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仗着今天给牛治病有功,犒劳一句能让自己高兴的话。 “我若会对燕西手软,那佛君便要孤孤单单了,怕吗?” “......” 这话说的轻佻又张狂,是还在因为被疑心而情绪不佳? 是了,这太子是个吃不得亏的。 于是贺兰鸦也没恼,又赔罪哄他一句:“殿下如此自信,渭北小君岂敢不怕。” 梅淮安端着茶盏吹吹浮沫,瞬间舒爽,脾气也见好就收。 “如今我只仰仗佛君大人呢,哪儿还有什么自信,到底是淮安命不好,不如贺将军。” “殿下可是千金之躯,此话怎讲?” 这便是消气了,贺兰鸦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其实梅淮安这一句感叹他并非听不懂,就是故意给人递话想随便聊聊。 那边的寒翅已经去传膳了,他看佛君的意思...似乎是想在花园里用膳。 不然黑灯瞎火的那俩人坐花园里干嘛? ...... 其实也不算是黑灯瞎火。 花园里的光线虽然没有廊下那边明亮,但茶桌边的假山上是挂着几盏灯笼的。 从花园门口看着是暗些,但茶桌边的光线并不昏暗。 正如此刻贺兰鸦眸中映出来的画面一样。 灯笼暖光铺在一身黑衣英姿俊逸的少年脸上,衬得对方整个人都盈润姿亮。 明明是个偏艳丽的长相,气质却韧如清竹。 眼前这个小太子身上有股劲儿,是会让人忍不住另眼相待的。 而这一点,贺兰鸦从那日在城墙上见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察觉到了。 草包太子?传言不真。 只是这样一个聪慧的人,是被燕西用什么奸计骗走国库的呢...... 此刻的梅淮安并不知道对面人在想什么,他正在心里措词。 盘算一件好事。 今天他帮这人教导弟弟那么辛苦,给自己谋点福利什么的,不过分吧? 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打定主意,他佯装失落的放下茶盏,幽幽轻叹一声。 “唉。” 贺兰鸦有些疑惑:“殿下为何叹气?” 梅淮安抿了抿唇,生怕自己兴奋的眼神被发现,只能低头盯着茶盏说话。 语气听起来有些凄惨,但说的也是实话。 “方才佛君问我为何说自己不如贺将军,淮安不敢欺瞒,我羡慕贺将军能有个好兄长,事事时时都不用自己劳心费神,不像我,形单影只。” “......” 看着眼前人突然可怜兮兮的模样,贺兰鸦虽然疑惑,但心底也顿时闪过一丝不忍。 毕竟对方是在拿贺绛做比对,他自然下意识想到—— 如果国破家亡的遭遇放在贺绛身上...... “殿下是独一无二的皇储君,要兄弟手足有何用?只要自己强如劲风,也用不着手足帮衬,贺绛是个没出息的我才不得不管。” 哟,秃驴还会安慰人,看来有戏。 梅淮安再接再厉—— “要能有个险境相伴的手足自然好啊,贺将军定然生死关头都能与佛君不离不弃,我要是也能有个手足兄弟,如今必不会形单影只。” 这回暗示的就有点明显了。 贺兰鸦心头一跳,敛下眼皮回应:“那殿下的意思是......” “兰鸦哥哥?” “!” 对面人一句哥哥,喊的贺兰鸦措手不及。 连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表情都没能及时收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直接拒绝! “殿下说笑了,我贺氏只是渭北一小王,如何敢应殿下这声哥哥?” “......啊,这样啊。” 梅淮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他慢慢坐直身子,在心里骂了句你个冷硬的秃驴。 计划失败了只能接着做戏收尾,失落的垂着眼皮道歉。 “佛君勿怪,是我冒昧了,只是方才看着贺将军有兄长疼爱的模样,不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心头一时感触,算了,佛君要是嫌弃我势单力薄不配当你的手足,倒也不是什么——” “只要殿下不觉得委屈,那便如此喊吧。” 这是贺兰鸦生平头一次鲁莽应承。 却是他此后经年无论哪一次想起,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梅淮安心潮澎湃的眼前一亮,这回喊的比刚才欢快多了。 “兰鸦哥哥!”
第85章 世间勇猛第一人 “......” 少年喊他兰鸦哥哥。 还喊的如此清脆甘甜,像是咬了一口盛夏里的甜苹果,叫人心口发麻。 向来矜重自持的渭北佛君脑子里瞬间空白,愣怔看着对面朝他笑的人。 明明对方只喊了一声,干净利落,可这四个字就在他脑海中震啊震啊。 震的耳膜里都快要荡出回音了! 某个瞬间,贺兰鸦像做了贼一样突然垂首。 光洁的头顶映在对面人眼里,几只暗色戒疤清晰可见。 他都来不及控制自己,唇边就已经沉闷而短促的应声。 “嗯!” 可直到听见自己的声音他才猛地惊醒,他竟然跟疯魔似的应下这声兰鸦哥哥了! “......” 什么情况。 梅淮安也听傻眼了,脑子里清清楚楚浮起一句话。 ——不是闹着玩儿的吗?! 两人瞬间抬眼对视,彼此的脸色看起来都十分平静,可眸中又同时闪过慌乱! 现在怎么办。 该是今晚月色猛烈,活活把人都晒晕了。 ...... 事实上。 梅淮安从走到桌边落座的那一刻起,谈话间的镇定自若全是装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回跟对面的人单独吃饭,怎么可能不激动不紧张啊。 周围环境也莫名其妙太配合了,黑灯瞎火还静幽幽的,又是单独相处...... 原本局面都还能控制。 他那会儿一直都在刻意忽略暧昧氛围,佯装生气怼人,又把贺绛扯出来。 就是怕单独相处太尴尬故意找话题聊天,怕人看出他紧张啊。 贺兰鸦估计也察觉到了小花园里的氛围,毕竟一直都在顺着他递话,有问必答。 那梅淮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 没错,是从那人说了回心转意,如何是好的话之后,才叫他阵阵上头脑子晕眩! 上头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在贺兰鸦面前装疯卖傻说什么手足兄弟,又说要认亲。 贺兰鸦能看不出他是闹着玩儿的? 彼此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随口闲聊就认干亲啊。 ——只要殿下不觉得委屈,那便如此喊吧。 分明刚才贺兰鸦也是随口应承的。 他看对方瞎应承便失智的闹了下去,脱口喊了一声‘兰鸦哥哥’。 ——可没想到对方真敢答应啊! 他是第一次把‘兰鸦哥哥’喊出口,长这么大就没用叠词喊过‘哥哥’。 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尴尬振奋激动紧张...总之掺杂在一起之后,可能还有些难为情。 不。 不就喊了一声略显暧昧的哥哥而已,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无非因为对方是渭北佛君,还是个修身养性的和尚...... 可这种诡异的背德感却让他脑仁儿更加兴奋,连神经都跟着跳了一下! 他喊出来他便应下了,为什么为什么? 是自己装可怜装的太有成效? 还是顺水推舟应下他这声‘手足兄弟’好加固结盟? 可分明两人都知道,不可能当真认干亲啊。 不管了回头再想吧,梅淮安在桌下掐着掌心的肉,让心跳别蹦跶的那么欢。 他甚至急忙咬了咬舌尖强行定神,但似乎没什么效果! 这种感觉就像是刚才一时冲动吞了一大口烈酒,喝的时候就是一闭眼的事儿。 可过后才有浓烈的酒气开始自腹中疯狂往外涌,熏的人双颊生热! 而他不知道的是—— 贺兰鸦此刻也是同样的感受! 这是第一次听见有人问他喊‘兰鸦哥哥’,贺绛向来只喊兄长,私底下喊哥也不会连名字一起称呼。 明明只是对方缓解尴尬的一时兴起,他便顺势迎合等着传膳。 只是说笑,只是说笑。 可自己刚才怎么就一时冲动的应声了,简直鬼使神差! 心底有个答案才刚要冒头,就被他死死遏制住。 绝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在桌下捻按着菩提珠,似是太用力,导致右耳上戴着的黑金佛莲坠儿轻晃了晃。 ...... “兰鸦哥哥!” “嗯。” 就在贺兰鸦应下后,两人抬眼惊慌对视的这一瞬。 周围猛地陷入寂静! 光线发暖,映的两张脸庞都是暖融融的,简直暖的都快烧起来了。 还好灯罩是浅橙黄色的看不出来。 他俩没有对视很久仅仅只是一瞬间,都急着藏起自己眸中的慌乱。 于是—— 梅淮安慌忙转开脸,视线在空中搜索了一瞬,最后索性往地面盯过去。 “这花盆都是新挖的吧。” 他没发现,对面的贺兰鸦也几乎是同时跟他做出了相同动作,却是抬眼往上看的。 “今夜月色皎洁。” “......” 正在此时—— 寒翅领着膳房的人们过来了,不知瞧见了什么,他原本十分矫健的脚步微一踉跄! 这俩人......? 佛君聚精会神满脸冷凝的盯着灯笼,好似要把灯罩盯个洞。 太子眸色放光却唇瓣紧抿,瞪着一堆铲在地上留着填盆栽的土,就像是八辈子没见过土。 气氛好紧张好怪异...这俩人是不是要打一架? 那这饭还吃吗? 寒翅惊疑不定的放慢脚步走过去,小声问询:“佛君,就在此处传膳吗?” 花园里,空天野地的。 贺兰鸦猛然回神,这才发觉指尖的菩提珠子有些滑溜儿,都被他掐出汗了。 他轻甩了一下手腕把珠串攥进掌心里,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恢复如常。 神情是如一既往的端庄正经,说的煞有其事。 “提起那不叫人省心的胞弟,不自觉竟走神怠慢殿下了,殿下是想移步别处还是在这里用膳?” “啊,不怠慢不怠慢,不用挪地方。” 梅淮安摇摇头。 只是好好的动作,却被此刻的他莫名做出几分憨呆的架势来。 贺兰鸦眸中浮起些笑意,他抬眼看寒翅:“端过来吧,就摆在这里。” 寒翅愣愣点头,怀疑刚才那瞬的怪异气氛都是错觉,急忙应声:“是!” 周围开始有膳房的人来上菜,这一走动,气氛就彻底活络如常了。 梅淮安在面前有上菜身影挡住对面那人时,才猛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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