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袭白衣,身形高挑,一双眼睛淡然如水,像晶莹剔透的琉璃玉石,静静望过来的瞬间让人为之心颤,唇色很淡,透着久病的苍白。 偏那张脸艳丽非凡,淡漠与妩媚交织在一起,更显清冷卓绝,飘逸出尘。 此人正是他上一世的谋士,在他身边长达十年之久,助他登上帝位的沈怀酒。 沈怀酒乃是丞相之子,自出生起身带弱症,常年咳血,丞相为此遍寻名医,都无能为力,更有太医言他活不过三十岁。 他身子虽不好,却智计无双,可以说没有沈怀酒,就没有裴皎的将来。 可是到最后,裴皎仍然看不清沈怀酒,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沈怀酒对着裴皎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悦耳:“见过六殿下。” 裴皎怔怔的看着沈怀酒发了会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无法开口。 十六岁的沈怀酒原来是这副模样,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偏偏装的一本正经,让人想要撕碎。
第3章 “沈公子。”裴皎回以微笑,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熟,虽然从小相识,但没有说过几句话。 因旁边有人,裴皎没有多言,两人打过招呼便分开,直到走到甬道上,裴皎才停下脚步。 没一会儿沈怀酒出现在身后,脚步带着几分急躁,离近了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珠,在阳光下格外晶莹剔透。 许是发觉裴皎在等他,沈怀酒的脚步有片刻踌躇。 “沈公子莫急,我不会跑。” 沈怀酒半垂下眼睫,平复了下呼吸:“六殿下特意等在这里?” “嗯,在等你。”裴皎眉眼弯弯。 沈怀酒呼吸一窒,眼皮跟着跳了跳。 “六殿下刚回宫,想是累了。” 看着沈怀酒微微泛着粉色的耳尖,裴皎诧异:“追的这么急,就为了说这些?” 微风拂过,吹起两人的发丝,远处一队金吾卫朝他们的方向巡视而来,裴皎转过头:“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同我来。” 裴皎领着沈怀酒往御花园走,除了尚未及冠的皇子,外男不得随意进出后宫,御花园在前朝与后宫中间,只要不过角门便可。 皇子自五岁起入学,搬入重华宫,十五岁学成,接下来认师或者自学,十八岁出宫建府,如今重华宫只有他跟七皇子和八皇子,还有一个刚满六岁的十一皇子。 至于十二皇子,他的亲弟弟,今年也有五岁了,父皇向来不喜他们母子,母妃半年才被召见一次,不敢有多余的言语,生怕父皇动怒,根本找不到机会求父皇让十二弟搬进重华宫,生生耽误了。 裴皎特意把步伐放慢,让沈怀酒能轻松跟上。 “现下虽说是春天了,还是有些冷,沈公子该多穿些。” 沈怀酒跟在裴皎身边,落后半步:“多谢殿下关心,无妨。” “就这里吧。”裴皎找了一个相对较近的亭子:“请坐。” “殿下请……” 裴皎心知他不坐,沈怀酒绝不会先坐下,也没跟他客气:“今日丞相并未入宫,沈公子等在正阳宫外,想是有话要说。” “是。”沈怀酒点头。 “殿下既然问了,我有话直说,我想做殿下的谋士。” 裴皎伸出手指敲击着石桌,问了跟上一世一样的问题:“为什么?” 这次的投诚早上许多,毕竟上一世这个时候他还在行宫思过。 “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心思,单说太子与三皇兄,一个背后是贵妃,一个是皇后,不管选谁都比选我要好。” 沈怀酒神色认真:“我知道骤然说这些话六殿下肯定不信,有道是日久见人心,不管六殿下想要什么,我都会帮您。” “不,我信。”裴皎收回手,在沈怀酒脸上看到了一丝意外,裴皎的嘴角逐渐放大,十六岁的沈怀酒实在太过单纯,心思都写在脸上,很好骗的样子。 上一世他的确不信,试探过几次,丞相看了出来,不许他们继续往来,沈怀酒因此跟丞相决裂,被赶出家门。 丞相夫人病重时,沈怀酒正帮他夺位,没来得及赶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因此病情加重,拖着病体把他送上皇位。 直到最后沈怀酒都在帮他,他死了,作为他的谋士,下场可想而知。 裴皎本想登上帝位后封沈怀酒为相,成全一段君臣佳话,可惜一切都成了惘然。 明明去帮太子或者其他皇子更轻松,沈怀酒的身子虽不好,却是出了名的才子,从小熟读四书五经,要不是这副躯体不足以支撑他考科举,沈怀酒定是离昭国最年轻的状元郎。 “沈公子没有必要骗我,我是这宫里最不受宠的皇子,就连稍微有身份的奴才都比我高贵些,更何况沈公子是丞相之子,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帮我。” 不同于平时的小心讨好,问话的时候,裴皎眉宇间透露出强大的自信,神采飞扬,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沈怀酒定了定神:“心之所向。” “好一个心之所向。”裴皎笑出声音。 竟是完全不想解释,罢了,反正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 沈怀酒道:“太子暴戾,三皇子蠢钝,四皇子愚忠,至于七皇子与八皇子,殿下比我更了解他们,思来想去,还是殿下最合适。”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真心。”裴皎抬头:“你坐下,这般站着被人看到,传出去不好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病人。” 沈怀酒的脸白了白,乖乖坐下。 “那个位置我的确有想法,接下来就靠沈公子扶持了,至于相爷,我想,这应该不是他的意思。”裴皎道。 沈怀酒点头:“此番投诚仅代表我一人,父亲并不知晓。” “那就先别让他知道,否则怕是要骂上门来。”裴皎起身:“我先回宫了,你同我在御花园相见的事瞒不住丞相,你可要好好寻个借口。” 沈怀酒跟着起身:“殿下不必担忧,我自会处理好。” “嗯,以后不必一口一个殿下,太过生疏,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沈公子,我以后称呼你为怀酒可好?”裴皎问。 沈怀酒低下头:“殿下随意。” “嘶……小顽固。”森*晚*整*理裴皎不太满意,沈怀酒什么都好,就是太守规矩,连他的名字都不肯叫上一声。 裴皎往外走,朝后挥了挥手:“怀酒,刚才忘说了。” “你耳朵红红的样子很好看。” 说完,裴皎大步离开。 沈怀酒定在原地,手指不受控制抖了抖,直到裴皎的背影彻底消失才默默离开。 按理说裴皎刚回宫,应先去漪兰殿给婉妃请安,只是他还没去,就被七皇子跟八皇子拦在了假山后。 “六哥这是要往哪儿去?” 二人挡在裴皎身前,死死堵住他的去路,裴皎不断后退,这对双胞胎虽比他小一岁,身量却比他高,也壮实许多,裴皎从小吃不好穿不好,都是捡别人剩下的,自然比不上他们。 “去拜见母妃,以免母妃担忧。”裴皎靠在假山上,退无可退。 七皇子嗤笑一声:“六哥真是孝心可嘉,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相信婉妃娘娘等得起。” “啧,六哥几日没有换洗了,真难闻。”七皇子捏住鼻子:“这衣服有些眼熟,又是四皇兄的?” “不是吧,六哥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吗?竟然还在穿别人的。”八皇子不屑一顾,语气中充满了讽刺:“这衣服就连奴才都不会穿。” “八弟,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婉娘娘宫里向来拮据,例银都拿去补贴娘家了,哪里有多余的银子给皇兄做新衣服。”七皇子伸出手指戳裴皎的肩膀:“我还有些旧衣服,扔了可惜,六哥想要的话,不如跪在地上学两声狗叫?” “六哥,我皇兄可是在帮你,你别不识好歹。”八皇子盯着裴皎,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显然很感兴趣。 裴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手发抖:“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六哥误会了,我们明明是想帮你,学两声狗叫而已,不算为难吧?”七皇子眨着眼同八皇子对视,更加放肆的笑了起来。 裴皎半垂下头,心里默默算着时间,他跟沈怀酒分开已经有一段时间,该有狗闻着味过来了。 “你到底叫不叫?”八皇子逐渐失去耐心。 “臭死了,你别想穿着这身衣服进重华宫,七哥,你按住他,我把他衣服扒了扔池塘里去,好好洗洗!” “好。” 七皇子往前一步,裴皎本就退无可退,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越来越近,尖叫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 七皇子哪里会听,一把按住裴皎的手,八皇子跟着上去扯他的衣服:“老实点。” 裴皎哭喊:“放开我!” 他一边喊一边用力挠七皇子的手,七皇子“嗷”了一声:“你竟敢挠我!” 他撒开手,朝着裴皎脸上就是一巴掌,也不知是用的力气不对,还是动作幅度太大,竟被裴皎躲了过去,七皇子铆足了力气,一掌扇在假山上,顿时疼出了眼泪。 混乱间,太子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七皇子跟八皇子听到声音,急忙跪倒在地:“皇,皇兄!” 裴麒瞥了二人一眼,朝着裴皎看去,少年呆在原地,明显是被吓到了,眼睛通红,看到他的瞬间还没回过神,眼泪顺着眼睫落下,小脸煞白,下巴尖尖,因为瘦弱显得眼睛异常大,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说的模样。 他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被撕扯后露出一小节肩膀,雪白的肌肤上不知何时蹭了一道灰痕,愈发显得其他地方莹润如玉,欲说还羞。 少年揪着衣服,努力想遮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着急都无法完全遮住。
第4章 裴麒直勾勾的盯着裴皎看了一会儿,脱下外衣走到他面前,亲手为裴皎披上。 裴皎受宠若惊,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皇兄……” 七皇子跟八皇子脸色难看,太子不是在正阳殿同父皇议事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而且太子从来不管闲事,不然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外面堵人。 六哥装成这幅委屈模样给谁看,恶心死了!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裴麒转过身,审视着两个弟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们的兄长,光明正大的欺负兄长,被父皇知晓,你们觉得景妃逃得了干系?” 七皇子心中不平,他们欺负裴皎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不是不知道,之前不管,现在突然跳出来教训他们,实在没有道理,但太子跟其他皇子不同,手中有实权,有管教他们的资格,所以尽管不服气,却不敢反驳。 八皇子仰起头:“回皇兄的话,我们在跟六哥玩闹,没有欺负他,他身上的衣服太脏了,我们只是想给他换一身,皇兄不信可以问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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