也不行,就这般稍微活动活动,挺好。 但若要取胜,怕是要五十招之后。 变数多,且……也太累了。 司慎言目光又投向面摊儿姑娘。 她的医术着实可圈可点,在那孩子身上的几处穴道揉捏拍打,小孩突然就难以控制的呕吐起来,吐出的基本没什么食物,全是色泽墨暗的酸水。 不大会儿功夫,孩子呕吐渐停,那双状似痴呆的眼眸,逐渐恢复了清明。 司慎言道:“劳烦姑娘,照顾好这孩子。” 话音落,他揉身上前,墨染骨横扫,劲力极巧,正从满月腰侧穿过,斜向里压在于洪刻去推纪满月肩头的左掌上。 “活动活动得了,你歇会儿去。”司慎言向纪满月道。
第25章 勾引失败 今儿个, 于洪刻没有那日矿脉直井下的疯癫模样,更像是体力和精力都损失极为严重。 他与纪满月对招,乍看攻势凌厉, 实际上是纸糊的老虎, 气力空虚。 司慎言一接手, 就察觉了。 他墨染骨用了一套判官笔招式, 专攻于洪刻掌心穴道。 顷刻间十几招过,于洪刻气息已经散乱了, 喘息短促,显然是气不够长,这般下去, 不出二十招,司慎言便能得胜。 那二人你来我往的, 满月歇在一旁,想着于洪刻的所为, 心理恨得烦躁。 他突然开口问:“于先生在矿脉内为非作歹,掳掠迫害少年人, 许掌门知道吗?” 于洪刻明显一呆,须臾的分神, 手腕一处穴道便被司慎言敲中, 左手即刻麻了, 他骂道:“都是王/八羔子……不讲武德!” 纪满月几乎气得笑出声来:“跟你这残害无辜的混账,讲什么武德!老子没将你抽筋剥皮就算客气了。” 于洪刻瞥他,不再说话,专心应对司慎言。他其实一直想借机逃脱, 但司慎言一直把他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眼见司慎言攻势越发凌厉, 于洪刻已经左支右绌, 险象环生。 他确实是因为练功才需要定时饮血,前些日子在矿脉里,被司慎言二人阻碍好事,逃走之后差点丢掉性命。 最近连续作案,都是为了那口少年血。 可补血的节点早已经乱了,后补多少,也只能暂时压缓经脉错乱的凶险。更甚,再与司慎言斗下去,非要因气血暴涌,毙命当下。 于洪刻索性识时务了:“阁主住手吧,于某认输,留我一命,便将矿脉的因果内情都告诉你们。” 这之后,直接做束手之姿。 司慎言墨染骨舞了个花,打中于洪刻胸口两处穴道,于洪刻惨然一笑,也是无奈:“矿脉中与二位交手的确实是我。” 差事暂了,纪满月与司慎言对视一眼。 满月走到那姑娘面前,拱手道:“姑娘功夫俊得很,多谢出手相助,”小男孩在她的救助下已经恢复神志,满月便蹲下身子,问他道,“你叫阿鹿吗?” 孩子吓得不轻,看纪满月生得好看,才木讷的点头。 “你姓杜?”满月又问。 阿鹿回过味儿了,问道:“你是我爹爹的手下人?我没见过你……” 纪满月笑得温和,指了指司慎言道:“我和那个冰山脸叔叔是来接你回家的。” 阿鹿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懵懵懂懂之间已经有自己的主意了,他仰头看看面摊儿姑娘,道:“姐姐救了我,请姐姐随我一同回去,我家好做感谢。”说着退开半步,站直了身子,向那姑娘深深作揖,已颇有文士风韵。 姑娘摸摸阿鹿的头,没拾他的茬儿,反而问纪满月道:“公子,怎么称呼?” 纪满月不知她是何来历,笑道:“在下……柳画桥。” 姑娘不知信了没信,笑道:“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公子好雅致的名字,小女子孟飘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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