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真正的离心是在贺家夫妇一周年祭日。 清寂仙尊人又不见了,贺长风没有动晚饭,而是拿了壶酒去爹娘坟前,而贺长帆一直漠不关心的态度终于令他有些恼怒。 “早晚有一日,我会杀了那伙人报仇。”贺长风故意扬声道。 贺长帆闻言,只是笑了笑:“有目标是好事。” 于是贺长风再也忍不住似的转过头:“兄长会同我一起吧。” 贺长帆温声道:“小风,那些散修不过也是拿钱办事。” 贺长风蓦地起身:“那就连着当年的仇家一起,一个也不放过。” 贺长帆竟然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你杀心太重,对修炼无益。” “朝廷党争相互倾轧,成王败寇,也许没有谁对谁错一说。”贺长风道,“可死的人是爹娘啊,他怎么能那么无动于衷。” 锦乌沉默片刻,这条疤是贺长帆留下的,他能给的安慰有限,便转移话题道:“后来呢?报仇了吗?” “报了!”贺长风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就在我下山三个月,跟他们正面撞上。后来我从他们嘴里问出了指使者,在那老头家蹲了半个月的点,可算抓住了私收贿赂的证据。” 他说得轻松,于是锦乌便也没有问。 譬如你将他们如何了。 又譬如你一个人,怎么敌的过那么多人。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下一秒,有人推门进来。 “哟。”贺长风瞬间来了精神,“师弟来了。” 唐希面色一黑,还是绷着脸道了句:“师兄。” 贺长风从座位上蹦下来,笑着凑过去了:“我们清寂峰竟然也能有新师弟,跟我说说呗,你当时是怎么突然想不开的?” 唐希深呼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贺长风:“我不信。” 唐希懒得理他:“师尊呢?” “还没醒呢。有什么需要?师兄给你解决。”当了二十年弟弟,现在终于自己有弟弟了,贺长风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别害羞嘛,前日里还是我背你回来的,你身上的衣服都是我换的!” 想起醒来的时候身上缠得差点把自己勒死的带子,唐希终于忍无可忍:“告辞。” 贺长风连忙跟上去,一边还要跟个扩音喇叭似的,吵得唐希脚步都加快了。 锦乌安静地站在梁柱上目送他们背影远去。 唐希也好,杜蒙也好,现在回来的贺长风也好,每一个人都不再作为配角出现、三言两语便交代了生平。而是这样活生生站在眼前,这让他对未来二字偶尔会升起一种迷茫来。 这种感觉伴随着剧情的突变,一次比一次更强烈。 锦乌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结果,实现从开始到放弃。 算了,天塌下来还有黎止顶着,管那么多做什么。之前折腾那么久,先休息够要紧。 但半个月过后,清寂峰这三个人都没心思再休息了。 因为黎止一直没有醒。
第33章 醒后 据说睡久了再醒来时会有一种恍若隔世感。 黎止深以为然。 他在床上朦朦胧胧望着头顶的房梁, 只觉得自己骨头是松的,皮肉是软的,整个人仿佛被打散又重装。 黎止闭了闭眼睛,身上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温和, 像是有一株幼苗扎进灵脉根系处, 一点一点重新焕发出活力来。 他索性就这么躺着运转灵力。 此前灵力尚低时,他对自己的修为感知并不明确。而现在, 脑中似乎都有什么东西被冲破, 曾经看起来晦涩的剑式与法诀全都印在了脑海里, 宛如身体最本能的记忆。 黎止尝试放出神识,半晌后却骤然睁开眼。 他对灵力的控制还不熟练, 顷刻间识海倾倒一般笼罩了整个清寂峰。衔月观门口灌木丛里爬过的蜗牛、清寂峰山脚树木枝头停息的飞鸟、远处花圃里的淡香似乎都扑鼻而来。 还有两个分别在不同地方修炼的倒霉徒弟。正在打瞌睡的贺长风瞬间惊醒,摸了摸被凉风吹过的后颈,唐希则停下运转灵力睁眼,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地看向半空。 黎止收回了神识, 躺着床上微微喘息。 这就是化神前期。 门外有东西“腾”地飞进来。 锦乌来到头顶正上方跟黎止大眼瞪小眼, 从拳头大的鸟头上看出了难以置信:“醒了??” 黎止试着启唇,发觉自己嗓子哑到根本没法出声, 只能用眼神控诉。 这是什么反应? 锦乌飞到一旁, 用爪子拍了拍放在桌上的传唤石。 没多久,门口一前一后两道人影相继赶来。 “师尊!师尊醒了!” “师尊……醒了?” 不怪唐希停顿了片刻, 在外间的角度看来,黎止穿着薄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起来没一点灵力高深的样子。 “师尊, 怎么样?怎么样?”贺长风扑到床头, 满脸的惊喜, “你终于醒了!” 黎止试着抬起手, 桌子在床头更前方一点,于是他颤颤巍巍、一点一点挪腾着手臂。 唐希迅速倒了杯茶端过来:“师尊直接用吧,您闭关期间,茶叶也有时常换新。” 黎止眼中露出满意,接过来一饮而尽。干涩的喉咙里像是有火烧过,好在恢复片刻已经能发出声音:“我睡…闭关了多久?” 嗓音里透着的嘶哑,黎止自己都惊了一下。 唐希:“不久…” 贺长风的大嗓门直接嚎开:“一月了师尊,今日已经初九了。整整一个月啊!!” 黎止怔了下。 他几乎是在幻境里听到威严道长的声音后就失去了意识,没想到竟然过了这么久。 唐希颇为无奈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才道:“师尊身上可有不适,传讯符已经发给威严道长了。” 目前能感觉到的几乎都是久卧后症状,灵力流转倒是无碍,甚至于比从前更轻松。黎止摇头:“还好。” 唐希顿了下,片刻后直接道:“师尊是不是…进阶了?” 黎止抬眸。 “方才我在修炼时,似乎被流过的神识打断,至少是化神期大能。”唐希道,“是师尊吗?” “神识?这么一说好像是哎。”贺长风惊讶,“我还以为是自己没专心呢。” “是我。”黎止承认。 看来是自己刚刚恢复,对神识与灵力的控制还不够好,以至于会被察觉到。 被他们二人这么一搅和,黎止清醒了许多,身体也恢复了些。他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 贺长风看起来比黎止本人还激动,围着他又叽叽喳喳了半天,还要锦乌配合他一起,从昭羽峰讲到出云学院,恨不得把宗门这一个月里走丢的猫猫狗狗都细数一遍。 唐希中间曾经想打断他,被黎止带着纵容的眼神制止了。 不过贺长风的话没能说多久,因为威严道长来了。 威严道长的情绪相对于两位徒弟则平稳得多,他面上看不出喜怒,探身给黎止试了脉,随后看了眼围在屋里的两人一鸟,还是道:“你可知自己先前灵脉为何受损?” 话音一落,所有的视线都落到了黎止身上。 贺长风瞪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有些饿急促,唐希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后眼眸动了动,若有所思。 锦乌原本落在贺长风肩上,听到声音后爪子微抬,似乎想说什么。 “不知道。”然而黎止回答的速度很快,根本没有多加思考似的,“没什么印象,太久以前了。” 他甚至还半真半假的开了句玩笑。 黎止想起来什么,对着唐贺二人道,“还没跟你们说过吧。” 外人不知道,他们却很清楚黎止这所谓的“闭关”实际是昏迷未醒,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的。碍于还有人在场,黎止只简单将自己灵脉受损的事情告知了二人,并顺带解释了为何要去栖云城追查魔修的下落。 两人皆是一副有点恍惚的表情,威严道长朝黎止递了个眼神,后者了然:“道长和我还有话要说,你们先回去吧,有事我自然会传唤。” 贺长风离开时锦乌飞回了黎止床头,见他没阻拦,威严仙尊打量了眼前这只鸟片刻。 “灵修?” 黎止微微一笑,算是默认:“道长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见他没有多言的意思,威严道长没再追问,而是定定看了他片刻,随后蓦地抬手打出一道灵力。 带着锋利的真气像一把利刃直直逼来,黎止心中一惊,下意识抬手,灵力在空中织成一张细而密实的网,将攻击尽数冲散在空气中。 黎止看向威严道长,对方那张万年板着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满意来。 不等他开口,便先一步感受到对方紧接着袭来的威压。 属于高阶修士的压迫里骤然增加,空气的流动仿佛都变得缓慢。此刻若是那两人还在,多半就要额角冒汗,直直地跪下去了。 第一次在栖云灵泉外遇到威严道长时就是这样,当时刚适应还没几天,被他的修为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但这一次。 黎止轻吸一口气。 属于化神期的威压直接相对,两股强大的意识力不停地碰撞,彼此之间寸步不让。锦乌躲进了床幔下面,灵力散发出的余韵使衔月观外的树叶都落了一地。 最终黎止先退一步,收了灵压。 他重新靠着枕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怎么欺负病人啊。” 威严道长哼出一声,却又将他从上到下仔细瞧了一遍,确认安危似的:“病人可与我成不了平手。” 黎止抻了个懒腰,笑道:“还不是有道长放水。” 威严道长的笑却收敛了些。 没人比他更了解清寂仙尊灵脉的情况,所以来之前他还带了半分疑虑。而方才亲自试探后,他终于清楚的意识到…这人尚未展现出来的,隐藏的实力,或许比自己想象中更为恐怖。 威严道长盯着那张还有些苍白的俊颜想道,也未必,毕竟似乎他本人对此亳无所觉。 “我为何会昏迷这么久?” “灵脉恢复后会压抑中的灵力释放,会有一段散乱的时期,身体承受不住过,自然就会陷入沉睡中。” 黎止点点头,就像发烧一样,都是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 谈起灵脉的变化,威严道长又嘱咐了他几句,黎止一一点头。 即使刚刚大量消耗过灵力,身体里依然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仿佛恢复都更快。 “还没谢过道长,这个情我承了。”嫌躺着不够端庄,黎止干脆披上外套起了身,一字一顿。 威严道长看起来倒不很在意,他没接话,半晌后,他忽然问了句:“你当真不知道自己灵脉为何受损?” 黎止摇头:“道长已经问了两次,难不成有什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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