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条黑色手臂突然闯入他的视线,和他一起捏住了酒杯。 似曾相识的画面。 “真巧。”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路饮。” 那人用低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你叫路饮,是吧。” 路饮维持拿酒的姿势,神情不变:“傅总,先来后到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 “当然。” 尽管这样说,但傅南时依旧没有选择放手,他的目光在路饮身上游走,像要把他看透:“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我的克星,为什么总要和我看上同一件东西。” “上次的书,这次的酒。” 声音似笑非笑:“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 侍者在旁边紧张地擦汗:“我再去给两位拿酒。” 傅南时退后一步,松开了手,朝路饮做了一个绅士的动作:“请。” 路饮大获全胜,将酒拿在手中,微抿一口。 傅南时挡在他面前,垂眸看他:“你叫路饮,十八岁,神路宋海宁原配留下的独子,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宋央水火不容。” 路饮毫不意外:“看来你调查过我。” 傅南时继续用不急不缓的语气往下说:“和宋央相比,人缘差得让人觉得可怜,似乎是个很不讨喜的人。” 路饮抬眸,撞进他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听途说比不上眼见为实,现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那么傅总,你觉得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傅南时沉默不语。 半晌,他缓缓开口:“足够冷漠,充满野心。” 离开的侍者匆匆赶来,递给傅南时斟满的酒,他伸手接过,浅酌一口。 路饮:“所以我是个不讨喜的人?” 傅南时回想先前的几次见面,轻嗤:“看上去只适合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不是恋爱对象,没有多少男人受得了你这样冰冷的性格,不是么。”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突然地愣住了。 路饮的眼神露出几分不解。 这是他第二遍听到这句分毫不差的话,不同之处在于第一次出自前世几年后的傅南时口中,而不是现在。 剧情似乎完全被打乱了。 但到底是什么蝴蝶效应才会造成这样的改变? 路饮冷静地观察傅南时,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后者却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抬手挡住双眼,慢慢弯下腰,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势扶住墙壁,垂头轻轻喘息,压抑着痛苦的□□。 路饮看了他好一会,才问:“你怎么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关心的话,更像是生怕他死在自己面前而冷漠地惯例询问,傅南时感到不满,唇瓣抿成一道不悦的直线。 路饮说:“看来我得给你找个医生。” 傅南时拒绝:“不需要。” 他紧接着倒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从太阳穴神经开始蔓延的那阵刺痛——从遇到路饮开始,这是他第二次有这样的反应。 上一次是从助理手中拿到他的资料。 在看到名字的那一瞬间,如同有一把钝刀开始缓慢地切割他的神经,傅南时几乎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 医生告诉他原因,因为接触到相似的场景,那些丢失的记忆在冲破黑匣,所以大脑才会感觉疼痛。 失忆是一件多么让人厌恶的事。 傅南时低头冷笑,厌恶自己的失态,他习惯掌控而不是被人牵住思绪,明明应该排斥这个可恶的同性恋,但又无法收回对他的好奇。 他因而迁怒路饮,无比强烈地反感着他。 “真没事?” 路饮伸手在他的面前招了招,以一种十分随意的姿势,他手上那杯没喝完的香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慢慢摇晃着傅南时天旋地转的视线。 傅南时态度糟糕,挥开他的手:“我说了没事。” 他想对路饮说“滚”,用力地咬着这个字发音,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扫到头顶,那顶华丽的水晶吊灯在下一秒忽然坠落,直直朝着他们砸来。 “哗啦”一声。 “让开!” 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等傅南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时,他已经一把推开路饮,而坠下的水晶灯,就这样径直砸在了他的脑袋和肩膀。 剧烈的疼痛袭来,傅南时的视线内猩红一片。 他出血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 他沉重地呼吸,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水晶吊灯的残片擦过路饮手背,带来一阵麻木的疼痛,但他仿佛没有痛觉,依旧低着头,审视的目光落在因为受伤而半跪在地上的傅南时身上。 他记忆里一丝不苟的傅大少爷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狼狈时刻,被水晶灯砸中的脑袋开始出血,血迹像条蜿蜒的河,顺着傅南时的脸颊,慢慢淌至他的下巴。 血慢慢滴在地上。 四周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尖叫。 傅南时抬头,双眼通红,宛若恶鬼,难以置信地瞪着路饮,摇摇晃晃起身,朝他走去。 他不明白,反复问。 “我为什么要救你?”
第二十五章 水晶吊灯配饰华丽,重量一看就不轻,这样直直砸下来,稍有不慎,很容易丢掉半条性命。 路饮同样很好奇傅南时为什么会救他。 这个印象中极度自私的男人,永远以自己利益为重,他人对他而言不过只是陪衬品,此时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他,即使有着颇为良好的教养,嘴上也骂出几句粗鄙的脏话。 有血慢慢流下,淌过他眼角。 路饮朝他伸手:“需要帮忙?” 傅南时却如同碰到洪水猛兽,猛地后退。 “滚开!”他避之如蛇蝎,模样狰狞,“离我远点!” 路饮于是轻嗤一声,站在原地不再动。 疼痛难忍,傅南时的身体摇摇欲坠,那双混血的眼眸却狠戾,用被血污遮挡红茫茫一片的目光注视路饮。是他主动去救人,救完人后又厌弃,矛盾的心理简直让他自己都想低声嘲笑。 直到急救人员匆匆赶来,这场如同审讯般的漫长对视才被打断。 傅南时被送去紧急就医,宴会上出了这档事,众人的兴致明显没有先前高,谢迟过来和路饮了解情况,后来注意到他手背的伤口,派了司机送他去医院处理。 他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跟路饮说:“年轻人长得好看,身边自然不缺追求者,叔叔也是过来人,但有时候擦亮眼睛很重要。” 路饮哭笑不得,解释:“我和傅南时只是陌生人。” “我看小墨就不错。”路饮的取向不是秘密,谢迟也有所耳闻,话锋一转,“除了谈斯理曾经托我照顾你之外,小墨前段时间也给我打了不少通电话,说起来你们还是竹马,多般配。” 当然,他也只是开玩笑地顺口一提,问清楚事情原委后谢迟就离开了,由他的司机送路饮去医院。中途他收到谢迟助理给他发送的短信,上面注明了傅南时的病房号——出于礼节,他理应去探视自己的救命恩人。 礼貌送走司机,路饮买了一份果篮和鲜花。 圣安是本市颇具名望的私人医院,傅南时住在VIP病房,他的几位黑衣保镖严密守在门口,见到路饮只例行盘问,但没拦,显然傅南时猜到他会来。 等他进去时,傅南时却在昏睡,前额缠绕一层厚纱布。 路饮顺手拉过椅子,一路拖着椅背来到他床边坐下,姿势随意地翘起腿,垂眸打量躺在病床上的这个男人。 傅南时生得好看,混血的高鼻深目,但落在路饮眼中,只让人觉得面目可憎,难以生出任何好感。 斯文败类。 他一言不发,眼神如冰,片刻,身体突然向前,目光缓慢移到傅南时的口和鼻,伸出右手,悬停在半空。 如果这时候用手捂住傅南时,那么他的生存概率会是多少。 不过这些人渣还不值得让他放弃和谈墨重逢的机会。 路饮收回悬停的手,又重新回到座位,过去没多久,病床上的傅南时突然有了动静。路饮循声低头,面色难辨,从他含糊的低喃中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傅南时叫着他的名字。 或者说,傅南时在床上昏睡时喊出了他的名字。 甚至还说:“别走。” 他紧蹙着浓密的眉,即使在梦中睡得也不安分,实在太离谱,路饮盯着他开开合合的唇瓣,大脑高速运转。 从理论上而言,他们只是见过几面的陌路人,这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身上表现出和前世皆然不同的违和感,让路饮难得陷入困境。 有人轻敲房门,打断路饮的思绪。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进来,将他认成傅南时的助理,伸手递过一份检查报告。考虑到路饮或许无法看懂生涩的专业名词,医生简短解释:“傅先生目前的大脑状态稳定,至于车祸后失去部分记忆,经过会诊我们认为只是暂时现象,这点您和傅先生不必过分忧心。” 车祸?失忆? 路饮合上报告,立即抓住这个重点。 做了一个难捱的噩梦,傅南时醒来时的心情并不美妙。 他睁眼时被路饮身体投下的阴影遮挡视线,脸色一变,凌厉的目光立即扫向房间里的不速之客。 路饮从手机屏幕前抬头,慢条斯理地看向他。 傅南时头疼难耐,扶着额角没说话,路饮起身走到床边,将那束在店员极力推销下顺手买下的香槟玫瑰插入花瓶。 他垂眸插花时,傅南时厌弃的眼神像鹰隼那样紧锁着他。 “傅总。”路饮突然出声,“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你当时推开我,你的所有支出我会承担。” 傅南时仿佛听到笑话:“钱?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有意羞辱人:“中国有句古话,救命之恩,应该以身相许。” 路饮叹气:“傅总,我想我应该还没有那么廉价。当然,如果你实在离不开男人,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些——” 傅南时冷硬地打断他:“我不是同性恋。” 路饮随意摊手,没说自己信或不信,这种态度足够惹恼一向高高在上的傅南时,但他毫不在意。 “当然。”他说,“忘了傅总现在还是直男。” 傅南时立即抓住重点,觉得荒谬无比:“什么叫做……我现在?” 路饮回到座位,和他平视:“听说你出过车祸。” 傅南时的脸色有了细微变化,眉峰隆起,但没接他的话,不确定路饮是否在诈他。路饮见他不答,又道:“我的私家侦探非常有能力,但因为车祸失去部分记忆,听上去实在太像狗血剧。” “别窥探我的隐私。”傅南时厌恶别人调查他,“你在找死。” 路饮笑笑:“放心,我会比你们任何人都活得久。” “活得久”三个字被他加重音,他的脸色也跟着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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