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雪哂笑道:“恶人一般都是这么说自己的。” 轮椅被折叠放到一边,他看了眼,旁边还有一辆轮椅,大概是季唯洲自己买的。 江淮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季唯洲跳上驾驶座,整个车子震了震。 “扣一下安全带。”季唯洲没回头,对江淮雪说。 江淮雪没有切身感受过他的车技。江家那帮人他还没看到是怎么死的,现在还没准备丢了这条命,因此很是听话地扣上安全带,没有叛逆。 “咔哒。” 这一声像是一个野兽出笼的信号,季唯洲发动引擎,猛踩油门又猛踩刹车。 “砰!” 大开的车门在这样的方式下被直接关上,江淮雪猛地撞上靠背,整个人都撞懵了:“你在做什么?” “关车门啊。”季唯洲说,“很酷吧。” 江淮雪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五○之光在马路上疾驰,江淮雪用力抓住扶手,尽可能维持自己的身形,他冲着季唯洲狂吼:“限速!!” 季唯洲猛打方向盘,抽空说了一句:“没超速!” 江淮雪难得爆了一句粗话,脑子几乎被季唯洲狂野的车技甩到九天之外。 这狗崽子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绝对不会是季家那个贪生怕死的季唯洲! 621也被季唯洲狂野的车技惊到,声音狂颤抖:“哥哥哥哥哥别开那么快要晕了!!!” 这种时候,它甚至还能抽空对季唯洲说一句:“江淮雪黑化值到七十了,宿主真棒!!” 刚来第一天那会儿,江淮雪的黑化值就只有五十几,这才一周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做到让江淮雪黑化值狂飙了。 季唯洲双手握着方向盘,这种时候他居然见鬼的没用单手开车:“我说了,交给我放心!” “呕——” 江淮雪坐在轮椅上,不停干呕。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像是透明的了。 季唯洲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后背,递出一袋话梅,有些愧疚:“吃点酸的缓缓。” 江淮雪没接,又呕了一声。 “小伙子,这你媳妇儿啊?”有个老太太慢腾腾挪过来,语重心长道:“孕吐哪?给她倒杯温水喝呀!” 江淮雪长久不见光,一直不外出见人,头发养的很长,身体又羸弱,粗略看去很容易认错。 “我不是——” “诶,知道了,谢谢阿婆啊。”季唯洲站起身,把江淮雪推走,笑着和老太太道谢。 江淮雪一把抓住季唯洲的手腕,怒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女人。” 季唯洲反手拿开他的手,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膝头,耐心道:“那个阿婆眼睛不大好,直接说了,她多尴尬。” “我不尴尬?”江淮雪阴沉地看着他,孱弱的身躯在此刻爆发出绝对的力量,他一把扯住季唯洲的衣领,低声道:“季唯洲,别太过分了。” 他面若冰霜,季唯洲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想到了书里那个强制爱囚禁许清丛的大反派。 江淮雪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脆弱不堪。他身上的太多特质让他在成长过后爆发出绝对的掌控权。 他擅长隐忍,擅长蛰伏,最喜欢伺机而动。 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直接面对。 季唯洲笑容不变,心里还是有些开心。 江淮雪面对他时的态度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就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这种转变。 “哎呀认错一次没关系的,走吧走吧,去看花!”季唯洲推着他往中央公园去,江淮雪一拳打在棉花上,压根没心思看花。 如果从结婚的那一日开始算起,把前夫哥的时间一起算进来,这的确是季唯洲和江淮雪难得平静和谐相处的一天。 茉莉花盛放,季唯洲将江淮雪推到树下,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瓶水递给他:“喝吗?” 全新未拆过,江淮雪接下水,喝了一口。他坐在轮椅上,不远处是一片草地,年幼的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打滚闹腾。 他看着那些热闹的场景,突然开口问季唯洲:“季唯洲,你父母对你好吗?” “我老爹老娘对我还挺好的……”季唯洲顺口道,他还挺想念爹妈,话里不可避免带上了一点思念。 621疯狂咳嗽提醒季唯洲的,他这才反应过来父母是指前夫哥的父母。 “可惜这只是我的幻想,他们把我卖给江家不就已经能说明一下了吗?”季唯洲急急加上转折,匆匆揭过先前那句话。 江淮雪也假装没听过这句话。 “你以前在家,和他们相处的不好吗?”他又问道。 季唯洲索性直接坐到草坪上,随意道:“很闹腾。我奶奶说我刚满月那会儿,我妈就给我用筷子点酒喝了,那夫妻俩都狂野的要命,酒能乱喂吗?!” 他说起来以前的事时,脸上多了分遗憾。 傻子。 江淮雪心想,半点都不懂掩藏。有什么说什么,口无遮拦。 季唯洲还想说些什么,脚边却多了个东西。他低下头,是一个皮球。 年幼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怯生生,不敢上前。 季唯洲捡起皮球,走向她,问小姑娘:“这是你的吗?” 小姑娘点点头,细声细气道谢:“谢谢哥哥。” 季唯洲朝她比了个耶:“不客气!” 小女孩抱着球噔噔跑了,江淮雪看着他们俩的背影,靠着轮椅,有些倦怠。 现在的季唯洲身上有种很纯粹的天真,只有在爱与自由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才会养成的性格。 与他是完全相反的一端。 他很难解释自己现在对季唯洲的看法。每一次看见季唯洲的笑脸与健康的身体时,都会不可自遏地产生自厌的情绪。 直到如今,看着季唯洲与那些小孩子混在一起热闹玩耍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季唯洲隐隐的排斥感来自何处。 他是嫉妒季唯洲的。
第14章 他嫉妒季唯洲拥有一切,健康的身体,永远向上旺盛的生命力。 江淮雪躲在暗处,低着头看残缺的左腿,与他古怪的身体。 季唯洲在不远处的草坪,左右手臂各挂了一个小孩,身边还围了一群,俨然是个孩子王的架势。 那些家长笑意盈盈看着他和自己的孩子们打成一片,都是信任放模样。 这才过了多久? 江淮雪心想,这才多久,季唯洲就和那些孩子们彻底熟悉了。 他在蛛丝马迹间能察觉季唯洲的健谈外向,可没想过会到这个程度,简直是“人见人爱”。 像只在人群里头横冲直撞的萨摩耶,笑得很开心。 江淮雪的思绪逐渐放空,日光晴朗和煦,微风习习,他操纵轮椅往树荫下又退了一步。 他接受不了这般热闹的氛围。 “等会儿我们就直接过去……懂吧?”季唯洲蹲在俩小孩身边,勾肩搭背嘀嘀咕咕。 “知道了,放心吧!”女孩和男孩齐声应答。 “谢了啊小孩哥小孩姐,等会请你们吃冰淇淋。” 季唯洲和他们拉完勾,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俩小孩就和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向了江淮雪。 江淮雪压根没来得及反应,轮椅还没跑,就被俩小孩拉住了。 小男孩在他身后推,小女孩陪在他身边:“叔叔,和我们一起玩吧!” 江淮雪眉头直跳,推轮椅的男孩对女孩道:“不对,是叫哥哥吧?大哥说喊哥哥。” 女孩甜甜一笑,顺从改口:“哥哥,和我们一起玩吧!” 江淮雪忍下启动轮椅电动模式的手,咬牙道:“你们不是已经替我做了决定?我还有的选吗?” 这俩小孩就像俩土匪,直接绑架他了。 下达命令的土匪头子在不远处等他,手里还拿着个足球。 江淮雪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是完全没想到季唯洲短短时间,和这帮小孩已经拜完把子了,当真是一个大土匪带着一群小土匪,他是进了土匪窝了。 或者说是一群熊孩子的老巢。 “我宣布第一届晴天足球赛正式开赛!”季唯洲站在小孩群中间,举起了足球,活像自由女神托举火炬,小孩们应景鼓掌,很给新老大面子。 季唯洲抬手,很装的压下了掌声,表情很得意,还有点满意。他的手搂着江淮雪的肩膀,对参赛小将们说:“容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守门员!你们可以管他叫江哥!” 小孩哥小孩姐气吞山河:“江哥好!” “赛前采访一下我们江哥,有什么狠话要放吗?”季唯洲握拳,假装有一个话筒。 江淮雪转过头看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季唯洲,我要杀了你。” 季唯洲自然地收回拳头,扭曲他话里的意思:“我们江哥不愧是最帅的守门员,他要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你们有没有信心突破他的防线?” “有!!” “不过你们等一会儿。”季唯洲举了举手,示意等等他,一转身跑没影了。 留下江淮雪面对一群小土匪。 “江哥,你和大哥在谈恋爱吗?” 小土匪一号故作老成开口,江淮雪冷笑一声,攻击性很强:“眼睛没用可以丢了。” 小土匪二号围着他观察,大概在看他的轮椅,小声问他可不可以在他的轮椅上贴奥特曼贴纸。 旁边有个三号小土匪说可以贴小猪佩奇。 两个人就江淮雪的轮椅该贴什么贴纸做了激烈的讨论,最后达成共识,一人一半,完全没有过问轮椅主人的意见。 “我还没死。”江淮雪阴沉沉开口,“不要擅自安排我的轮椅归属。” 季唯洲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没回来? 江淮雪被吵的头疼,几乎想驱动轮椅赶紧跑,但一群小孩围着他,他根本动弹不得。 “哥哥,你的腿是为什么不能动呀?受伤了吗?” 有个小姑娘大概是看出他不开心,趴在他的轮椅扶手上,小心问他。 江淮雪神色阴沉,他的耐心即将告罄,压根不想回答这种问题。然而那个小姑娘却站起身,溜达到了他的面前。 他这才发现那个小姑娘有点跛脚。 “我也和你一样哦。所以不要伤心啦!”小姑娘撩起裤腿,下面不是血肉铸就的一条腿,而是假肢。 那些难听的话突然消失了,江淮雪声音发涩,轻声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姑娘眨眨眼,长叹了一口气,老成道:“小时候出车祸啦,小腿都没有了。” 她自己还是小时候,说起“小时候”云淡风轻。但江淮雪活成人精,轻而易举看清楚她眉眼间的愁绪。 更何况那些忧愁还藏的不好。 他的指尖动了动,轻轻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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