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勾起嘴角,把玩着手里的短刀:“不客气?” “唔……” “刚才要打我的人是谁?” 壮汉们对视一眼,大吼着冲向裴皎,你一拳我一脚,他们知道今天碰到了不该惹的人,但事已至此,他们不想死,只能拼命。 女子半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缠斗在一起的壮汉,他们明明那么强壮,一拳能砸烂桌子,几人联合在一起,却拿少年没有办法。 少年灵活的从包围圈中跳出来,下一刻,又有一人倒在地上,伤口不深却足够致命。 她该去救他们吗? 师父说医者救死扶伤,不能见死不救,可是这几个人刚才想要她的命,也算是死有余辜吧? 师弟跟师父意见不同,她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她虽比师弟早入师门,但学艺不精,不如师弟天赋高,师父想把衣钵传给师弟,奈何师弟性子冷淡,不认为必须救所有人。 师弟救人从来都是看心情,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管谁求都没用,师父为此大骂师弟不仁,要把师弟赶出师门。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师父没有错,师弟也没有错,错的是人心。 生命没有贵贱,但有些人不配活着。 壮汉们一个个倒下,茶馆内血流成河,少年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星星点点,正低头用衣服擦刀。 “害怕的话就闭上眼,别看。” 少年的声音传来,不算温柔,却让她感觉很安心。 “我不怕。”女子从地上爬起来,盈盈拜倒:“妾身林天水,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她跟随师父行医多年,见过的死人很多。 裴皎擦完刀,藏在小腿处:“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孑然一身,杀完人直接跑路,只要林天水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是他所为,但林天水不同,她是茶馆掌柜,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阳城是待不下去了,我得离开,可是我不放心师弟。”林天水眉宇间带着担忧:“公子赶紧离开吧,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裴皎静静地看着她:“你跟我一起走?” “不,我要等师弟的消息。”林天水摇头:“公子,你是个好人,我不能拖累你。” 裴皎笑了:“我是个好人?” 他第一次听到这般说辞。 就连沈怀酒,也从未说过他是好人,因为彼此明白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公子救了素未谋面的妾身,自然是好人。”林天水道,她知道这位小公子武功高强,应该求他帮忙救师弟,但秦家势大,她不能连累恩人。 “我这里有师弟未穿过的衣衫,公子换上吧。” 裴皎点点头:“好。” “刚才听你说起,你师弟姓段,不姓秦,是什么意思?” 裴皎脱去外衫,换上林天水师弟的衣服,不大不小刚刚好。 林天水顿了顿,眼神凝在裴皎脸上,这样看着跟师弟更像了。 “师弟确实出身秦府,不过早在多年前就与秦家断绝关系,无人知道师弟尚存活于世,师弟也改名为段星河。”林天水反问:“不知恩人姓名,将来好报答您。” “裴皎。” 裴虽是离昭国姓,但姓裴的人不少,更很少有人知道皇子的姓名,裴皎不怕暴露。 林天水继续问:“公子年岁几何?” “十八。”裴皎道。 “那公子的生辰是?” 见裴皎不语,林天水道:“妾身没有恶意,师弟曾与亲人不幸离散,妾身觉得公子与师弟有几分相像,所以……” “十月。” “不用再问了,我不是。”裴皎道,他从小生活在宫中,婉妃的确是他的亲生母亲。 林天水点头:“是妾身多想了。” “你说你师弟叫段星河,可是传说中那位段神医?” “是。” “你刚才说,我是你的恩人,帮恩人一个忙应该不过分吧?”裴皎看着林天水:“而且,我可以帮你们从秦府脱身。” “公子当真愿意帮我们?”林天水的眼睛紧紧黏在裴皎脸上,似是看到了救星。 裴皎:“愿意,不过相对的,你们也要帮我救一个人。” 看来段星河并非被仇家杀害,其中原因太过复杂。 林天水举起三根手指:“妾身发誓,只要师弟能脱困,我们夫妇两个愿听从公子吩咐。” “你与段神医是夫妇?”裴皎很意外,怪不得林天水一口一个妾身,原来已经成了亲。 林天水放松下来,脸上有了血色:“嗯,说来话长,咱们换个地方,妾身会把知道的一切告诉公子,好让公子心中有数。” 救人不能凭一腔热血,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两人把茶馆收拾了一番,找了户人家歇脚。 “公子放心,师弟曾救过他们一家人的命,可以信任。” 到后半夜,裴皎总算弄清楚前因后果。 段星河本是阳城首富秦家的孩子,因为出生在姨娘肚子里,又天资聪颖,被嫡母忌惮。 有一次姨娘带着他与弟弟去烧香礼佛的路上,路遇山匪,秦家护院死伤惨重,姨娘为保护弟弟被杀,段星河不小心掉下悬崖,被林天水的师父所救。 段星河伤好以后,看到嫡母身边的嬷嬷鬼鬼祟祟出府,一路跟踪,发现嬷嬷同当日想杀他们的人相见,还给了那人许多银子。 段星河当即明白,那些人并非山匪,而是拿银子办事的杀手。 而秦父正欢欢喜喜的迎娶新姨娘进门,彻底忘了他们。 可怜姨娘惨死,弟弟也没有踪迹,段星河查了许久,师父说许是也掉下了悬崖,或者掉到哪里摔死了,没有尸体,不代表还活着,段星河不信,弟弟肯定还活着。 之后段星河没有回秦府,而是跟在师父身边学医,因着天赋奇高,不过两年就小有名气,渐渐传出段神医的名号。 不久前,段星河为一个老人治病,没想到那人是秦府的下人,把此事告诉秦老爷,秦老爷听闻段神医竟是自家骨血,怎肯轻易放过。 他让人带走了段星河,回去认祖归宗,并且…… “嫁人,秦老爷让段神医嫁人?” 林天水点头:“没错,就是嫁人,师弟并非男儿身,而是女娇娥。” “不过我跟师弟的事是真的,她觉得男儿身行走江湖更方便,所以女扮男装,从不让我喊她师妹。” 裴皎:“……” “尽管如此,还是被认了出来。”
第37章 “你刚才问起我的年纪, 又想问生辰,想必你师弟的年纪比我大。”裴皎道,这个年纪就算回到秦家, 也不至于被逼着成亲。 林天水沉默片刻,抬起头道:“嗯, 师弟今年二十有三。” 师弟同弟弟分开的时候,只有七岁。 这些年师弟跟在她和师父身边,四处行医救人, 从未回过秦家, 秦家更不知道师弟还活着, 直到上个月, 师弟救了一个得了麻风病的老妇人, 因此病传染强,儿子儿媳把她扔到老房子里, 无人照顾,师弟本不想救,是她看老妇人可怜,央着师弟救人, 才生出后面这许多是非。 老妇人曾在秦府做活,是秦府老夫人身边的老妈子,她见过段星河,尽管段星河长大了,模样变化许多,还是认了出来。 “我当时若是知道, 定不会让师弟救她。” “段星河就算被带回去, 也是名满森*晚*整*理天下的神医,传出去对秦家百利而无一害, 为何要逼她成亲?”裴皎不理解,段星河许多年没有出现,秦家以为她死了,知道她还活着的时候不应该欣喜若狂吗? 何况段星河跟林天水早已成亲。 林天水道:“人心不足,秦家这些年生意不好做,秦老爷想把师弟送给马县令做妾室,要不是女子不能当官,师弟定是太医院之首。” “可是送给马县令又能得到什么,我听说马县令年近四十,虽是县令却不过五品,算不上什么好靠山吧。”裴皎道,就算把段星河送给没落贵族或者侯府伯府,也比送给县令好许多。 林天水摇头:“公子非女子,不知女子之艰难,再加上当初师弟掉下山崖毁了容,虽治好了,难免留下疤痕,进不了那些高门显贵。” 一般的伤疤可以治愈,但段星河伤的太重,脸颊上还是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不注意看不会发现,也能用脂粉遮起来,但师弟性子倔,从未遮过。 裴皎并非不明白,这世道本就对女子更艰难,段星河有一身好医术,她明明是自由的,却被秦父以“父亲”的名义胁迫,被逼嫁人。 明明有相爱之人,却不能相守,段星河回秦家,想必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林天水,不想师姐跟她一起受磨难。 “是我害了她。”林天水脸上带着悲戚,她没有哭,眼神异常坚定:“若师弟出了什么事,我会陪她一起死。” “不会。”裴皎淡声道。 林天水怔怔的看着裴皎:“真的不会吗?” 面前的少年比她年纪小许多,身手虽然不错,但只凭武功好,根本没办法救出师弟,但是她莫名觉得少年能做到。 裴皎没有解释,此次不仅能救段星河,还知道了马县令跟秦府关系密切,秦府是阳城第一富户,说马县令没有贪污,鬼都不会信。 接下来就是找到证据,早日带段星河回盛京给沈怀酒治病。 两人在农户家歇了一夜,林天水想把秦府的布防告诉裴皎,裴皎却听的漫不经心:“先用膳,不用记那些,秦府会自动把你师弟送上门。” 进食就进食,说什么用膳啊! 林天水低下头默默喝粥,没明白裴皎的意思,也没有细问,只要能救出师弟,她不在乎用什么方法。 用完膳,裴皎带着林天水出了门:“除了秦府,马琛还跟谁走的近?” “都是阳城的富户,我也不是很了解,我们前两个月刚来阳城,师弟一直在寻找那个生死未卜的弟弟,我们游历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城池,还是毫无音讯。”林天水道。 师父尚在人世时他们也没有固定的地方,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待一段时间,后来师父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林天水跟段星河在一个小镇给他送了终,继续做游医。 “你们只在阳城附近找,去北方寻过吗?”裴皎问。 林天水摇头:“没有。” “他们是在阳城外分开的,那么小的孩子,就算跑丢了,被附近的人捡到,也不会太远。” “万一被牙行的人捡到,指不定被卖到哪里,而且你之前说附近有山贼匪盗,也许被山贼带走了。” 裴皎道:“此事先不提,救你师弟要紧。” “咱们一直在街上闲逛,这里是城北,秦府在城南,什么时候过去?”林天水走到现在,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热,是因为着急,师弟在秦府多一刻,就多一刻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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