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文知道自己喝了酒,神经也变的麻痹,他怕打碎这些照片,又颤颤巍巍的把照片放了回去。 祁天文显然是情感克制的人,他说完后,就又闭口不言了。 祁天文的下颚紧紧地绷紧,那一句话显然已经用掉了祁天文的所有情绪,他不住地喘息,在外祁家的各种问题接踵而来,祁天文都未曾展现过脆弱。 可此时,祁天文蹲在这间从来没有改过布局的房间时,祁天文蹲在那里的身影却显得尤为无助,二十几年从来没有的无助。 祁天文不擅长情绪表达,此时却因为喝了酒,而变得磕磕绊绊。 “我……找不到……祁明了,母亲。”祁天文手捂住心脏,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艰难:“他们……都在阻止我。” 商业上亏损,祁家的压力,被董事会怀疑与质疑的能力没有压垮他,可此时祁明消息的失踪却让祁天文彻底伤痛。 祁天文紧紧闭着眼睛:“……母亲,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祁家崇尚狼类教育,祁天文一直强悍,二十年来从未有明显的决策失误。 可因为祁明的事情祁天文失了智,频频的失误让家中的不少长者不满,动荡之时宋墨白却又露出了他的獠牙,曾经那个一拳就能摁死的花瓶露出了他狰狞的真面目,所有的商业攻击手段都带着黑色,比司震启更狠。而隐藏在暗处的司震启如同无声盘旋在黑暗中的乌鸦,一找到机会就会彻底砸断祁天文筋骨,连一点骨头也不剩。 而祁天文找不到祁明。 在祁明离开医院后祁天文已经派人去找,却彻底断了联系。 祁明失踪了。 而且祁明还被祁天文聘请的国内有名的心理医生中确诊有心理疾病。 事业一塌糊涂,以往追求、用来填补愧疚的漂亮男人某一天突然说自己是曾经那个黏在祁明身边、被他扔过去的小孩。 而自己的亲弟弟,血脉相连的弟弟彻底对自己离了心,还有了心理疾病。 祁天文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心脏,在祁明彻底失去联系的这几天,祁天文完全无法入睡,大脑僵硬无比,闭上眼睛就是祁明在轮船上那恐怖的表情,以及祁明义无反顾跳下轮船的模样。 祁天文心脏几乎被压缩到要炸开。 如果祁明死了呢? 这个可能几乎如同一根钢钉一样钉入祁天文的心脏,强烈的疼痛感让祁天文痛得想在外面打滚。 他因为走不出来,因为死去的母亲来折磨一个活着的弟弟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祁天文知道的。 祁天文蹲在地上,酒精让神经麻痹,可情绪上的痛楚依然清晰,强烈而直白的沉痛让祁天文缓不过来,他整个人在地上蹲着好一会,神经才突突地跳动。 祁天文艰难地起身,他手撑着一旁的墙壁,因为酒精,太阳穴依然在突突突地跳动。 祁天文什么光也映照不进去,他只是突然他想,他从来没有给母亲扫过墓。 他…… 祁天文的心尖都在颤抖。 母亲已经死了。 而弟弟… 他弓着腰,艰难地扒住了房门,痉挛又颤抖地从房门内走出来。 他从未给母亲扫墓过。 母亲已经死了。 母亲早已经死了。 可弟弟却也因为自己无法能够释然,也要离开了…… 祁天文呼吸凝重而厚重,祁天文叫来了自己的助理,助理知道祁天文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尤为烦心,但也依然被此时祁天文的脸色给吓到。 尤其是祁天文这次去的地方竟然是他曾经不断讳莫如深、提都不能提的墓园。 然震惊之下,助理却不敢忤逆这个男人,依然搀扶着他,准备了车。 酒气弥散在骨头内。 祁天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时间和空间都变得迷离,可一闭上眼睛,依然确是祁明的脸。 不是祁明那没有了疤痕漂亮的脸,而是那带着疤痕,厚重的疤痕让祁明显得可怖,可祁明的眼睛依然是带着温暖与光亮的,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可一回忆起这样的目光,祁天文的心脏就更痛,更痛。 墓园到夜晚便只剩下全然的漆黑。 祁天文被助理扶下了车时,脚步依然虚浮。 雨幕让墓园更加静谧。 助理撑着伞,也十分懂行的准备好了花。 祁天文明明从来没有来过这片墓园,却对这里了如指掌。 从未来过,却像是在心里已经预演过很多次,看过很多次地图,推开了助理的搀扶,往墓园走。 可走两步,祁天文却整个人顿住了。 助理也跟着祁天文的目光看去,却也吃惊了,这么晚墓园……竟然有人。 明明墓园里那几盏在雨夜下昏黄的路灯应该什么也看不到,也看不清人影,但祁天文却猛地被人往脑子凿了一锤子,导致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坐在墓碑前的人……是祁天文找了许久的祁明。
第91章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个道歉,而是漫长的时间 淅淅沥沥的雨夜几乎迷离了所有视野。 墓碑前,消瘦的男性半抱着腿,手斜斜的垂在腿边,黑色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 在昏暗的视野中,只能感觉到男性身上的纤瘦与单薄,被雨幕拉得很远很远。 墓碑与昏暗的视线让男性显得更加纤弱,那柄黑色的伞却遮盖在一旁的墓碑上,给予人强烈的视觉震撼。 雨幕淅淅沥沥。 祁天文却觉得雨好像也滑落到他的心底,不断地发凉,发凉。 寒意从骨髓里的神经一路攀升,大脑因为酒精头昏欲裂,祁天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祁明身边的,他的心脏好像被人捏爆了,强烈的疼痛感让心脏都在不断地紧缩与胀痛。 痛。 祁天文却没有再想痛的事情了。 他踉跄地往前走,很快就把跟着他后面撑伞的阻力甩在身后。 雨一下就冲刷到身上,雨珠落在祁天文身上,墓地里的雨几乎是刺骨的。 祁天文几乎是跑着过去,他喘着气,神经被酒精麻痹,又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把神经刺激开,又让祁天文整个人都清醒了。 无比的清醒。 站在墓地前,祁天文的手都在抖。 抱着自己腿的祁明脸色几乎是苍白的,雨水把他的整张脸都浸透了,冰凉的雨水从他的下颚不断滴落,头发垂在脸侧,那头发就像蜿蜒的蛇类,不断地攀爬,祁明长得美,可在雨幕中祁明就像是随时会消散掉的美人。 如同一幅凄美的油画。 苍白的脸色,露出来的脖颈白皙但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泡,身上的衣服也不保暖,即便有人过来,祁明也没有任任何动静,身体静静地靠在墓地上,就像永远沉眠在这块墓地中。 祁天文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在怕。 他在怕。 怕祁明是吞了过量安眠药躺在这里,他怕,他怕摸到毫无温度的鼻息。 黑夜,墓地,助手赶过来时摇晃的灯光以及灯光带来的微弱视野。 微弱的光线中,祁明与身后母亲的墓碑就像是黑夜中索命的鬼影,雨很大,没有助力的伞祁天文一下就全湿透了。 他颤抖着手去摸住祁明的鼻子,冰凉的雨水让祁明的脸冷得像是一具被放在冰棺许久的尸体,身体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祁天文的脸上都是雨水,他的指间在触碰到祁明的脖颈时,感受到脖颈上呼吸微弱的起伏,祁天文才彻底地散架来。 他猛地大喘气,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盖在祁明的身上,随手手一抱就抱着祁明给他抱了起来。 酒精让人虚浮,助手过来要帮忙时祁天文却摇了摇头,他的西装外套盖住祁明的身体,冰凉的雨一下就冲刷到了浑身上下。 很冷。 可祁明抱起来的感觉却更冷,没有一点温度,好像一块冰凉的尸体。 他在这里到底躺了多久? 祁天文的眼睫毛下垂,他的西装外套很快也湿透了,助理很快就把伞撑在祁天文的头顶,祁天文哑着嗓音道:“你的外套脱下来。我花十万买你的外套。” 助理麻利地把自己没有被雨水溅透的外套脱下,祁天文扔掉盖在祁明身上自己已经湿透的外套,昂贵的外套随手抛在地上。 他把助理依然带着温度的外套包裹住祁明,祁天文抱着祁明踉跄地往墓地外走,喝酒脚步几乎是虚浮的,可祁天文却觉得怀抱里的人那么轻,轻到好像能够被这场冰凉的雨随时随地带走。 祁天文抱着人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却第一次觉得这条路这么长这么长,祁明情况不好,祁天文抱着祁明大步往前走,心脏却好像也被雨水腐蚀了一个口子。 在母亲离开之后,弟弟也要离开了吗? 雨水冲刷了祁天文的整张脸,眼睫毛完全湿透,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哭,他紧紧地抱着祁明,祁明在被助理温暖的外套包裹之后,身上开始有了一点人的体温,也开始慢慢地发烧。 祁天文用力地抱着祁明,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祁明那把黑色的伞依然撑在墓碑上,母亲的墓依然空荡荡却因为有了一把黑色的伞而平添了人气。 可比起母亲的墓碑,祁天文更在意的却是面无人色的祁明。 他紧紧地抱着祁明的身体,心中克制不住的惊惧。 如果祁明死了…… 如果祁明死了…… 祁天文的眼睫毛在剧烈的颤抖。 他要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如果他今天没有突然来到以往永远都不会来的墓园,祁明是不是、祁明是不是就会在这个雨夜里悄无声息的离去? 可在这种恐惧中,祁天文脑海里却忘不掉刚才看到那一幕。 脆弱的祁明黑发被雨水浸湿,连带着身上的水汽都被雨水所迷离。 可祁明缩在墓碑上,放着那柄黑色的伞,身体的姿态却很放松。 祁天文痛苦地突然领悟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没有母亲。 祁明也没有。 甚至从他出生开始,祁明就没有见过母亲。 因为怨恨,祁天文甚而不愿意让祁明接触到任何可以触碰到任何母亲的东西,祁天文甚至不愿意让祁明见一见母亲是什么样子。 可是…… 祁天文的眼睫毛剧烈的颤抖着,水痕不断从他的脸上滴落,祁明快一米八的漂亮男生,抱在怀里却很轻。 水痕从下颚滴落,滴落的水痕落在祁明的脸上,可祁明没有任何回应。 祁明苍白的脸上就像是在博物馆中沉睡的雕塑,静美,却没有生机。 祁天文抱紧了祁明。 可母亲只有一个越来越淡漠的影子,而弟弟…… 却触摸得到的。 但太轻了,实在是太轻了。 轻到祁天文恐惧。恐怕祁明就被这阵雨给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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