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面无表情地说:“回王爷,在下不知。” 秦皓觉得自己也是傻了才会问霍凌这个问题。 他如果能开口,那他就不叫霍凌了。 进了宫,秦皓被霍凌带着一步步走向乾清宫,以往觉得几步路的距离今日走的异常久。 不知为何,秦皓心里总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恐惧,衣袖下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掌心都冒出了汗。 霍凌站在乾清宫门外,并没有进去,皇帝只召了秦皓。 乾清宫是皇帝住所,是皇宫里除金銮殿外最富丽堂皇的宫殿,栩栩如生的金龙盘柱而上,龙头悬浮在半空,眼睛似乎在审视着进来的人。 秦皓不止一次进过乾清宫,今夜却忽然被金龙的眼睛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 到了内殿,皇帝穿着龙袍坐在上首,李盛拿着拂尘站在皇帝身后。 皇帝看着秦皓一步步走近行礼,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秦皓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虽不是中宫嫡出,但他和薛贵妃青梅竹马,如今更是有了儿子,他对秦皓寄予厚望。 秦渡和秦煊秦殊的名字都是由礼部拟好了,皇帝再挑一个出来的,只有皇长子秦皓,刚出生便被皇帝亲自赐名。 这是旁人都未曾有过的荣宠。 皓字为首,意为太阳初升。 有皓天皓月,为首为尊的意思。 皓这个字,皇帝想了两天,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满朝上下无一不是紧盯着的,秦皓出生后,他喜爱得紧,时常抱在怀里逗乐,薛氏一越位升贵妃,如同副后,一时间尊贵无比,风头都盖过了皇后去。 他子嗣单薄,所以对秦皓更是用心教养,可如今他却盘算着养兵造反,反倒是从小不受他待见的秦煊日日守在床前侍奉。 秦煊的生母是个宫女,身形与薛贵妃颇为相似,皇帝宿醉后偶遇见她,以为是薛贵妃,便带回了宫里纵欢。 一夜清醒后才发现认错了人,宫女吓的跪地恳求皇帝别杀她,皇帝那会儿与薛贵妃情义正浓,自知认错人本来就烦,被那宫女哭的更觉心烦了,挥手就让人带下去,不让内务府记牌,后续也不闻不问。 没想到就这一次便怀上了,小宫女怕被发现,偷偷找了李盛,好歹是怀上了龙嗣,李盛不敢怠慢,带她见了皇帝。 皇帝一见这宫女就烦,批着奏折连眼都没抬,随口封了个才人,让李盛看着安排。 才人位低,不是主位,没有自己的寝宫,她只能到有主位的嫔妃宫里居住。 她忽然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恳请皇帝赐她一所偏僻的园子养胎就行。 她宫女出身,自知去了有主位的嫔妃宫里定然会被作践的骨头渣都不剩,何况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彼时后宫只有二位皇子,一位公主,连皇后的肚子都没动静,多少妃嫔求都求不来的恩宠,她一次就怀上了。 出身低,位分低,没有母家,她什么都没有,只能寻一处偏僻的地方。 想着以后带着孩子安稳度日,只要不出头,在后宫角落里当个默默无闻的人,她和她的孩子才有活路。 皇帝允了,宫里恰好有这么一处地方,就在冷宫不远处,里头种满了竹子,这园子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还是她住进去之后才提的偏竹园。 才人就如她所说的一般,能在房里就绝不出门,活得比冷宫里的人还安静,久而久之皇帝都忘了还有这号人物。 可她顶着大肚,就注定不会太平。 快临产时皇后薛贵妃都派了人来看望,送来了许多东西,不久后生产时难产,孩子是保住了,才人死了。 六皇子出生那天李盛来禀,说偏竹园的才人没挺过去,但生了个皇子。 “肚子还挺争气。”皇帝当时脑子里只浮现了这个想法,随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嗯,让内务府以嫔位安葬,指个乳嬷嬷过去看着。” 皇帝的态度决定了所有人对待六皇子的态度,自此后宫就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不受宠的皇子。 礼部按规矩为六皇子取了名字,红纸上写了好几个名字,皇帝看着奏折让李盛随便选一个,李盛哪里敢为皇子选名?便放在一旁,想等皇帝得空了再挑一个。 皇帝自己都不上心,这宫里也就没一个人上心,最后还是皇后突然想起,顺嘴问了李盛一句六皇子,李盛才想起来这六皇子都快周岁了,还没取名上玉蝶呢。 皇后大抵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呵斥了李盛几句,找来了礼部先前取的字,自己递给了皇帝,皇帝看都没看一眼,让皇后自己挑一个就行。 皇后思考许久,最后定了煊。 煊从火,有明亮和温暖的意思。 李盛狗腿似的吹嘘,说皇后娘娘选了个好名字。 “煊赫,一听就不凡,往后六殿下定然是出众的。” 皇后只觉得这个字温暖,未曾想到还有这层意思。 煊这个字不是所有人都撑得起的,老一辈的说取名要算八字,有的人命里相冲,不能取什么字,有的人命格不稳,压不住大气的字。 煊指煊赫、权势、高贵,身为皇子,以煊做名,往后岂不是要登顶? 等皇后回过神来已经定下了,左右是礼部取的,于情于理都合适,皇后便也没有让李盛去追回来改。 于是冷宫边上的六皇子从此有了名字,叫秦煊。
第68章 流放 皇帝从回忆里抽醒过来,越发觉得秦皓已经长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皓,秦皓被皇帝看的头皮发麻,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许久后皇帝冷笑着开口:“你是不是在心里头盼着朕快点死?” 秦皓似乎被吓到,连忙磕头:“儿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未想过?” 秦皓暗道不好,赶紧说道:“儿臣从未有过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父皇洪福齐天,定会坐看大秦江山百年!” 嘴上说坐看,殊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想的是让他躺在棺材里看吧? 皇帝气极,抬脚就往秦皓心口上踹,毫不留情! 秦皓往后摔去,咳了一声,顾不上旁的,立马爬起来又跪好:“儿臣真的绝无此心!父皇明鉴!”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随即又说:“好一个绝无此心!” 皇帝眉头皱起,怒目而视,胸膛极速起伏,仿佛在压着无尽怒火,他转身拿起霍凌呈上来的信件,甩在秦皓脸上! 手指颤抖地指着秦皓:“贩卖玄铁!私养亲兵!谋害太子!秦皓!你这是要造反啊?!” 秦皓被这几个字砸得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他瞪大了双眼,心里早已激起惊涛骇浪,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完了! 秦皓没有想到别的,脱口而出:“儿臣从未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定是有人要害我,父皇,父皇您信儿臣!” 想要登顶那个位置,就要有敢做敢当的魄力,事情做了,又不敢认,还在这里辩解反驳。 皇帝气的更甚,恨不得直接把他押入大牢赐死! 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情的秦皓,皇帝心里浮起一丝痛心。 也就一瞬,这痛心的感觉就被他压下去。 “李盛!” “奴才在。” “拟旨!” 皇帝闭上眼,一字一句地说:“建兴王秦皓,大逆不道,意图谋害储君,即日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流放三千,永世不得回京!” 皇帝自问还是给了秦皓脸面,好歹是从小爱护的儿子,没判他死刑,留着一条命,到远远的地方,还能安稳余生。 秦皓意图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作为父亲,有自己的私心,保他一条命,也没有褫夺薛贵妃的封号权力,这已经是对秦皓最大的恩赐。 殷国公信誓旦旦,不惜以命相逼,非要皇帝严惩建兴王,无非是知晓了太子几次三番被害与建兴王有关。 皇帝若不连夜处置了秦皓,待事情被天下人皆知,殷家不会放过他。 不把事情摆到明面,就还能保命,亦能给大秦皇室留点脸面。 现在任他如何求饶,皇帝都不可能收回成命了…… 哀莫大于心死…… 秦皓瘫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随后被霍凌架着出了乾清宫。 外头冷风一吹,寒风刺骨,秦皓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起来。 建兴王被褫夺封号流放的消息瞬间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京城。 秦煊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似乎这种处决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皇后脸色阴沉,许久后开口说道:“他私养亲兵,意图谋反,皇帝还能这般维护他?!” 秦煊宋郁就在宫里,听完皇后的话,二人沉默不语,半晌后宋郁轻声道:“外人并不知晓建兴王谋反,只觉得他是因为太子才被责罚,皇上把事情都压下了。” 皇后又气又担忧,秦皓在一天,她就一天睡不了安稳觉。 秦煊笑了笑,说道:“今日薛贵妃动手把牢里那个南疆人带出去了,秦皓要走才好。” “秦皓走了我才能名正言顺地扶小八上位,到时候就算有人不同意也没办法阻止,只要小八荣登大宝,萧天耀就能为小八所用,还怕秦皓手里那一点兵权吗?” 皇后眉头还是紧皱,没有放下心来:“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皇帝没死,小八怎么登位? 秦煊也没把话说明白,薛贵妃既然能给皇帝下毒了,皇帝如今都处置了秦皓,她怎么不会最后冲动一把,又给皇帝下药? 退一万步讲,若是薛贵妃真没动手…… 秦煊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上辈子皇帝死在他手里,这辈子也不是不能再来一回。 弑君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了。 薛贵妃听到消息,在寝宫里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气的砸碎了好几个花瓶。 圣旨已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薛贵妃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换上平日里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在婢女的搀扶下进了乾清宫。 皇帝病怏怏地靠在床前,薛贵妃端着太医院熬的药,担忧着说道:“皇上身子日渐消瘦,臣妾看着真是心疼,这是太医院熬的药,皇上喝一些。” 皇帝眼看薛贵妃端着药碗在床前伺候,不禁叹了口气:“朕流放他,你可怨恨朕?” “他心术不正,陛下能留他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臣妾不怨。” 皇帝抬手拍了拍薛贵妃,又道:“国公要血溅蟠龙柱,天下都在看着朕,朕无法,只能尽所能,保他一命,倘若他能改过自新,往后也不是不能回京让你们母子相见,他是朕的第一个孩儿,朕对他寄予厚望……咳咳咳……” 薛贵妃顺着皇帝后背:“臣妾知晓,陛下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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