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涯当年凯旋,就是骑着高头大马过乾街。 一杆银枪,是天纵英才的少年。 与上玄一倍门之隔的,自然就是下玄。 虽然下玄是酒楼饭馆,驿站茶庄,还能见到屠夫乞丐、书生妓子,但下玄也算京城,也是极尽繁华之地。 下玄东西各有一条街,西边的街道名为坤街,和上玄的乾街一样宽敞。 在坤街两侧是各式京城不可缺的建筑,比如望火台、坤街府、科考大院。 东边的街道则小一些,宽度只有坤街的三分之一。 东西两条街道自北向南,在上玄的呗门前汇聚,再由上玄的乾街通向皇宫。 京城道路整体布局像是个逮鱼的双支渔叉。 请柬上说的英常宫,是专门接待外宾用的行宫。曾经有异族使臣来访,都是在英常宫接待。位于上玄乾街东北方。 用英常宫结天地盟攻打外族,听起来倒是颇有讽刺之意。 从申城赶过来的洇墨消息最灵通,先道:“禀主上,三日前皇家影卫携十数份请柬自皇城出发,红楼榜榜上有名的侠士与门派如今应当皆收到了。” “嗯,”楚泽鹤点点头,“若是设在英常宫,可有应对之法?” 洇墨回:“属下与拿云堂主配合,必护主上周全。” “本座不需要保护。若有事发生,楚执须安然无恙。”楚泽鹤道。 “这是自然。”洇墨忙说,心里却流了滴冷汗。 幸好她提前找乌骨大人问过了,知道这名为楚执的影卫在主上心中的分量,不然现在肯定得被楚泽鹤开罪了。 此刻楚执又不知道被楚泽鹤用什么借口支走了,书房氛围严肃得很。 楚泽鹤想了想,问:“冥教除了本座,有多少请柬?” 冥教藏龙卧虎,根基深厚,高手如云,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封请柬。 洇墨答:“除去分舵,本教之中,杀手榜所得十枚,霸主榜所得三枚,美人榜所得三枚,异术榜所得三枚。” 杀手榜的十枚,自然指的是冥教影卫。除去拿云和萧碣,还剩八个榜上有名的影卫。这八人虽然是楚如泉的人,但楚如泉早就把这八人给了楚泽鹤用,现下就在他们身边。 霸主榜的三枚,指的应该是冥教、问琴阁和沙迟师傅如今归隐的铸器堡。 长期霸占霸主榜的也不止冥教。早些年,武当、少林、峨眉、唐门、冥教这些门派,都是轮流当榜首。只是近百年,冥教出了个楚如泉,现在又出了个楚泽鹤,这榜首的位置,起码还要再坐个五十年。 而相较于冥教两位教主的一家独大,侠客榜就很少见冥教人的影子,也算是有些后继无人的担忧。 美人榜的三枚,有一位自然是蓝烟音,剩下两枚是司情堂人,算是“风花雪月”的前辈,如今并不在楚泽鹤身边。 “异术榜是何人?”楚泽鹤好奇问。 洇墨恭敬答了两个楚泽鹤前世熟悉的冥教长老,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杜行,道:“神算子,杜行。” 红楼批语:一贯买地,种银得金。三千财神,一香皆盈。 这下轮到楚泽鹤诧异了:“你何时上了红楼榜?” 前世楚泽鹤可不记得冥教出过这么一位“神算子”,难道是他给了杜行这个机会,所以杜行得以崭露头角? 杜行十分低调,也没人和楚泽鹤提,所以不关注红楼榜的楚泽鹤的确不知道这件事。 杜行滴水不漏的答:“前些日子,忝列异术榜十八。在下力薄,也只能做些挣钱的活计了,有幸得少教主赏识。红楼批语过誉,在下不敢当。” “并非本座赏识,而是萧碣与蓝烟音同本座担保你可用。”楚泽鹤轻飘飘把话锋转移到站在一边的萧碣身上了。 萧碣和蓝烟音将来要当冥教堂主,如今为他们积累人脉,并非坏事。 杜行和洇墨一样,对楚泽鹤总归还是有些生分,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然面对萧碣,他感谢真诚许多,只是发自内心说:“多谢萧大人。” 两人客套一番后,楚泽鹤转向拿云:“准备一下,三日后启程。” 拿云恭敬道:“是。” 众人不日前往京城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58章 三日后,楚泽鹤一行也启程了。 楚泽鹤和楚执一辆马车,沈青澜和萧碣一辆马车,红珠作为女子单独一辆马车。 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时,楚执思考着京城的模样。 穆意是去过京城的,萧碣也因为影首职责跑过几趟,楚泽鹤前世因为莫穷阴的缘故,在上玄住过一段时间。杜行和洇墨就更不用说了,是京城常客。 而红珠? 红珠和姚雪一样,都是生在上玄的。 那呗门后的世界,珍珠铺的墙,金子筑的门,琉璃做的瓦,对红珠来说不只是传闻,而是曾经真真切切的生活。 只有楚执,从来没去过京城。 楚泽鹤捏捏他脸,把他搂进怀里,“在想京城?” 楚执点点头。 楚泽鹤失笑,“京城和冥教差不多。” “属下在想,若是危险,该如何。”楚执听罢,认真答。 “遇到危险啊……”楚泽鹤想了想,“那你就快跑,头也不回的跑。特别是遇见太子的人,那个刘飞星,一定要跑得远远的。” 楚执皱眉道:“属下不会跑。” 他还要护着楚泽鹤,怎么可能自己先跑? 楚泽鹤见楚执听自己这样说,好像在冤枉他叛变一样,于是楚泽鹤急忙顺毛:“是我说错了,你别生气。” 楚执一愣,心里一软,不知怎么的,看着楚泽鹤,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不少。 他还没反应过来,楚泽鹤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还有没有生气?” 楚执愣愣的摇头,小声说:“属下没有生气……” 给楚执十个胆子,他也不会和楚泽鹤生气。两辈子加起来,他都不曾对楚泽鹤说出一个“不”字。 他不止把楚泽鹤放到一个很高的地方,同时也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永远仰慕着楚泽鹤。 本来这份敬仰无关情爱。 但是命运无常,两世都将他和命中注定的人凑到了一起。 于是这份感情无法阻止的成了生命中最值得歌颂的某种璀璨的东西。 他本来藏得很好,只有少数时候,少数情感无法抑制的时候,才能窥见他心里那份独属于少年的真挚又热烈的爱意流露。 而这种蛛丝马迹,自然逃不过另一位已经动心了的少教主的眼睛。 他愿意为了这块石头稍作歇息,愿意沐浴月华张开翅膀,用毛茸茸的肚腹温暖这块石头的内里。 楚泽鹤小声说:“不生气的话,以后听不听我的?” “听。”楚执讷讷点头,因为楚泽鹤低沉的声音耳尖通红。 “若是遇到危险,去找洇墨或者萧碣,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不准忘了。”楚泽鹤笑道。 “属下不会忘。”楚执把头埋进楚泽鹤怀里,好像在试图找个地方抵御楚泽鹤的低音攻击,小声说。 投怀送抱,楚泽鹤当然十分开心,又抱着楚执狂揉一顿。 两人一路打情骂俏,吵到了沈青澜的眼睛。 于是萧碣收获了一个泪眼汪汪的沈青澜。 “不用管沈某,”沈青澜擦擦泪水,“可能只是冬霜化冻,空气太酸了。” 萧碣:…… “我听说沈大人当年贵为太子少师,在朝中也算少见的俊美,不少公主贵女说过媒。”萧碣淡淡移开眼睛道,“若是应下来一桩,沈公子如今早已儿女双全了吧?” 沈青澜苦着脸挥了挥手,“萧大人别开玩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某没那个福分。” 听他提起父母,萧碣猛然反应过来沈青澜私生子的身份,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话说回来,以萧碣的轻功,哪里需要坐马车? 主上特意安排他和沈青澜一起坐着,估计就是为了让他说点什么给沈青澜解解闷儿。 但是说些好玩的东西,萧碣实在不擅长。不得罪人就不错了,更别说逗趣儿了。 沈青澜仿佛完全没看出他的窘迫,反问道:“萧兄呢?萧兄打算何时成婚?” 萧碣轻轻摇头,“沈公子说笑了,影卫怎可成婚。” 见萧碣面色自然,好像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沈青澜追问:“为何?” “影卫是刀剑,是主上奴仆,身心皆侍奉主上,不可有二心。” “这是什么道理,干将还有莫邪呢。”沈青澜狐狸眼一转,贼兮兮的说:“诶,不如沈某求泽鹤兄给萧兄一个特许,许萧兄娶妻,如何?” 萧碣皱眉:“沈公子莫要说笑。” “沈某没说笑,”沈青澜凑到他面前,好奇问:“萧兄觉得蓝姑娘怎么样?沈某看萧兄与蓝姑娘颇为投缘唔——” 萧碣推着沈青澜的脸,嫌弃的把他推远了。 “沈公子自重。”萧碣冷漠道,“背后议论姑娘,非君子所为。” 沈青澜被推到一边,委屈的“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沈某当了这么多年君子了,还第一次被人说是小人呢”。但还是乖乖坐好了,又掀起马车上小窗的帘子眼巴巴的望着外面。 一行人赶了两天路,悠悠哉哉的到了京城城门。 京城不愧是天子所在。 单单是城门,就已经是凉城、荣城、申城都无法相比的气派宏伟。 高高的城门楼上有什么东西闪耀着,凝神细看,发现是一排身披甲胄的弓箭手,眼神锐利的扫视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身上的细白鳞甲,一片片都反射着耀目的日光。 京城两个字用金漆写在巨大的红木牌上,高高挂着。红木经过风吹雨打,已成了暗红的颜色,有几道为不可察的漆黑裂痕。但那两个金字,仍闪闪发亮。 只看着,便让人心生畏惧。 牢固的城墙,金色的城名,仿佛昭示着牢不可破的皇权,和不可侵犯的皇家威仪。 在此处,除了百官,皆需步行进入。 楚执先跳下马车,回身将手递给楚泽鹤。 楚泽鹤一愣,随即眉目舒展,完全不介意做一回大小姐,将手放在楚执手上,顺着他的力道轻身下了马车。 京城盘查严格,但守城的将领也并非不通人情,见楚泽鹤等人没问题,便放行。 就是到沈青澜的时候,出了点变故。 守城士兵面色一变,其中一个先跑走了,还没等沈青澜发现不对劲,一位五大三粗,身披金甲,肩扣瑞兽衔环银甲的将领人物噌噌噌从城楼上跑下来,看见沈青澜,目瞪口呆,抱拳行礼:“沈大人!” 沈青澜忙错开一步,“不敢当不敢当。沈某已辞官,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刘统领折煞沈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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