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过谢时宴投来的目光,选择望向席洛, 先干正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光是隐瞒身份这一条, 就足够交予宗门处理了, 更别提你身上还背着这么多人命。”黎止手中握着剑,眼里也多了几分凝重。 席洛的伪装天衣无缝, 换成人类修士多半也是金丹后期或者元婴初期,他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方才他还能琢磨一下怎么带唐希和那两个魔修离开再问话,然而这条路现在被贺长风和谢时宴堵死了。 堂堂仙尊带着徒弟逃跑,可以荣登修真界笑话之首了。 黎止不着痕迹地扫了周围一眼。 “师尊!”贺长风终于如梦初醒似的, 唤了黎止一声, “师尊,是你??”他左右看了看, 豁然开朗道, “我懂了!您是在追查妖修,所以才不便暴露身份。” 黎止一个“嗯”字还没出声, 他又有点扭捏似的:“怎么也不提前知会弟子一声。方才谢师弟找来的时候,可吓坏我了!” “你也是。”黎止道。 贺长风:“什么?” “你也吓坏我了。”黎止仍旧紧紧盯着席洛, 嘴里不忘嘱咐, “护好自己。”他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 侧目看了眼站在贺长风身边的人, “还有这位谢小友。” 方才贺长风明明白白地说, 他半年前就已经离开宗门,近日才回来,现在这两人的互动刚好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自己此前见到的人一直都是清寂仙尊吗?为了隐藏身份查妖修?可文试的时候他不惜和赵平航对上也要帮自己是为什么?后来遇到的那么多次呢?甚至今晚…… 谢时宴此刻心绪乱得很,脑海中反而空白一片。 不过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比先前浓烈百倍的妖力缓缓倾泻而出,在席洛周身几乎凝结成实体,黑气笼罩,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席洛没有与黎止打的意思,在妖力全开的瞬间便向谢时宴袭去。 谢时宴匆忙提剑挡下这一击,看向席洛眼里时仍然是不可置信。 他或许还不够熟悉“贺长风”,但席洛不一样,他已经同席洛认识了三年了。 不同于那些拜入宗门求学的弟子,他自幼被昭羽仙尊带回,在出云宗长大,又因为不想让自己显得特殊才与外门弟子一同入了学院。在学院里,席洛是第一个主动向他搭讪的人。 弟子入门在九月十五,出云宗已经入秋,天气逐渐转凉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把下学时的弟子全部拦在了学舍里。 谢时宴的修为已经比同级高出了不少,这种雨掐个护身诀就可以解决。但是不知怎么,看周围的人站在学舍的廊沿下吵闹,他也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当时已经同他分到一间小院的席洛撑着伞,笑盈盈地问:“师兄,一起走吗?” 隔着初秋连绵的雨幕,谢时宴撞进了一双湿润却明亮的眼眸。 这双眼睛的主人现在依旧近在咫尺,留给他的却只有冰冷和讥讽。 “为什么?”谢时宴有些艰难地问。 “还不是师兄开窍得太晚。”席洛声音柔和下来,却依旧令人毛骨悚然,“我等不及了。” 谢时宴不解:“你到底在说什么?” 席洛指尖想去碰谢时宴的脸却被躲开,他哼笑一声:“也对,你师尊才不会告诉你。” 他还要说什么,忽然斜里一把剑横插到他与谢时宴之间。 黎止将求心锋利的剑刃立起来,很轻地挡在了席洛的胸前:“剩下的话就带回宗门的囚室说吧。” 语毕,剑风骤起,威压盖顶。 颈上的伤口还没处理,浑身的灵脉也像是有火在烧,黎止很轻地喘了口气,面上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席洛大概还是怵他仙尊的名号与修为,并不纠缠,感受到威压的一瞬间就迅速退后。 “我真好奇,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也想要他的魔元?还是说…”席洛扬声,表情忽然变得玩味,“看上他了?” “也对,我师兄的确是难见的美人。要是他再主动点,说不定我也招架不住。”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才要用自己徒弟的模样,你们修仙门派这一个一个的,真是烂得一脉相承。” “你,你胡说什么呢?” 不等黎止开口,贺长风率先反驳,他气得脸都发红,“我师尊分明是为了查出你这隐藏的妖修,怎么会是…为那种事!” 如果说先前还没明着点什么,现在这话几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谢时宴先是眼睛瞪大,随后眼里涌动的震惊与伤心逐渐变成一种难言的失望,血液仿佛都冷了下来。 “你一直都这么想吗?”他问。 黎止一只手抚上谢时宴的肩,感受到掌下薄薄薄的皮肉与清晰的骨骼,以及他不时的颤抖。 还在期待什么?指望席洛能记挂着那点同窗情谊吗。 果然,席洛道:“你指什么?这些正派人士什么嘴脸他们自己最清楚。至于对你…我是想过带你回去,毕竟族里最漂亮的小妖和你也没得比。” 话音未落,黎止手上便一空,抬眼就见谢时宴顷刻间已经掠至数十仗外,剑气直向席洛逼去。 谢时宴虽因为愤怒而带了气势,但说到底也不过筑基中期的修为,和席洛走不了多少招。 黎止蹙眉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席洛和魔修打过后又和他走了几招,现在对上谢时宴却依旧游刃有余。 前些日子那掏空灵脉的杀人手法,果然还是给他带来了好处。 “怎么办啊师尊?”贺长风问,“我们要不要去帮帮谢师弟?” 锦乌:“你只有金丹初期,原本就比不上,现在他吸收了那么多人的修为,胜算很低。” 贺长风焦急道:“那怎么办?师尊你又不能动手,我去跟他拼了!!” 黎止听到了其中某一句:“我不能动手?” 贺长风:“不能轻易和人动手,我听到您亲口说的啊!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急着出来游历修炼,积累实战经验了。” 黎止:……这傻孩子跟他哥倒是的确不一样。 谢时宴已经明显处于下风,被席洛一掌击在胸口,整个人退出数十米,倒在地上。 眼见席洛作势还要上前,顾不得许多,黎止匆匆咽下了一整瓶回灵丹,随后再一次挡在他面前。 来回两次,席洛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妖气已经彻底弥漫开来,他眯起眼睛:“你真的是清寂仙尊?” 黎止心里莫名的不爽到达了极点,他硬生生靠着剑式技巧与丹药与席洛走了数十招,期间亳不心疼的废掉了两个法器。 灵脉已经彻底透支,黎止手中的剑每挥一次都恨不得从心口呕出血来,席洛身上也挂了彩,满是恨意地瞪着他。 他抬头望向半空,心中焦灼的算着时间。 脚下的地面忽然塌陷了半分,轰隆声响在耳畔,黎止骤然一惊,抬头迎上席洛狼狈却邪肆的笑:“我一早就说过,这些人撞进我的阵里,算他们倒霉。” “就是不知道,你的运气如何了。” 贺长风和魔修的人影都已经不见了,黎止深吸一口气,飞速赶到谢时宴身边,将同样伤重的人架起来。 阵法启动,黎止只觉得仅剩的灵力正在以一种近乎于倾泻的速度流逝,丹田处是撕扯般的疼痛,黎止闷哼一声,径直跪坐在地。 而另一边,席洛却纹丝不动。 “看来清寂仙尊的运气也不过如此啊。”席洛的声音甚至都变得有点模糊,“传闻说你灵脉被废,所以才不出现在人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黎止擦了把唇角的血,啧了一声。 早知道就跑了,管他什么丢不丢人呢。 黎止闭上眼喘息,全凭毅力将半抱在怀里的人扶起来。 然而下一秒,却被人轻飘飘地推开。 整个人被独属于魔修灵力的气息托到半空远离阵法,黎止错愕地睁开眼。 谢时宴衣袂翩飞,青丝散乱,双眼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红。 手腕上的青雾环疯狂的闪烁起来,大股的青雾腾升起来,谢时宴只垂眸看了一眼,随后径直摘下来丢进了黎止怀里。 黎止却只感到心惊,魔族的封印明明不是这个时候冲破的。 “魔元!是魔元!” 席洛明显也感觉到了这冲天的魔气,他兴奋地嘶吼一声便冲了上来。 纯血脉的魔灵像是有意识一般缠绕在谢时宴周身,剑身承受不住似的不断发出嗡鸣,普通的长剑却在他的驱使下显出几分锐不可当的气势来。 接连打架又启动阵法,席洛的灵力原本就有吸收而来,在谢时宴的猛攻下,已经隐隐显出颓势。 谢时宴面上依旧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动手时却隐约透着些许疯狂,几乎每一剑都带着狠劲,恨不能直取对方性命。 一旁黎止看得心惊胆寒。 没有完全解开,但封印明显松动了。 也许是二人身上战意过盛,搅得周围草木纷纷折断,飞沙骤起,烟尘不散。针眼被汇聚起的魔灵破坏,地面不再震动,却也没了生机,连最后一点星斗都隐在了天际。 席洛已经彻底显出妖形,令黎止有些震惊,他的原形竟然也是一头狼。 与那日看到的小狼不同,席洛的身形明显要大上许多,鬃毛漆黑发亮,齿尖都闪着森然的寒光。 谢时宴看向他:“我很失望。” 他轻巧地躲过席洛的攻击,平静道:“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师弟。” 与平日里同样的认真,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感情。 他的攻击席洛躲起来就难得多,不消多时狼妖身上就已经多出数道血痕。 谢时宴的剑却不停,依旧直直刺向对方的要害。 黎止又吞了半瓶回灵丹,缓了片刻后放出神识,最终在城墙下方看到了跑路失败的魔修,以及带着两人往回走的贺长风。 不止如此,远处似有大批修士御剑赶来。想也知道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惊动出云宗,派人来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黎止强撑着起身,先一步到了两个魔修跟前。 严格来讲是那名还清醒的女魔修。 女人有一双大大的猫眼,即使被贺长风制住看起来很警惕,眼珠转个不停。 黎止走到她面前:“他为什么要杀你们?” 女人抿唇,表情有些倔强:“你是出云宗的人?” 时间所剩不多,她防心也很重,黎止索性单刀直入:“护元冰莲在你们手里?” 女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黎止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跟着宗门的回去,东西交给他们;第二,交给我,我放你们走。” 女人冷笑:“你们都是一个门派,人说不定就是你叫来的,我凭什么信你?” “因为你没有其他选择,我现在也可以打晕你们自己拿。”黎止冲旁边的男修示意了下,“而且他的伤再不处理,就不用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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